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房间里其他两个人都愣了, 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短短两三分钟内从这几张照片里看出端倪的。
林匪石敏而好学虚心求教:“为什么?”
江裴遗看他一眼:“学过血溅形态分析吗?”
林匪石坦诚道:“听过一点, 不是很了解。”
“一个人在中刀之后的移动过程中会产生许多种血液形态,滴落状、擦拭状、流柱状等等, ”江裴遗将所有照片全都铺开, 鲜红的血痕直勾勾撞进眼球,血迹形态不一而同, 他语调淡淡道:“假如这就是全部的现勘照片, 那么案发现场还缺少了一样至关重要的血迹——喷溅状血迹。”
“喷溅状血迹,”江裴遗在祁连瞠目结舌的注视之下语速飞快地解释说:“这是因为动脉血管破裂,血液由动脉血压挤压喷出人体的一种血液形态, 出血频率和喷溅长度取决于血压的快慢高低。”
“也就是说, 只要有动脉破裂以及血压的存在, 现场就一定会出现喷溅状血迹。”
“任志义手臂处的大动脉被刀口豁开, 尸体爬行的一路上却没有出现比较明显的喷溅状血迹,除非经过完全地擦拭,否则就可以说明, 他在被人放血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血压。”
江裴遗:“或者换句话说, 他是在死后才被人放血的。”
听了江裴遗这段精准又直白的分析, 祁连的背后瞬间就出了一身的冷汗,简直是毛骨悚然!
——如果任志义在爬到门口之前就已经死了,那么是谁把他的尸体从卧室拖到了客厅?任志义到底死在哪里?凶手伪造出一个案发现场的目的是什么?
林匪石倒是没有很大反应,语调平和道:“我想凶手在伪造案发现场的时候可能没有想到云锦分区会把这个案子转到市局,也想不到他这点拙劣的小伎俩会一眼被我们江副看穿。”
江裴遗面无表情地把一桌子照片收了起来, 林匪石就站在他的旁边,听他低声说了一句:“……云锦分局一帮废材,一个周的时间连这点线索都没看出来。”
林匪石:“………”
重光市知名废柴的膝盖忽然一痛。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祁连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这么说,那这个‘走’字也是凶手故意留下来的?想要误导警方的调查方向?”
“这个字一定跟凶手本人和任志义都有关系,是一条未知的线索,”江裴遗道:“不过暂时还不能下结论,任志义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任志义是外地人,父母都不在本地,他是背井离乡出来打拼的。”祁连报告说。
“到这地方来打拼?”林匪石不由唏嘘道:“这是得多想不开啊,反向创业的人才。”
林匪石这句话没什么毛病,敢在重光市创业的那都是天选之子,凡夫俗子是没有这个命的,赔到连裤衩都不剩的开发商比比皆是,说起来……本地只有“犯罪事业”比较繁荣昌盛。
“这个任志义本来也不是个什么好鸟,他的邻居百家都说这人穷极蛮横不讲理,半夜三更不睡觉、摔碟子砸碗乒乓响,一言不合就跟人动手打架,”祁连想起什么似的,停顿了一下,脸色怪异地补充道:“哦,这人好像还是个同性恋,据说带过不少小男孩儿回家。”
江裴遗接触过的“同性恋”不多,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看了林匪石一眼。
林匪石眼角一弯,就有点斯文败类的气质,“别看我呀,我们同性恋也不都是这样的。”
这句话说的别有深意,祁连在旁边顿时瞪大了眼:“林、林队?您也是……?”
林匪石含笑悠然道:“是啊,怎么了,因为我爱好比较小众,你就不喜欢我了?”
“怎么可能?”祁连先是反问表示否认,然后顺势溜须拍马道:“男神放的屁都是彩虹色的。”
江裴遗不是很懂这些颜狗们的脑回路,在他眼里人类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的模样,他没搭理这两个满嘴跑火车的人,坐在椅子上开始从头到尾地翻看云锦分局提交上来的卷宗。
一般刑事案件经过分局侦查,再转手提交到市局,基本上都已经过了“黄金侦破期”,任志义死在五天之前,许多本来应该在第一时间就被发现的线索现在已经不见了,重光的侦查设备也普遍相当落后,破案的难度翻着番儿直线往上涨。
根据云锦分局长达五天的努力调查,除了案件事实比较清晰之外,其他线索基本上是什么都没有——任志义的尸体被一个黑色袋子装着扔在静江湖边,有村民大清早去钓鱼,发现旁边有一团黑色不明物体,好奇凑过去看了看,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吓得肝胆俱裂,直接就报了警。
云锦派出所的警察接到报警电话之后马上赶往现场,拍摄取证之后,将尸体连袋子一起拉回了公安局,并没有提取到任何指纹信息。
这任志义是云锦区的“知名人物”,以前因为打架斗殴蹲过两次拘留所,民警都眼熟他,当天就确定了死者的身份,然后派人去了任志义的家。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儿给那倒霉刑警的魂儿都吓掉,任志义家里水泥地板上都是血,触目惊心的长血痕、血手印遍地交错,基本上可以确定任志义的家就是第一案发现场,而静江湖则是抛尸的第二现场。
然后他们通知了任志义在外地的父母——两个父母表示因为儿子不孝,甚至还动手打老人,在许多年前就跟他断绝关系了,早就对这形同虚设的儿子心如死灰,任志义是死是活都跟两个老人无关,至于尸体也不要了,让警察同志随便找地方埋了。
由于重光市的监控资源紧缺,取证工作就变得相当艰难,他们没有办法了解到任志义生前都见过什么人,只能通过他的通讯录来调查。
结合在案发现场留下的“走”字后,再查到“赵霜”这个人,他的犯罪嫌疑就直线往上升,被警方列为头号嫌疑人。
可是这赵霜家里一干二净,本人在一家小厂子工作,同事对他的评价还可以,虽然他没有当天晚上的不在场证明,但是现场也没有任何直接有力的证据能够明确地指向他。
云锦分局开始黔驴技穷,束手无策之下就把这案子往上送——听说市局这两天挺闲的,林支队长因为不知名腰伤请了将近一个月的假了,以江副支队的性子,说不定就把这一桩杀人案接下了呢!
而江裴遗现在又迅速推断出,地上的字根本就不是任志义本人写的,而是凶手伪装成任志义留下来的,那么本来简单明了的案情就忽然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凶手为什么要在地上写下“走”字,又为什么要陷害赵霜?他跟赵霜是什么关系?任志义在临死前给赵霜打电话说什么了?
江裴遗合上卷宗,抬起眼平淡道:“通知赵霜,让他今天下午来一趟公安局,接受调查。”
祁连犹豫了一下,委婉地说:“江队,赵霜现在还不能算是犯罪嫌疑人吧,现在就传唤他合适吗?”
林匪石在一旁不紧不慢道:“没关系,他如果觉得公安局这地方不好,让他指定地方也可以,这个无所谓的。”
“好的!”祁连领命而去,蹦蹦跳跳地下楼了。
小祁警官现在的心情还挺轻松的,并没有接到命案的沉重压抑——无辜的好人被杀害,他们会因为共情作用而感到着急、愤怒,但是假如死者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不会有愤愤不平的遗憾了,只会让人觉得那是大快人心的“现世报”,死了才好。
生命的价值本来就不是等同的。
林匪石坐在桌子上,翻看着现场勘察的照片,面不改色地说:“这一个红点应该是滴落状的血迹吧?我以前看刑侦纪录片的时候好像被科普过,当时还觉得很有意思。”
“是,通过边缘针状凸起的长度可以反映受害者移动的方向,还可以确定受害时所在的位置,”江裴遗垂眼看着他,淡道:“你胆子还挺大的。”
林匪石笑了笑:“胆子不大怎么搞刑侦啊,不是早就被吓死了。”
说完,他又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手下翻了两页宣纸,随口道:“卷宗里好像没有记录任志义的财产状况,等会儿让他们查一下——你觉得这个案子的突破口在哪里?”
“犯罪动机和犯罪目的。”江裴遗道。
林匪石不明白:“嗯?”
“我不觉得任志义的死是因为私人恩怨。在我的认知里,仇杀往往带着强烈的报复心理,在犯罪过程中大多伴随着暴力行为,比如殴打、虐待等等,”江裴遗翻到尸体拍摄照片的那一页,点了点他的腹部和手臂动脉,道:“可是任志义身上从头到脚只有这两道刀伤,干净利落,没有其他痕迹。”
林匪石若有所思地说:“给我的感觉,凶手布置这一切带有很强的目的性,不太像临时起意。”
江裴遗:“虽然从深度和长度来看,确实是足以致命的刀伤,但是这两处伤口都不是任志义真正的死因,我更倾向于在他受外伤之前,他就已经死了,后来凶手布置案发现场只是一个粗糙的障眼法。”
“总而言之,这是一场栽赃陷害的局。假如那个‘走’字代表的就是赵霜,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凶手的目的是杀任志义,而赵霜只是他的找的一只替罪羊,又或者,凶手的真正目的就是想陷害赵霜,而任志义是他用来栽赃的道具。”
林匪石想了想,低声说:“我比较赞同第一种可能,资料显示任志义身高185,体重160,典型的彪型大汉,他本身就特别喜欢惹是生非,拳头恐怕很硬,总之不太好轻易对付,如果我想栽赃一个人,不会选择任志义这样棘手的工具。”
江裴遗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了,他没接林匪石的话,从衣架上摘下外套披在身上,淡声说:“你的伤还没好,就别操那么多心了,我先把你送回家,下午别过来了。”
“………”林匪石坚决道:“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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