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智生盯着贺山看了两眼,笑了一下:“哥,喝酒吗?”
贺山摇摇头,闪烁的光效映着他的脸部轮廓,一半暗在阴影里,一半染上光芒。他的眼睛在墨镜下看不出情绪。
沈智生还是想确认眼前这人是不是贺山,恶劣的摘下他的墨镜。
两人的眼神触碰在一起,贺山觉得他的行为动作明显是喝醉了,怕他站不稳,于是扶着他的肩膀。
沈智生想说话,可是酒吧声音太吵了,他一只手攀着贺山的肩膀,踮起脚在他耳边大声喊。这时MC正呐喊着调动气氛,声浪淹没了沈智生的话。
贺山没有听到,正要和他说什么,却被同桌的郭疏君拍了拍后背:“不好意思,我朋友喝醉了,您担待一下。”
贺山知道沈智生是孤身一人在龙城,这人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朋友,不由觉得是酒吧里认识的狐朋狗友。
沈智生嫌酒吧吵,一把拉着贺山朝门外跑去。他此时已经酒精上头,加上酒吧里人特别多,脚步磕磕绊绊。贺山不得不圈着他往外走。
走到门外,空气清新潮湿,夜风习习。巨大的音浪和炫目的灯光好像被封印在了门里。
沈智生清醒了几分,松开抓着贺山的手,说出他的疑惑:“哥,其实我早就看见你了,但是我觉得不是你。”
贺山知道他的意思:“今天一个朋友过生日所以才会来。”
“好吧。”沈智生摆弄着贺山的墨镜:“墨镜一戴,我都不敢认了。”人模狗样儿的。
沈智生说话思路明晰,又不像喝醉了。
“图图,你有没有喝醉?”
“没有啊,我也不知道,有一点吧。”他又开始颠三倒四的说话:“你觉得我醉了吗?”
“醉了。”贺山颔首:“回家吧。”
“回家?”沈智生好像在思考贺山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今天不醉不归。”说着,他好像很累,便蹲在地上,仰着脸看贺山,把他的墨镜卡在脑袋上。
“桌上的人你认识吗?”贺山问起郭疏君他们。
“桌上的人?认识啊,他们是我的朋友,来龙城看我,因为我在这里总是一个人,也没有人和我说话。”沈智生喝醉了话多的毛病开始发作,贺山说一句话,他能扩展出十句。
“我不是常和你说话吗。”贺山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觉得不舒服:“起来,不要蹲着。”
“虽然我们总聊天,但是大部分时间里我还是像一个哑巴,一天屁都放不出来一个。”沈智生朝他伸长胳膊。
贺山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你什么时候想说话了,给我打电话。”
“好吧,可以。”沈智生认真思考了一下说。
“那就回家吧。”
“哥,你看不起我?你觉得我喝醉了?你觉得我不行了?你觉得我败了?”他机关枪似的说了一大堆。
贺山觉得这小孩喝醉忒烦人了,平时虽然也活泼话多,叽叽喳喳,但都在正常的范围里。
他自己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亢奋,自我检讨;“我喝醉了就是话有点多。”想了想又补充:“是因为来龙城后一直憋着。”
贺山正要说什么,他又开口,自说自话般:“哥,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是林城酒神。”
贺山拿他没有办法,只好顺着他的话说:“酒神还会喝醉?”
“这你个老干部就不懂了吧?”沈智生不小心说漏了偷偷给贺山起的外号:“酒神也会醉,但是酒神醉了也能喝,那些千杯不醉的人,喝酒像和白开水一样,那就没意思了,那不叫酒神,酒鬼都不算。”
贺山听着他的这些歪门邪道,觉得他内心的想法虽然疯癫,却好像也有几分歪理。
“哥,你知道我为什么来龙城吗?”
“为什么?”
“因为我在林城已经无人能敌、独孤求败了。”他顿了顿:“可来了龙城后居然成了一匹风中的孤狼。”
“酒神可以回家吗。”
“那你送我。”沈智生妥协了,但提了个要求。
“叫你朋友们出来吧。”
沈智生摇摇晃晃找到手机,复又塞回兜里:“他们还玩呢,完事自己回去吧,又不是小孩了。”
贺山听到这话有点忍俊不禁。
两个人上了车,贺山准备开火,却被沈智生一把按住,他一脸忧愁的看着贺山说:“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贺山拂开他的手,看他笨手笨脚的找不到安全带,探身过去给他系好:“没喝酒,一直在喝果汁。”
沈智生盯着近在眼前的面庞问:“什么汁?桃汁吗?”
贺山点头,开着驶向马路。
“为什么我没有找到桃汁,酒单上没有。”他自问自答:“你肯定是和酒吧单点的,运用了金钱的力量,是不是?”
沈智生醉了后说话糊里糊涂,口无遮拦的想到什么说什么,一路上叽叽喳喳,说着自己的奇思妙想和生活琐事。
很快到了幸福里,这次贺山没有送下人就走,他把沈智生送到了家里。
嘻嘻照旧还是趴在门口等着它的主人回家,沈智生要去抱它,喵咪闻到酒味矫健的逃走了,没有让他碰到一根毛。但它好像不怕贺山,围在他的脚边蹦蹦跳跳的嗅闻。
“哥,坐。”沈智生指着客厅里的小凳子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客厅十分空旷,沙发、茶几、电视机之类的家具都没有。只有四个小凳子围着折叠桌放在当中。
贺山没有嫌弃寒酸的摆设,曲着长腿坐在凳子上,颇有几分虎落平阳的味道。
沈智生嘀咕着:“怎么像领导下乡扶贫的感觉。”他在小屋里忙活的走来走去,家里也没什么可以招待客人的东西,他翻箱倒柜找了一会,最后只能给贺山烧了一壶开水。
折叠桌上放着沈智生的速写本,贺山拿起来随意的翻看,里面被撕光了似的,什么都没有。贺山放下本子,却掉出来一张被粘起来的纸张,玻璃胶布把碎片粘的整整齐齐。
贺山捡起来看,是沈智生在翠华山画的那一张速写。
怎么被撕了?
沈智生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开水出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他急忙放下水杯解释:“哥,我不是故意的,我老是撕画,所有的画都给撕完了”
“为什么撕画。”
“因为下一张更好,哈哈。”沈智生拙劣的开了个玩笑。
两个人看着这张撕成碎片又完整的粘好的画,好像窥破了什么秘密。
“哥,我爸是个瘾君子,我妈跟人跑了。”沈智生盯着某处空白,楞楞的说:“我好像把他们的基因一点不拉的继承了,有些事我知道不好,但我好像还是走上了他的老路。”
他好像是在和贺山倾诉,又好像是自言自语。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种自刨伤口的话,在酒精的支撑下,他的行为语言变得不像他,又好像是他的本真。
他絮絮叨叨的给贺山讲了很多小时候的事。贺山知道他一定是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这是沈智生的隐私,他没有探知过,不想在这个酒意醉人的深夜,沈智生坦诚的吐露出曾经,像是在讲另一个人的故事一般。
“撕画是因为不开心,我经常不开心,生活中好像就没有开心的事,不管是林城还是龙城,不管是热闹还是冷清。”沈智生本来和贺山排排坐在小凳上,他好像怎么坐都不舒服,拉开凳子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脑袋蜷缩在胳膊里喃喃着。
贺山想安慰他,但是语言总是单薄的,他不知道怎么说,于是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脑袋,像是在给小猫顺毛。
“图图,睡觉吧,不要想不开心的事了。”他放轻声音。
“嗯。”沈智生没有排斥贺山的动作,听话的起身走向卧室,复又探出头来:“哥.......”
“你睡觉吧,我走了。”贺山说。
“哥,你能不能忘了我今天说的话.......”
沈智生虽然在酒精的撑腰下大胆妄言,但也不想面对第二天清醒过来的难堪,他知道自己话说多了,也没有顾忌贺山想不想听。
“能不能就当没有听到过.......”沈智生撑着困意说。
“好,早点休息。”
贺山走了,沈智生躺在床上回忆自己的所作所为,悔意一阵一阵涌上心头。
他懊恼的想,为什么一喝醉酒就管不住这张嘴?平时和郭疏君他们扯扯嘴皮子倒也罢了,毕竟知根知底的人,连吴瀚如上小学了还尿床的事大家都知道。可是告诉贺山自己的经历,就好像卖惨一般。
沈智生胡思乱想着,大门突然被急促的敲响。他打开门,却只见姜云搀扶着吴瀚如,郭疏君不见踪影。
“郭疏君呢”
“我们从酒吧出来的时候,碰上了里面的MC,他们好像认识,说了几句话,郭疏君就跟那个人走了。”姜云说着,把沉重的吴瀚如摔到地铺上。
“他们俩走了去哪了。”
“不知道,他只说今晚不回来了。”姜云说着,疲惫的倒在吴瀚如旁边,声音慢慢变小。
两个刚认识的人,大男人,夜不归宿,这是干嘛去了?
沈智生不放心,给他打过去一个电话。
“喂,图图,不用管我,明天回来。”电话里传来郭疏君的声音,带着点粗重的喘息。
“你他妈干什么去了?那是个什么人你知道吗,人生地不熟的大半夜跟人走了?”
“没事儿,图图,我正忙着呢,明天给你说。”说着,他挂了电话。
沈智生无语,屋里两个睡着的男人的鼾声此起彼伏。他的睡意却又消失了,睁着眼睛想着这一天混乱的事,所有人的脸和语言在当时都好像蒙着一层雾,仿佛隔岸观火一般。
此时酒精下脑,发生的事情才明晰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酒后真言,像个把柄一般交给了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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