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目光坚定, 看得出来他是想好了, 不愿意, 不肯藏起来。罢了,李治由着他。
正好此时狄仁杰入内, 一通见礼后, 李治开门见山地直问,“可是案子已经查明?”
狄仁杰作一揖应下道:“是, 臣斗胆请皇上将相关的人员一道召来, 有何疑问当面对质。”
相关的人员不过贺兰敏之和杨苗罢了, 李治点头道:“去将贺兰敏之提进宫来。”
杨苗在宫里, 想把她押过来易如反掌,李治并不见着急, 狄仁杰却抬起头道:“陛下, 并非只有贺兰公子和杨女郎而已, 还有杨家的相关人员,武承嗣,武三思,以及沛王。”
说到沛王引起众人的惊讶,难以置信地询问看向狄仁杰, 想确定他是不是说错了, 李贤竟然也参与了这件事?他们竟然全无所觉?开玩笑吗?
“狄仁杰,你知道自己说什么?”李治沉吟下来,狄仁杰点名这些人,要么是朝中的重臣, 要么是李家人或是皇后的娘家人。
“臣知道,请皇上相信臣,若臣不能让他们认错,臣愿受皇上责罚。”查案,要是案子查得不明不白的,岂不让人笑话,狄仁杰敢放话,自然是查清楚了,只是不知道他查得到底如何。
李治隐晦地看李初一眼,武媚娘见之微微蹙紧眉头,李治和李初有什么事没有同她说?
心下自有思量,但眼下不是说私事的时候,案子查明,狄仁杰立刻要将相关的人尽都捉起来,由狄仁杰提名的人,李治吩咐下去让人把人尽都召来,一个都不能走。
狄仁杰同李治道一声谢,李治指着狄仁杰道:“朕希望你确实查清案子,否则……”
后面的话用不着说明了,自都明白什么意思,连李贤都扯上关系,狄仁杰要是拿不出证据来,谁都保不住他。
李治眼看事情一件接一件,心中的震惊不小,头更痛了!
痛也得忍,李初小步走向李治,武媚娘道:“初儿,为你父亲按按头。”
武媚娘注意到李治的动作,夫妻多年,话都不用说武媚娘便可知李治是何状态。
李初原就想去的,武媚娘开口,李初脚步更快,萧太后:“武后对高宗太了解了,群主得想想怎么和武后解释一二昨天发现的事没有告诉武后,不过,武后的人都在群主身边,群主没有说的,同高宗的,武后或许已经知道了。”
信息发出,萧太后又再一次发言,“群主你为什么非要多管闲事?总觉得你在自己作死。在高宗和武后间你选高宗,将来的日子你要怎么过,可怎么过好?”
急啊,皇帝不急太监急,萧太后想到武媚娘的杀伐果断,李初现在的心偏向李治是什么好事?
相比下的武媚娘,李治有多少年可活,武媚娘的日子长着的啊。
宣太后不以为然,“我没觉得群主把昨天发生的事告诉李治有什么问题,武后能明白群主为何如此行事,要是不明白,她又何改事事以李治为先,都是同样的道理。”
吕太后:“群主没有要瞒人,她昨天的事情多少?忙里忙外回去还看医书了,昨天群主一个晚上没睡难道武后不知?”
宣太后:“一时不知往后都会知道的,总有人告诉她的。你即放宽心,在武后的心里,她很清楚群主最在意的是什么。”
李初最在意的是身边的人,只要他们平安无事,让李初做什么都可以。只是相较之下,武媚娘怎么看待此事,等着看吧。
李初顾着给李治按头,李治感受到李初按在他头上的力道,痛楚得以缓解,李治道:“初儿此法甚好,头不痛了。”
诸多事情交杂在一起,李治饶是再自制过人总有难受的时候,好在有个李初,李初一手按摩虽然刚上手,胜在有用。
“父亲忌怒忌急,我看父亲都是因为急起来才会头痛的。”李初想了想劝李治,李治笑了笑不接李初的话。
身为皇帝总有很多事不是由自己说了算的,尤其昨天的事牵涉甚广,李治在其中都落得一个有意毁她人清白的无耻之徒,堂堂太子,若真是此等无耻之徒,他还能当太子?
李治想起狄仁杰提起的李贤,李贤在此事若也有参与,他做了什么?
越想,刚缓的头痛再一次抽痛,李初赶紧地道:“父亲,心平气和下来,你就是胡思乱想,没有的事用不着急。”
对于李贤在其中有一席之地,李初心里虽然惊讶,但细想李贤的性子,是个不安分的人不假,要说想出那么环环相扣的计谋来,不是她想小看李贤,李贤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李治不知是听进还是没有听进,只是人恢复平静,李初刚刚能从他的穴道中感受到一股热气,此时已经恢复平静。
狄仁杰眼观鼻,鼻观心,殿中的一切都同他无关一般。
萧太后看着感叹,“果然不愧是一代明臣,名不虚传。”
只是不惑之年便已经如此的沉稳,再历练多几年,只会越发的出色,宰相者,国之支柱,若不是有如此的人物,怎么能流传千古。
“陛下。”李治将狄仁杰点名的人尽都传来,一个个进殿都急忙的见礼,李治养神许久,心境平静下来,看到殿中的,包括李贤在内的都到齐,“狄仁杰,人已经都来了,有什么话只管说。”
李初早在人陆续的进来时得李治指示,站在李治的身侧,武媚娘立在另一侧,一左一右,李治没有半分压力。
“是!”狄仁杰应一声是,掠过殿中的人,包括脸色一阵发白,自昨天以来到现在都没有清醒多久,因狄仁杰终于有机会醒过来的杨苗。
“杨女郎,你当真不说说事情的经过始末?”狄仁杰第一个问的竟然是杨苗,杨家的人虽然已经进来,却被分开,哪怕杨苗看着父亲杨思俭泪眼汪汪,父女都不能相聚。
“我不想再提,我愿以死谢罪,为何你们不肯让我去死?”杨苗痛苦的哀鸣,她不想活了,活着有什么意义?她是真的想死。
李初冷笑一声,李治轻咳,李初……
狄仁杰笑了笑,“以死谢罪或是以死扣太子一个不仁不义的罪名未可知。”
此话落下,李初倍觉惊奇,她昨天用了手段才从杨苗的嘴里问出话来,不想狄仁杰竟然查到了?
了不起,了不起,只是一个晚上的功夫狄仁杰能做到此点,李初自叹不如。
杨苗的脸色同样一变,“狄大人何意?”
狄仁杰道:“我知道杨女郎不畏死,因为从一开始你就想好,只要这件事做成,你即一死,必要将太子的罪名落实。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你已经是内定的太子妃,嫁入皇室,许得太子,你会成为尊贵无比的人,为何你却要行此事,与人诬陷太子?”
有些事狄仁杰虽然知道,并没有完全查清楚。
“狄大人即然否认我这个人,你问我的问题,果真认为我会如实回答?”杨苗不知是真气或是假气,此时直怼狄仁杰,先前寻死觅活不乐意开口,现在直接不答。
狄仁杰道:“我本意给杨女郎一个机会,只要杨女郎愿意配合,一切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我能代你向皇上和皇后求情,网开一面。”
“所谓网开一面只是饶我不死,狄大人,我已存死志,不畏一死,故而你所谓的网开一面对我来说并无用处。”杨苗接过话,提醒狄仁杰不必再枉费心思,她是绝对不可能如狄仁杰所愿的。
“罢了罢了。沛王,还请沛王将昨日你同下官说过的话再说一次。”不能从杨苗处下手,狄仁杰有别的人。
李贤被突然唤来,面色如常,见完礼后人已经站在李弘的身侧。李弘心乱如麻,只是依然装着成熟老练,不想叫人看出端倪,因而同李贤只是点头一过,并未细说。
现在狄仁杰点李贤的名,李贤应下一声,朝李治和武媚娘见礼说起道:“前日宴散后,我因为喝了一些酒头有些昏沉,即想转转吹吹风,就在麟德殿的偏殿看到她同一个内侍在争执,她指责内侍忘了自己进宫来的目的,分明是找死。内侍指责她得选为太子妃却不知珍惜,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她,她竟然还想设计太子。”
说到此李贤抬起头看李治和武媚娘一眼,两人的表情都无变化,李贤只好继续地道:“我听他们提起太子即知是哥哥,正想多听点的,没想到贺兰敏之在此时冲了进来,看到他们的时候调笑一句,然后就走了。后来他们交头接耳说了一些话,我离得远听不清,只知道他们分道而行,我跟着内侍一走,指了小鹿子跟着女郎去,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话到此又是一顿,武媚娘开口道:“继续。”
李贤道:“母亲,我在半路上被人打昏了。就是小鹿子也一样。”
打昏,并没有要他们的命,不同寻常啊!
李初想到此,旁的人都能想到,李治道:“所以你只知道这些,具体他们如何行事,你并不知道。”
李贤点了点,“是的父亲,我就是听了几句话,连人都没有看清楚。所以昨天出事后,我没有来。要不是,要不是狄少卿召宫人将前夜发现的异常俱一五一十的道来,我听说哥哥的宫中死了一个内侍,过于巧合,因此才同狄大人说起。”
因为狄仁杰收集证据,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所以才会根据李贤说的话,再有旁人所言,找到事情的真相。
李治看向狄仁杰,“狄爱卿,朕在等着你。”
等狄仁杰把其他的话说出来,说个明明白白的。
狄仁杰再一次应着是,朝李治开口道:“陛下,臣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明白,前夜在麟德殿发生的一切,皆是人有意为之,并不是意外,太子宫中的永欢本以为自己是执棋者,没有想到自己仅仅也是一颗棋子罢了。”
一眼瞥过一旁的杨苗,狄仁杰继续的道:“同样,杨女郎亦是棋子,只是相对旁人对诸事所知不多,杨女郎知道事情的始末,更愿意以死促成,为的仅仅是杨家。”
杨苗气愤地喝道:“狄仁杰,你无凭无据,空口白牙浑说什么?”
是的,杨苗料定狄仁杰的手里没有证据,做不到任何的指证。
可是狄仁杰道:“杨女郎身上的香气已经是最好的证明,想来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你身上的香气有什么用。还有事发的屋内,你当夜被扯破的衣裳,都证明一切你并非受人强迫,而是你心甘情愿的。”
李初听着没有异色,杨家人,杨苗的父亲司卫少卿杨思俭已经控制不住地站出来,“狄仁杰,此事关系重大,你要慎言。”
狄仁杰道:“杨少卿放心,狄某既然敢说,自是手中握有证据。来人,将昨日在屋内还有在永欢身上无意中得来的物甚全都拿上来。”
狄仁杰带了一个青年一道进来,他即吩咐,青年立刻退下去将狄仁杰想要的东西全都拿上来。
“多亏公主吩咐殿内的一切不可枉动,连杨女郎换下来的衣裳都叫人送到下官的手里,下官才能从这些东西里弄清楚麟德殿内的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狄仁杰从青年的手里接过一个大包袱,放在地上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衣裳,手饰,更有一个耳环。
李初道:“只是想查清事情的真相而已,能帮上狄大人再好不过。”
狄仁杰笑着,取出其中的女装问道:“杨女郎,此衣可是你前夜所着的衣裳?”
杨苗不发一言,事到如今她竟然依然不肯说话,不肯告诉任何人到底那天晚上是怎么样的一回事。
狄仁杰道:“杨女郎纵是不发一言,有些事都是逃不过的。你的衣裳出自拾遗坊,所用的布料天下独有,而且每一个颜色,款式,都是独一无二的,况且衣裳是由宫中的女官为你更换,我问来,你答来最好,不答亦无妨。”
笑笑显得十分的宽厚,像极纵容家中孩子的长辈,不,李初将此想法甩开,她在胡思乱想什么,有这么比喻的吗?
杨苗抿唇道:“狄大人那更不需要问我。”
狄仁杰看出事到如今杨苗依然不愿意配合,摇头一叹,继续地道:“杨女郎怕是不知,自己撕的衣裳和旁人撕的衣裳并不一样的,看看你的袖子,再看看下裳,连同前襟,破口并不符合方向,旁人若撕你的衣裳,自上往下,你自己来撕,没有力道。而且男人和女人的力道相差甚远,贺兰公子,不介意撕一撕这件衣裳?”
解释一通,狄仁杰更是相请于人,让人配合一下,撕一撕衣裳呗。
贺兰敏之一直没有作声,在狄仁杰点名让他配合时,贺兰敏之道:“自然可以。”
可以二字,狄仁杰把衣裳给他,贺兰敏之捉着衣裳用力一撕,口子非一般的大,狄仁杰看了一笑,亮出来让所有人看好,“诸位请看,这是贺兰公子适才撕下来的口,这一些都是衣裳原本有的口子。”
是的,没有对比或许没有人看出什么异样,有了对比后完全不同,衣裳的口子就像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撕出来的。
“女郎的力气小,虽然有心却无力为之。”狄仁杰将事实摆在大家人的眼前,随后目光落在杨苗的手里,“我想杨女郎的右手上一定有一道伤。”
有了狄仁杰的话,杨苗本能握紧拳头,李初冷笑一记,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直接将杨苗的左手打开,果然看到杨苗左手的掌心往手腕的位置有一道划痕。
狄仁杰配合地拿着衣裳走过去,衣襟处有血迹,已经干了依然可以看得分明血迹。
“这就是杨女郎在撕衣裳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痕迹。”看到杨苗手掌的伤,狄仁杰心满意足,他看得没错。
杨苗死死地咬住唇,控制住自己不会显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只是狄仁杰连那么细微的细节都注意到,怎么可能由她随意开脱。
“杨少卿,你有什么想说的?”狄仁杰用证据说话,证明眼前的杨苗到底怎么回事,倒是想问问作为父亲的杨思俭有什么话想说的?
杨思俭被点名,板起脸道:“狄大人请慎言。”
请狄仁杰慎言,他难道会指使杨苗做什么不成?
狄仁杰冷哼一声,“杨大人,若没有你的指使,难道杨女郎敢行此大逆不道的事?”
杨思俭闻之立刻上前一步,与李治请道:“陛下,狄仁杰无凭无据竟然诬蔑于臣,请皇上明鉴。”
明鉴二字喊来,李治安慰地道:“杨爱卿不必心急,若狄仁杰胆敢诬告于你,朕自会饶不了他,反之若是你当真做出什么不当之事,朕同样不会轻饶。”
谁清谁白,不是喊两声就能证明的,李治警告杨思俭一回,同时朝狄仁杰安抚地看一眼道:“狄爱卿,你继续说下去。”
才开始说话,并非定罪,何必着急,李治的话给狄仁杰足够的底气,狄仁杰从袖中抽出一份东西,“杨大人否认不如看看手中这份东西。”
狄仁杰拿出来的只是一方帕子,但那帕子所绣的样式倒是新奇,狄仁杰轻声地问道:“杨大人不觉得熟悉吗?”
杨思俭被问个正着,脸上并不见异样,瞥过帕子一眼,“不觉。”
狄仁杰不以为然,冲他张口道:“如此,杨大人请拿出你的帕子对比一二如何?”
成功的让杨思俭变了脸,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朝上座一心听审的李治唤道:“陛下,臣冤枉。”
“冤枉或是不冤枉的,慢慢来,不必着急,听狄爱卿的做,朕不会冤枉人,但朕同样不会由你随口说两句朕就相信。”李治并不见怒意,但他语言透露出来的意思,都能听得明白。
李治不是一个傻瓜,狄仁杰敢当众指责于人,怎么可能没有证据。
狄仁杰杨思俭给的东西,杨思俭不肯给,有问题的难道不是杨思俭,想让李治偏他,凭的什么?
“杨大人,请。”狄仁杰再一次相请,让杨思俭将帕子拿出来,杨思俭依然没有要动的意思,狄仁杰不着急。
可是李治不一样,从昨天到现在闹得他头痛欲裂,今早的臣子又是折腾个没完没了的,他就盼有人能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好,狄仁杰已经查得差不多,李治容不得人一拖再拖。
“慈心。”李治一声令下,慈心立在一侧,知情知趣的上前扣住杨思俭,在他完全没有反抗余地的情况下从他的袖中拿出一方帕子,送到狄仁杰的手里。
狄仁杰原本就站在杨思俭前面,慈心一动手他即往后退一退,慈心将帕子送来,狄仁杰将手中的帕子和慈心拿来的帕子相对比。
“杨大人,一样的绣工,一样的绣着一个思字,你依然不想说话?”狄仁杰亮着帕子让人尽都看清楚,再一次的问起杨思俭,不想杨思俭和杨苗一样,杨思俭道:“狄大人要是有什么证据确凿的只管拿出来,我没什么好说。”
不说便不会留下破绽,也就不需要解释。
狄仁杰转身朝向上座的李治,“陛下,太子宫中的永欢并非自尽,而是有人将其勒死后挂上去的,在他的房间里寻到此帕,臣前些日子同杨大人一道下朝时,见过杨大人拿过类似的帕子,因此记下,不想果真是杨大人。”
见过一次的东西即记下,更能在事发后串连起来。
宣太后赞赏地说起:“这狄仁杰是个人才。”
吕太后:“ 但不知忠心如何。”
萧太后:“忠心更是万里挑一的。”
如萧太后从来都不会说好话的人夸起一个人来,此人定然是万里挑一的好。
杨思俭依然不作声,狄仁杰不紧不慢地道:“杨大人的手背上有捉痕吧?”
话音落下,杨思俭连忙以袖掩手,狄仁杰不由分说地上前去,提起他的手来,杨思俭想往后撤,慈心将他管制得不能动弹,手由狄仁杰仔细查看,果然双手都有捉痕,可见血肉。
“你在勒死永欢的时候被他拼尽力气的挣扎,才在你的手上留下诸多伤痕,没有人疑心到你的头上还罢了,但凡一查,立刻能够查出你和此事有何关联。”狄仁杰亮出各种各样的证据,人证物证,都可以证明他杨思俭到底做过什么事。
“此事查至此,臣已经明了为何。杨大人本意要借杨女郎一事挑起皇上和太子的误会,其心在于世族。陛下自打击几伴辅政大权后,致使皇权巩固,世族之势一去不返。”轻轻瞥过杨思俭,原本平静的人随狄仁杰的话音落下,隐隐有了变化。
狄仁杰再接再厉,“若能挑起太子与皇上相争相斗,可利于世族再起,杨大人死而无憾。”
理由,相争相斗的理由即是如此,狄仁杰在知道他们存的竟然是此心时,何尝不曾震惊。
朝廷稳固,皇帝睿智,他们竟然觉得千般万般的不好,想复从前世族的荣光,世族是荣光了,天下百姓将痛不欲生,生灵再将涂炭!
狄仁杰心中的震惊无法言语,杨思俭在听到他说的死而无憾时,终于正眼看狄仁杰一回。
“不错,没想到狄大人竟然懂得我的心。”满是引以为荣,甚觉得自己能够为了世族舍身就义,连唾手可得的权势都弃了,多么的伟大。
“我看你就是一个疯子。”狄仁杰一直都表现得和善,但涉及天下,为人为臣他没能忍住地破口大骂。
天下太平得来不易,为人臣子最思的是守护太平,像杨思俭的等径,即有负朝廷,更有愧于天下。
杨思俭目光掠过在场的人,冷笑地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大好的一个计划,只是短短两日竟然被你们识破了……”
“识破不见得,此案有些疑点想请教你。”狄仁杰打断杨思俭将要出口的高谈阔论,他确实还有疑问。
杨思俭话被人打断倒不见怒意,反而问起道:“还有狄大人想不透的事?”
狄仁杰沉着地道:“蒙杨大人看得起,狄某确实有些问题想不透,比如贺兰公子到底是真不知你们的计划,或是你们的帮凶?”
贺兰敏之来到现在连个礼都没有,可是他站在那里纵然不发一言,亦没有人会忽视他。
乍然被点名,贺兰敏之道:“为何狄大人不问我?”
为什么的为什么,狄仁杰目光幽深的盯了贺兰敏之半响,“贺兰公子并不愿意说实话。”
贺兰敏之莞尔一笑,“他们同样不会和你说真话。”
指出狄仁杰思虑不周?
“至少他们不懂贺兰公子究竟有何打算,问他们,总能从他们的话里辨别到有用的信息,确定得了你到底是不是无辜的人。”狄仁杰自有思量,贺兰敏之心中的想法让狄仁杰拿不准。
“我分明说过我对前天夜里发生的一切一概不知。”话,贺兰敏之说过的,难道不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是啊,杨女郎身上的香料能够迷人心志,可是必须闻到一定的时间才能发挥它的功效,贺兰公子身上残留的香气,并不是与人接触沾染的,是有人让你服下乱人心志之物,因此你才会不知前夜诸事。我只是想知道,能让你服下此物的人是何人?”狄仁杰层层剥茧,只为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贺兰敏之脸上的笑意立时消失了,谁对他动的手脚,难道贺兰敏之不懂?
李初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武承嗣和武三思的身上,最有可能,最能动手的人非他们两个莫属。
随着狄仁杰的话音落下,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捏紧手袖中的衣物,李治开口道:“案子已经查明,既然是杨家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着将他们押入大理寺,人,狄仁杰朕交给你,余下诸事朕会处理。”
臣子的事让大臣参与理所当然,可是李家的事,武家的事,李治想私下处置。
狄仁杰提出问题并非他想多管,牵涉上皇家的事都不是什么好事,他查到他该查的,余下诸事让李治自去处置吧。
“臣告退。”狄仁杰很知趣地退下,李弘唤道:“狄大人。”
刚准备退下的狄仁杰听到叫唤立刻停住脚步,“太子有何吩咐?”
李治原本坐着,唤狄仁杰的时候人已经站起来,急行往狄仁杰去,“永欢是杨大人的人?是他安排到我的宫殿内,有意接近我的?”
狄仁杰没敢细问关于李弘的事,眼下李弘站在他的面前,显得稚嫩的面容迫切的想从狄仁杰这里得到答案。
被问到面前了,狄仁杰看向李治,然而李治并不能接收到他的目光,狄仁杰只好看向武媚娘,武媚娘开口道:“弘儿,是不是又如何?”
着急想从狄仁杰的嘴里得到答案的李弘被反问怔住了,缓缓地转过身目光落在武媚娘身上,“母亲。”
他不认同武媚娘的说法,可是武媚娘目光凌厉地问道:“有意接近你,你却无所觉;或不是有意接近你,总是因你而死,有何区别?”
人死了,永欢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无论永欢因为什么而来,他死了,一切都将结束。
狄仁杰余角看到李弘怔怔的站在那儿,成功被武媚娘一句话拍老实,赶紧作一揖道:“臣告退。”
走走走,赶紧走,皇家的事必须少掺和,能躲的赶紧躲。
“李弘,哪怕你是太子又如何,不过是旁人博弈的一颗棋子罢了,你连真情假意都辨不出来,活该你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永欢,他是棋子不错,不想他却对你动了真心,不愿意伤害你。结果,便成了这样。”杨苗一直没有作声,看到李弘伤感的样子,竟然出言相讥。
李弘怔怔得立着,杨苗觉得不够,待要再开口,李初直接将她打昏,李治……
“带下去。”李初相信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愿意听杨苗嘴里再说出什么,下令让人将杨苗拖下去,狄仁杰赶紧撤,身后好像被人追。
狄仁杰带着杨家父女下去,就剩他们两家人了,武家的人,李家的人。
“皇后,你来还是朕来?”没有外人在,李治倚靠在龙椅上,轻声询问武媚娘。
“即然是妾招回来的人,不敢劳陛下费心,妾来吧。”武媚娘转身朝李治福福身回答,李治点头,“甚好,朕看着皇后。”
武媚娘应下,提起裙摆走身武承嗣和武三思,“怎么样,是你们自己说,还是我让狄仁杰到家里查查,你们手里拿了什么?”
狄仁杰能查明杨家的案子,难道查不到他们到底有没有在贺兰敏之的酒里动手脚?
现在不查是给他们留脸了,要是他们给脸不要脸,便怪不得武媚娘手下无情。
“皇后,姑母,我们真的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竟然成了旁人的帮凶。”武承嗣和武三思咚的一声跪下,想要捉住武媚娘的裙摆,叫武媚娘一把挥过,武三思并不放弃,口齿伶俐的解释,希望能得到武媚娘的相信和原谅。
李初直言不讳,“你说自己不自觉地成为旁人的帮凶,我倒是认为你们一开始打的就是杨家女的主意。否则如何能让贺兰敏之为父亲母亲厌恶,从而改定你们为嗣子?”
武三思是个什么样的人,上回交过手李初心里已经有了数,并不相信他说的话,将心中的想法地说出来差点没把人吓死。
“公主,我们绝不敢,我们绝不敢。”武承嗣听到李初的声音即想到上回在武府时李初说过的话,怕极李初会动手要他的命。
李初研究武承嗣和武三思的表情,武承嗣的害怕恐惧不似作伪,但武三思……
走到武三思面前,武三思跪着的,李初凑过来,他连忙低下头,李初勾起他的下巴,“怎么,为何不敢看我?做贼心虚?”
别的都好说,李初的动作让武媚娘不悦地拧起眉头,“初儿。”
从哪儿学来的浪荡子的手法?武媚娘想到贺兰敏之,不悦地一瞪,贺兰敏之压根没有收到武媚娘的目光。
“公主,公主殿下。”武三思看到李初的手即想到上次感受到的死亡恐惧,声音已经颤抖起来。
“说!”李初大喝一声,手松开武三思的下巴,但变成了随时可以拧断人脖子的姿态。
武三思如临大敌,“公主,公主猜得没错,我是故意的,故意让贺兰敏之喝下迷其心志的药,送到杨家女郎那里,我想让皇上和皇后因此厌恶贺兰敏之。可是杨家的事,杨家的事我确实不知情。”
算计谋划爵位事小,与人勾结意图挑起李氏内斗,形同谋反,直接能诛九族。
李初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缓缓的收回手,同时站起来。
“只是一个爵位罢了,你们真是费尽心思了啊!”贺兰敏之得到答案,眼中的冷意更深,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们一顿,好在记在他在君前,不能失了礼数,生生忍住了。
武三思瞪了贺兰敏之一眼,只是一个爵位罢了,果然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贺兰敏之什么都唾手可得,岂知他们两个因为父亲的缘故连活着都变得极难,更别说得到一个国公的爵位,多少人纵是一生奋斗都得不到。
武媚娘轻蔑地扫过他们,不满于他们的愚蠢是一方面,更因为他们的无能。
若是有骨气的人只会说有爵位他若想要,自可以争去,有本事的人不怕没有爵位。
“陛下,他们居心不良,请夺去他们身上的恩赐,着流放三千里。”武媚娘问出想问的问题,立刻朝李治请了处置他们的法子。
太后们听武媚娘的果断皆都连连称赞,杀伐果断,武媚娘自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李初站出来一步,“永不能赦免。”
萧太后听到李初的补着急地@问李初,“群主群主,你这是干什么?”
李初连理都不理她,“谋算爵位者,骨肉相争,实为天理所不能容,但生此心者当以诛之。念骨肉亲情罚以流放三千里,永不能赦免,意在警示天下。往后谁若敢生争位之心,下场正是如此。”
话音落下李初已经看了李贤,李贤自答完狄仁杰的话后一直安安份份的立着,闻之抬头诧异地盯着李初,正好同李初的目光相对,李初眼中的光芒太强,强得李贤不敢直视,终是低下头了。
武媚娘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李初竟然借起她的手杀鸡儆猴,而李初的初衷是为何,武媚娘不得不赞李初不放过机会。
“好,依初儿所言。”李治最喜欢的就是李初能够事事为他着想,急他所急。
这一次李贤竟然掺和其中,李治不想细究,可是该警告就得警告,李初借武三思和武承嗣的事敲打李家的人,极好。
若是李治没有认可,武媚娘或许会毫不犹豫的出言劝阻,对武媚娘来说武家的人总是和她在同一条船上,关键时候可以用一用。
将人流放已经罚得极重,没想到李初加上一句永不能赦免,他们一辈子都得在流放之地过活了,除非他们能立下大功,否则此生断无可能起复。
幽幽地看过李初,武媚娘不愿意多想,但又不得不多想,李初真的那么不喜欢武承嗣和武三思吗?
“陛下,陛下,臣知错了,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开恩呐。”武承嗣和武三思听到李治认可李初给他们的处罚,魂都要飞了,连连告饶,唯盼李治能够网开一面,千万不能如此处罚他们。
李治坐直挥手道:“拖下去,若再喧哗罪加一等。”
看,李治果然动怒了,一天两天的吵吵吵,闹得他头大,罚人更多是不想听到他们的叫嚷,知错又如何,他们做下的事损及的是皇家的颜面,是踩在李弘的脸上成全他们的私心。
敢那么做的人仗的是什么?不过是因为武媚娘。
但是李弘是太子,他的背后更是有李治这个皇帝,不知何当为之何当不为的蠢货留之何用,倒不如由他用来敲打自己的儿子。
武承嗣和武三思如何能想到自己有一天连冤都不能喊,闭嘴不言,巴巴地由侍卫将他们拖下去,期间再不敢发出一个字。
李治耳根得以清净,倒不避及贺兰敏之在,直问起李贤,“贤儿,每一个人都解释清楚了,到你了。看你哥哥的笑话看得还高兴吗?”
作者有话要说:李初:罚不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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