阮老师改过全班所有人的作文,对每个学生的笔迹都烂熟于心。
她脸色发白的把纸条看了又看,抽了口凉气道:“蒲小时,这是谁写的?”
蒲小时控制住自己不要看任何人,听见班里其他学生的小声议论,揉了揉脑袋道:“可能是恶作剧吧?”
“不要开这种玩笑,”阮老师语气不算温和:“马上就要高三了,心思最好放在学习上。”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她没收了那个纸团,回台上喝了几口热茶才继续往下讲。
还有好几个学生在看蒲小时,半信半疑地又交头接耳了几句。
阮老师用指背再三敲黑板:“听!讲!”
蒲小时没想到答案会是这样。
她一下午都想找敖珀说点什么,可不是老师过来就是同学搭话,上课也不方便再问些什么。
敖珀……是龙?!
未来会有大灾,是她身上,还是琼城?!
大课间的时候,冯斛把她叫去了办公室。
“语文课的事情,阮老师都跟我说了。”班主任也很少碰到过这种状况,叹了口气道:“小时,你家庭情况特殊,很多事老师也理解。”
“你身上发生的这些事,不能用‘哗众取宠’这种词来形容,但太引人注目了……你可能会被伤害。”
“还有就是,再过段时间要月考了,最好还是注意下平时的状态。”
蒲小时正欲开口,身侧出现清朗的声音。
“老师,她平时上课都很认真,课间还会主动找我问题,态度一直很好。”
“是敖珀啊。”冯老师一见是班里公认的优等生,往后坐了一些:“你们两做同桌以后,小时确实成绩进步很快,这种相处就很好。”
敖珀往前站了一些,把批好的试卷放在办公桌上,不经意道:“路老师好像在找你。”
“糟了,是我上次订正没交!”
“去吧去吧,”冯老师叹了口气:“以后做事低调点。”
话虽如此,其实学生们八卦,老师们更八卦。
平时班里哪个学生谈恋爱校外打架,老师们料理问题时板着脸一个个像判官,回办公室以后瓜子磕的比谁都欢。
蒲小时梦见路筠家里中彩票的时候,办公室里就唏嘘了好一阵,甚至惊动了其他班的老师过来聊八卦。
再之后先是梦见同学家里着火,帮忙用艾灸条治湿疹,老师们上班越疲惫八卦心就越熊熊燃烧。
阮老师性子胆小,确实被这个根本没印象的字迹吓到。
老冯黑着脸把又一批过来嗑松子吃开心果的同事轰走,转头看向她道:“都是小孩子闹得玩,十七八岁就是这德行,你晚上安心睡觉。”
“万一呢,”阮老师坐立不安:“小时先前连中两回,几公里之外的事都梦得见,你说这灾难万一是真的——”
“真的又怎样?”冯斛哭笑不得:“真有啥大风大雨,难道这帮学生就不上课不高考了,谁家日子还不是照过啊?”
“那倒也是,”旁边的男老师插嘴道:“就是泥石流火山爆发了,咱还是得上班改作业,一个都没得跑。”
阮老师登即瘫倒在办公桌上,发出社畜的疲惫叹息:“真不想改卷子了……这帮孩子的字一个比一个难认……”
晚自习的时候,蒲小时前桌同桌都是空的。
路筠提前去补习班准备数学竞赛,敖珀又不知所踪,窗外阴云密布,像是要下暴雨。
等等,暴雨?
蒲小时侧头看向天外,碎发被长风微微拂起。
如果敖珀真的是龙王……
那他每次下雨的时候出去,岂不是按点上班?
她忽然没法想象他此刻在做什么,探头看向远处暗紫色的云海,心里说不清是向往还是敬畏。
龙王的工作……一年四季无休,真的很辛苦啊。
旁侧的邱葵打了个喷嚏,捂着口罩艰难道:“坏了,我没带伞。”
蒲小时闻声侧过头去,掏出一把伞道:“你感冒了?先用我这把吧。”
她没有给她迟疑的机会,轻快道:“刚好我今天多带了一把伞,没事哦。”
“我感冒好几天了,一直没有好,抱歉抱歉,”邱葵上晚自习都带着口罩,生怕传染给别人:“谢谢你的伞,我明天还你。”
蒲小时并没有第二把伞。
她对其他人好,有时候是因为自己过去的日子实在太糟糕。
下课铃声响起,她特意等大家走得差不多了,自己再披着校服外套回家。
今晚大雨瓢泼,校门口被接送的车流挤得水泄不通。
大雨又重又快地打在她的脸上,溅的后背都隐隐发疼。
蒲小时已经习惯了这种境况,脚步匆匆地往家的方向赶,运动鞋都被雨水泡了个透。
乍一开门,客厅四面窗户都大开着,纱窗挂满雨珠。
她默不作声地脱掉鞋袜,先把湿淋淋的书包外套放到一边,关窗拖地,再回浴室里把自己收拾干净。
敖珀始终没有回来。
雨势比先前几次来得更加猛烈,持续时间也更久。
蒲小时边做作业边听收音机,主持人放了会儿抒情音乐,感叹今年雨水比以前要充沛太多。
怎么觉得哪儿不对劲。
她没有多想,写完一张卷子又换一张,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啊啾!”
敖珀靠在门边,抱着手看她。
“感冒了?”
“你回来了?!”蒲小时又被吓一跳,扭头看窗外的雨势,果然已从瓢泼大雨的高峰转到收尾阶段。
“嗯,刚忙完。”敖珀并不隐瞒,转身去了厨房:“出来。”
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心里又开始慌起来。
颇有种凡人在触碰未知时的忐忑茫然。
等会他……他不会要变身吧?
或者又变成昨天晚上银发龙角的样子??
睡着了看见是一回事,现实里亲眼看见的冲击力要更强啊。
蒲小时虽然有点想躲他,还是怂怂地去了客厅。
刚好就看见敖珀捧了几个厚壁酒杯出来。
“我,我不喝酒,”她惊慌道:“你有事说事就行。”
“谁要喝酒了,”敖珀瞥她一眼,指节敲敲椅背:“坐好,给你拔火罐。”
蒲小时:……!!
她突然心虚起来,坐在椅子上脚都不敢晃。
“我,我今天带伞了。”
“我知道。”少年站在她的身后,用食指拂起她垂落在脖颈旁的碎发,指尖大致探了下穴位。
“可能有点疼,等一会就好了。”
“不用拔吧?!”蒲小时绷住一口气,脸都快鼓起来:“就淋了一回雨,我回家就洗澡了。”
少年语气夹杂着淡淡无奈。
“你确定只淋了一回?”
那……那确实……
寻常的玻璃杯边缘太薄,业余人士折腾来去容易迸的人一脖子血,活像什么大型谋杀现场。
敖珀用筷子夹了一撮棉花烧杯子,往她后颈两侧各贴了个火罐。
蒲小时也是没想到自己十六岁就喜迎中老年保健必备项目,缩着脖子不敢动。
灼热空杯贴紧皮肤的那一刻,整块皮肉瞬间被负压吸起,所有毛孔同时强制张开。
“疼,疼……”她拧着椅子角道:“嘶……”
敖珀拎了另一张椅子坐在她的对面,心平气和道:“上课写纸条不好,以后专心听课。”
等等,你从进门起重点就不太对!
现在要讨论的是拔火罐和传纸条吗!
蒲小时注意力被立刻转移,抓着两个椅子角道:“我昨天晚上做梦,真是你救我逃出去?”
少年从容颔首:“不用谢。”
“你……你是龙?”她扶着脖子去看窗外的中雨,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龙还需要上学考试啊?”
“只是试炼,”敖珀平静道:“我是来守城的龙。”
不对,施施他们说,八仙城已经有……
“我守的是琼城。”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沉着道:“守的是你,你们,和这座城市的所有人。”
蒲小时这会儿连脖子都不疼了,哭笑不得道:“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交通方便大家也互相照应着,能出什么事啊?”
虽然说往年也有水灾泥石流之类的,但也不至于整个城市都进入危险状态吧。
她并非不敬神明,只是还陷在现代人的固有思维里。
科技似乎已经无所不能了,像新时代的又一类神祗,可以呼风唤雨,几乎无所不能。
而且在蒲小时的印象里,灾难似乎都是其他人的生活里的残碎片段,是遥远又空白的许多条社会新闻。
她此刻无法体会他的情绪。
敖珀深深看她一眼,起身去摘她后颈的玻璃杯。
“好点了吗?”
“呼……”蒲小时松了口气:“呼吸顺畅很多。”
“再深吸一口气,”他把双指按在她的额前,清冷道:“准备。”
什么——
她额前突然传来两点灼烫,灵魂就像被猛地往后一拽,意识瞬间抽离。
□□和神经的反应不再真实,五感和记忆都变成虚无缥缈的存在。
她像是被卷进漩涡,在急速又狂乱的激流里神思一片空白。
“睁眼。”敖珀抽回两指,低沉道:“你现在看到的,是半年以后的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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