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支队在家憋成了一颗大蘑菇,一朝奋起反抗, 想要争取个人自由——江裴遗用特有的冷淡眼神注视着他。
“我现在已经好多了!真的!”林匪石的声音在他直勾勾的视线之下越来越低:“我不会总是动弹的, 就在办公室里陪着你,保证不乱跑……”
“没商量, ”江裴遗的语气有点说一不二的意思, “医生说你至少需要静养一个月,现在还不到四个周, 你今天到处蹦跶, 明天骨裂又要严重了。”
“我不……”林匪石看他态度这么强硬,没办法了,只好再次端出撒娇耍赖的大招, 往他的身边一凑, 压低声音说:“江队, 回家太无聊了, 我就想跟你待在一起,没有你的地方,我都水土不服。”
江裴遗:“………”
江裴遗本来是完全不吃油腔滑调那一套的, 甚至这种撩骚行为觉得非常肤浅, 但是林匪石那张嘴就是有把甜言蜜语说进人心里的本事, 让人根本拒绝不了他——没想到老干部江副队也有“色令智昏”的一天,沉默了片刻,居然破天荒地妥协了,轻叹道:“不要到处走动。”
林匪石马上答应:“好的!”
江裴遗随口问:“中午想吃什么?”
林匪石想也不想:“蛋挞和冰淇淋。”
江裴遗皱了皱眉:“你总是吃这种没营养的垃圾食品。”
林匪石小声反驳:“没有总是,就偶尔一次!”
重光市没有肯德基麦当劳这种高消费餐饮场所, 江裴遗翻了翻外卖,有一家销量还不错的甜品店,就给他买了一点蛋挞、芒果千层和冰淇淋。
林匪石则趁机给江裴遗点了西红柿鸡蛋汤、干锅花菜和小鸡炖蘑菇——这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毛病,明明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非要互相给对方点午餐,也不知道玩儿的哪门子情趣。
江裴遗本来是没打算吃外卖的,他去食堂随便吃点就饱了,但是林匪石都给他买了,就直接跟他一起在办公室里吃。
祁连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他两个领导头对头公然开小灶,又想起林队的性取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俩人有不正当男男关系,但是又不敢问,只好一边用八卦的小眼神打量他们,一边端着一本正经的腔调说正事:“报告两位队长,我跟赵霜联系过了,他说可以在下午两点的时候到公安局接受调查问话。”
“辛苦了,”林匪石分给他一个蛋挞:“你们江队买的,尝一个吧。”
“不不不,”祁连摆了摆手,非常上道地说:“……江队给您买的我就不吃了,哈,哈,哈。”
林匪石:“………”
江裴遗:“………”
江裴遗垂下眼,起身平静道:“我吃完了,先去下厕所。”
在他走后,祁连终于忍不住了,贼兮兮地凑到林匪石旁边,贼头鬼脑地压着嗓子问:“林队,你跟我们江队……是……那种关系吗?”
林匪石怔了下:“不是啊。”
“嗯……那个,”祁连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旁敲侧击道:“局里的人都说你跟江队特别……有……”
林匪石笑了笑,随口接了一句:“夫妻相?”
顿了一下,林匪石又有些惋惜地说:“你们江队确实是挺好的人,不过他说过不想谈恋爱,也不一定能看上我呀。”
“不会啊,我们都觉得江队对你好的离谱!”祁连鼓动他知男而上,有理有据地说:“江队平日里对我们都爱答不理的,就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特别温和,话也多起来了。”
“……你们对江裴遗的误解真是挺深的,他从来不会对同事爱答不理,甚至是有问必答,不信你哪天跟他打一声招呼,他绝对会跟你说话的,”林匪石舔了一下沾着碎屑的指尖,眯着眼睛说:“不过你们江队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说话确实比较少就是了,有时候跟我也不怎么聊天。”
祁连道:“江队确实挺好的,我们都觉得他是市局高岭之花。”
林匪石好奇道:“居然还有外号啊?我是什么品种的花?”
祁连脑回路断了一下,顺嘴一秃噜:“市局交际花。”
林匪石微笑:“………”
真是亲同事。
林匪石在市局人缘很好,谁都能跟他没大没小,祁连也不怕他,嘻嘻哈哈地说:“您长得好看,我觉得比网上那些明星小鲜肉好看多了!你要是在娱乐圈出道肯定能一夜爆红。”
“我觉得皮相美确实是优点,但是靠脸吃饭没什么意思,也不是很喜欢那些哗众取宠的场合,”林匪石随意地说,“虽然我也喜欢有钱的生活,是凡夫俗子中的一员,但是你们江队的工资卡都给我了,就不用我赚钱了。”
祁连抽了一下嘴角,从这句没有刻意显摆意思的话里闻到了浓浓的恋爱的酸臭气息,努力不动声色地说:“那可真是太幸福了!”
江裴遗回来之后,他俩的话题就自动暂停了,就算借给祁连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江副支队面前公然八卦,感觉自己跟办公室的气氛格格不入,就溜着小碎步告辞了。
结果林匪石光速出卖了队友:“江队,刚刚祁连说我们有夫妻相。”
江裴遗抽出纸巾擦手,闻言转过头看他,莫名其妙地挑了一下眉:“两个男人有什么夫妻相?”
……江副真的从不让人失望。
.
赵霜在下午两点准时到达市局,因为他现在还不是犯罪嫌疑人,所以不需要进审讯室,随便找了一间没人的办公室招待他。
江裴遗和林匪石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
赵霜是个20岁出头的青年男人,五官很普通,长了一张“泯然众人矣”的大众化脸谱,皮肤倒是挺白的,勉强算得上眉清目秀。
“警察同志好。”
江裴遗淡淡道:“坐吧。”
赵霜坐在二人的对面,抬起眼看着他们,他的视线在林匪石的身上似乎多停留了一刻,然后搓着裤缝有些紧张地问:“警察同志找我过来,是因为任志义的案子吗?那个,我们区分局的同志前几天已经找过我做笔录了……”
林匪石今天活动过头,有点要乐极生悲的意思,感觉后脊梁骨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微笑道:“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问你几个问题,你跟任志义是什么关系?五天之前他给你打电话说什么了?”
“我们认识有两三年了,是有一次他来我们工厂里谈生意,我们偶然碰到的。”赵霜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嚅嗫着说:“任志义他喜欢男生,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从那天之后就开始一直联系我,但是我不是……不是他那种人,那段时间处处躲着他,后来他好像看上了另外的男孩子,也不再言语骚扰我,我就不再那么警惕了,跟他就是普通朋友。”
“任志义这个人脾气不太好,经常动手打人,但是对我……还是挺好的,以前我们厂子拖欠工资的时候,他还借给我钱,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忽然就……”赵霜低着头说,“那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去他家吃饭,但是那天刚好有球赛,我想在家看球,就说不方便等明天,没想到……”
这段话说的颠三倒四,没什么逻辑,但是赵霜明显没说实话,任志义是个同性恋,大晚上找一个年轻男人来家里单纯地吃饭,听起来就离谱——已知,两个单身男性,夜黑风高、独处一室,其中有一个还是同性恋,还对另外一方有意思,问:无事发生的概率是多少?
江裴遗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一扣,不温不火地问:“你跟任志义的关系就只是普通朋友,他找你去他家也是单纯为了吃饭?”
赵霜不由涨红了脸:“……是,是。”
林匪石慢慢悠悠地问:“那你知道在案发现场,任志义留下了一个‘走’的血字吗?”
赵霜的脸色又猛地一白:“警察同志,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我那天晚上根本没有出门……”
“别害怕,那不是任志义本人留下的,而是凶手写下来的,我们初步推断,他是为了栽赃陷害你才这么做,”林匪石微笑着不急不缓道,“所以你可以想想,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有没有谁跟你结过仇,想要置你于死地,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还跟任志义认识。”
赵霜闻言将后背靠到椅子上,没说话,好像是陷入了沉思,许久他的瞳孔忽然一震,脸色惨白,嘴唇都有些颤抖起来,摇着头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不会这样的……”
“他”。
江裴遗眼神一利:“谁?”
“我弟弟……”赵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道,“我弟弟,赵廷。”
“但是,但是他只是不喜欢我,不想看到我跟任志义来往,他不会这么做的,他不会杀人,不可能是他的……”
江裴遗:“任志义遇害的那天晚上,赵廷在哪里?”
赵霜用手抓着头发,面容扭曲痛苦:“我不知道,我们没有住在一起,他不想跟我住在一起。”
“他为什么不喜欢你?你们是亲兄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矛盾吗?”
赵霜失魂落魄地低声回答:“他觉得我是同性恋……觉得我恶心,觉得……是任志义把我带坏了,两年前我们的关系就很差了。”
同时仇视任志义和赵霜两个人,杀了其中一个、陷害给另一个——假如赵廷是个偏激、极端的反同性恋分子,那么做出这种疯狂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赵廷今年多大?”
“……二十一。”
林匪石平静道:“赵霜,恐怕你弟弟也需要来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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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廷的电话打不通,市局的人暂时联系不到他,也没有确凿地证据实施跨区逮捕,下午时间又来不及,只能选择在第二天去他家进行上门走访。
晚上,江裴遗跟林匪石打了个车回家,出租车司机对他们连三步远的路也不愿意走的懒劲儿感到匪夷所思,感叹这俩人真是“人傻钱多”。
林匪石在市局浪荡了一天,感觉又恢复了那种半身不遂的状态,需要江队温暖的贴身照顾才能站起来,于是非常自觉地跟着江裴遗一起走到了他的家门口。
江裴遗从口袋里拿出钥匙,伸手插进锁眼里,手腕忽然一顿。
——门锁是打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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