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去吃饭,在翠华山一块平坦的山腰上,有一片小别墅群,里面有一家餐厅。是以当地特色为主的。
江经理知道贺山的口味,上来的菜都是偏咸甜口感的素食。
贺山招手要菜单,然后递给沈智生:“点你喜欢的。”
桌上已经林林总总的摆了很多盘子了,沈智生不想加菜,就笑着把菜单放在一边:“不了哥,今天换个口味。”他对服务员说:“有果汁吗?”
“有的,先生,您想要什么果汁?”
“桃子汁吧,谢谢。”
江经理和贺山谈着工作的事,沈智生就在一边静悄悄的进食,不时抬起头看看贺山。
“小贺总,一会儿要体验一下天池的新游玩项目吗?”江经理问。
“什么。”
“天池种植了莲花,新进了一批天鹅,泛舟可以赏月可以赏莲,怎么样?”江经理眨着眼睛。
“可以。”贺山说着,目光落在沈智生身上。
沈智生吃饱了,正喝着桃汁发呆,感受到贺山的目光,他点点头。
此时已是清凉的午后,日薄西山,天色逐渐暗沉,青山染上阴影,露出暗黑中的样貌。旅人不见了踪迹,天地暗沉沉的。
自上而下看到的天池,如一块暗蓝的玉石,粼粼闪烁着。岸边种满了莲花,清香袭人。
沈智生不禁暗叹:“这么好的景色,我居然忘了画画。”
“是你太贪玩。”贺山说他。
一行人上了船,泛舟天池。
沈智生弯下腰,伸出手浸入水里清凉拂过。
江经理笑着说:“这位小公子看起来和二公子一样的年纪,我初见时还认错了。”
沈智生闻言笑了:“我不是什么公子。”
贺山看着他:“是小画家。”
沈智生不干了,他把手从水里抽出来甩了两下:“为什么叫我之前都要加一个‘小’字?”
江经理乘机问他:“这位朋友今年多大了?”
沈智生不想再说他十六,瞪着眼睛看贺山。
贺山顺着他说:“是不小,图图二十四了。”
听贺山说起他男扮女时的胡话,沈智生无言以对,又把手探进水里,很不得把脑袋也钻进去。
他闷闷的说:“哥,不要再翻我的黑历史了。”
天鹅悠闲的在湖面上游动,月亮很大,山里的月亮好似与城市看到的不同,这里没有其他的光源与它争辉,群山里的一切都是月亮照亮的。湖面、远山、大树,还有贺山的面庞,都在月亮的清辉下闪烁着细微的光。
沈智生想到一副世界名画,也是闪着银光的湖面,好像掉进了星星,有人泛舟在其中。那幅画的名字是《爱河》。
他觉得和贺山一起的约会很放松,虽然贺山话少,大部分时间是沈智生在叽叽喳喳,但是他感受得到宁静。
意尽而归,沈智生在船头,小船慢慢靠岸,他一步跨上去,没想到被石头上的苔藓滑了个趔趄,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贺山紧随其后,大手捞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脖子。
沈智生本想耍个帅,结果很没面子的滑了一跤,还倒在贺山怀里,这个角度看他,高挺的鼻梁和丰润的嘴唇,还有贺山的目光,自高而下的看着他。
沈智生两眼一闭,喃喃:“我真笨。”
贺山扶着他站直,没有说话,眼里溢起笑意,认同他的自我评价。
江经理观察着两个人,觉得是打情骂俏,自觉的没有说话,把两人送到别墅后就告别了。
这片别墅群是贺家的产业,其余的都有用途,只有这一栋自留,一家人来翠华山度假的时候住在这里。
是一栋三层的小别墅,带着电梯,装修并不奢华,反而十分简朴。
贺山在电脑上工作,沈智生就四处的看,他发现一楼大厅的墙上挂着整整一墙的照片,全是贺山的一家子人来翠华山的照片。
沈智生一一的看着,发现一个眉眼像极了贺山的小胖子,大概十来岁。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扯着嗓子喊:“哥,我发现了你小时候的照片。你猜什么样?”
贺山闻言抬起头:“什么。”
“哈哈哈哈,你小时候居然是个胖子!”沈智生蹬蹬跑到贺山面前笑着说。
贺山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一字一句的说:“那是贺川。”
“啊”沈智生尴尬的愣住:“跟你长的好像,我还以为是你。”
贺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继续在电脑上看着什么。
沈智生看他在专心工作,开始摆弄起画包,本来雄心壮志的打算在翠华山完成一部大作,结果因为贪玩一笔都没有画,他观察起四周,手痒的打算画个什么。
房子里也没什么好画的,他不禁打量起贺山,赞叹他的腿不是一般的长,而且又直。忍不住拿起速写本画起贺山工作的样子。
他下笔飞快,不时抬起头端详贺山的轮廓,眉眼、鼻梁的弧度、嘴唇的形状,贺山脱了外套,此时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西装裤,沉静而内敛。
他画到贺山曲起的胳膊,小臂绷紧,充满了力量感。笔直的后背,还有一双长腿,包裹在西装裤里,画出来给不认识的人看,一定会觉得画中人的腿好长,像艺术加工过的。
他画完这张速写,在空白的地方留下他的名字和日期,沈智生于某年某日于翠华山作。
沈智生捧着画让贺山看,贺山看了眼画,然后盯着沈智生笑盈盈的面颊说:“所以才一直偷偷看我?”
沈智生嘻嘻的笑:“画好看,画里人也帅。”
他的梨涡绽开,贺山莫名生出一股想要戳一戳的念头。
沈智生想到了什么,给贺山抱怨:“哥,我今天遇到一个嘴快的小孩,他也叫我大耳朵图图,我的耳朵真的很大吗?”
贺山关上电脑,带他走向一面大镜子,微微欠身。沈智生也踮起脚,让他们俩的耳朵处于同一水平线,两只耳朵贴在一起,触感柔软。
沈智生的耳朵又大又圆,比贺山的足足大了一圈。
贺山凝视这他的大耳朵说:“我奶奶说,耳朵大的人有福气。”
沈智生的耳朵泛起可疑的绯红,他细想了一下,不知福从何来。
“哥,你想看电影吗?”大厅里有一台超大的放映机。
贺山这个点已经困了,他严格的遵守自己的生物钟:“不了,你看一会儿早点睡。”
“哦,好,晚安,哥。”目送贺山回了房间,打开放映机找片子。他其实不想看什么,只是单纯的睡不着,找个事打发时间罢了。
他关了大厅的灯,降低音量。在黑暗中随便找了个英文片子看起来,镜头里是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在房间里的餐厅吃饭、交谈、抽烟,聊着婚姻经历和工作。有一个女人拿出一小管无色的液体,给众人说‘是新品,很猛’。
沈智生看到这里轻轻笑了,他无声的说:“沈志飞,你的同胞。”
人们从睡梦中醒来,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无非是亲近的人,眼前的事。沈智生的第一个念头,这么多年都是:沈志飞,你怎么不去死。
他估摸着贺山已经睡熟,于是开始在黑暗中抽烟。因为不想在贺山面前表露这件事,他整整一天都忍着烟瘾。
他第一次抽烟是五岁的时候,那时沈志飞在家里猛烈的抽烟,一根接着一根,沈智生的妈妈不爱闻烟味,尤其沈志飞还把家里抽的向妖精洞似的,烟雾弥漫。
两人经常因为这个事情争吵撕打,沈志飞脾气暴,下手不知轻重,他并不觉得打女人是什么不可以的事,当着幼小的沈智生的面,撕扯着她妈妈的头发往墙上撞,用脚踹她的肚子,让她跪在地上,揪着她的头发扇耳光。
他似乎还很骄傲,到处和他的狐朋狗友们炫耀他的丰功伟绩,说‘好女人就是打出来的,你不跟她动手,她就敢给你呲眉瞪眼、上房揭瓦。’
沈智生他妈也不是善茬,敢于和他肉搏,但是一个柔弱的女人撕打不过一个大汉,被沈志飞拳打脚踢的奄奄一息,嘶声力竭的尖叫,让沈智生去厨房给她拿菜刀。
沈智生小时候的疑惑,就是他们为什么不离婚,他不懂这样的婚姻有什么维系的价值。两个人无休止的互相折磨,彼此伤害。声泪俱下、血肉齐飞。
并且没有性/生活,在他的记忆里,妈妈一直和自己睡一间屋子,沈志飞一人睡一间。
五岁的时候,他向沈志飞提出疑惑:“为什么你抽这么多烟,很好抽吗?”
沈志飞嘲笑他没有见过世面,一把把自己嘴里的烟塞进沈智生口中,他被呛的半死,激烈的咳嗽。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两人终于离婚了,可是他的母亲并没有带他走。不久之后,沈志飞就进了戒毒所。
他的同学给他递烟,他接过去抽,到现在为止,已经三年多了。
电影的剧情开始变得奇幻,这群人发现了一个平行空间。他们游走于时空之中,开始为自己考量,错过的爱人、面目全非的真相、另一个自己的生活。人们看到了自己的另一种状态,升起欲望,自己杀了自己,自己取代自己。
沈智生汹涌的抽烟,他想不到另一个自己的状态,如何在野兽丛生的危险荒野中搏出一条生路。
贺山听到大厅中传来声响,他从睡梦中睁开眼,一看时间已经深夜三点多了。他出去看沈智生睡没睡,只见电影还在小声的播放,沈智生窝在沙发里,手里夹着一根燃烧的烟。
“图图?”他提高声音说。
沈智生闻言,匆忙灭掉香烟,回头小声说:“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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