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伸冤
此时的宁玲珑越想疑心越重,再看宁七音就觉得她清清冷冷的神情下全是心机,只觉得宁七音此人好生奸恶,竟对自己使出这么多手段,实在是小看了她。
不过宁玲珑到底是深吸口气,掩藏下诸般心思,露出一贯的笑容,若有所指地道:“记得从前姐姐总是温柔沉静,就连自己有什么事都不肯麻烦父亲母亲,今日却突然为了一个什么管事的向父亲开口,怕不是那房里的什么嬷嬷教的吧?”
听到这话,孙氏蹙眉望向宁七音,她方才只觉这个女儿长进不少,正欣慰着,听宁玲珑这么说,她心里便沉了沉,若是被下人教的可不好,不管是嬷嬷还是丫鬟的,她们能懂得什么?若被她们挑唆着,那还能学出好来?
宁七音听出宁玲珑的言外之意,也看出孙氏因为宁玲珑的话而对自己皱起眉来,她自然了解宁玲珑这种笑眯眯使绊子的性子,当下并不接她的话,反而问道:“怎么妹妹希望我怎么样?就算自己有什么事都不肯张口?心里憋着,或者和妹妹说说,妹妹随便劝我几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父亲不知道,母亲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委屈难过?父亲和母亲是我的父母,我是他们的女儿,我有了委屈,有了想法,和父母说说,难道不应该吗?”
这一席话,其实是清清淡淡地说来,不疾不徐,可是说得却是有情有理,一时孙氏听得连连点头:“七音说得是,有什么事,可不是要和父母讲,孩子嘛!”
旁边的宁国公也点头:“七音原本就该开口,该说的就说,比如今日这事,说得极是。”
宁玲珑听到这个,真是万万没想到,明明自己最是在理的,却不知怎么就被她轻飘飘地给化解了?
她,她哪里来的这么多歪理?
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宁七音又开口了:“妹妹是喜欢我当一个闷嘴儿葫芦,和父母也不亲近,是吗?”
宁七音说着这话时,声音带着几分失落,眸中也浮现出一层迷蒙的湿润:“是不是如今我说话太多,惹妹妹生厌了?”
宁玲珑一看,更加心里憋屈,这本是自己惯用的伎俩,如今反被用在自己身上,可自己少不得笑着安慰:“姐姐说笑了,不管姐姐什么样妹妹都不会厌烦姐姐的!”
这姐妹两个言语间,已经是几个来回,宁国公看着这姐妹二人说话,脸上神色不显,倒是看着这两个女儿,眸间多了几分深思。
宁正锦冷眼旁观,此时却笑着道:“七音最近说话多,倒是更加惹人疼爱了。从前妹妹不爱说话,妹妹缺什么少什么想什么都要让人猜,如今却好了,大家说说笑笑亲亲热热的,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宁玲珑听这话却觉刺耳,自从宁七音出现,从道理上讲她与这宁国公府就没有半点关系,可偏偏她舍不得这样的花团锦簇,舍不得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仗着家里人对她的喜爱,她才得以在府中有那么一点立足之地。
可当宁正锦说“真正的一家人”,她便觉得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是在提醒她才是外人,才是那个要在父母面前少开口的人。
于是她竟半真半假的红了眼眶,却又带着笑向宁正锦撒娇道:“哥哥对姐姐这么好,我都要吃醋了!”
宁正辉见她这么和宁正锦说话,忙笑着道:“你又不是只有一个哥哥,还有我这个哥哥对你好不是?”
宁玲珑听着,看过去,只见宁正辉用含笑的目光看着自己,温和得很,一时心里不免泛暖。
一时众人都笑了,倒将先前那些微妙的气氛冲淡了许多。
谁知道就在这时,那庄主和胡嬷嬷的侄子一起上来了,那侄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得出是想做出体面周正的样子,可还是一瘸一拐的,那一瘸一拐间,便显得十分狼狈。
孙氏看他可怜兮兮,咬着牙忍着疼痛,脸上又是那般模样,面上就有了不悦。
他们这种人家,在外博得就是宽厚仁慈百年世家的名声,将下人打成这样赶出去,谁见了不说是宁国公府苛待了?这对府里的主子会造成什么影响,传出去难免名声不好。
宁国公先前听宁七音说那侄子被痛打了一番赶出去,却不曾想到人被打成这个样子,一时也是面色不善。
再看那庄主,虽是胖胖圆脸,乍看是个忠厚的,可张嘴便是笑,笑得一脸谄媚讨好:“国公爷好,太太好,你二位可真是福气相啊,我一看就觉得像佛爷一样,大富大贵的相!”
宁国公和孙氏顿时齐齐皱眉,这都在说什么啊?
而这庄主却不是别人,正是那鲁嬷嬷的儿子。
鲁嬷嬷看自己儿子这样,也是跺脚无奈。
要知道在贵人面前行事和外面不同,你在外面,遇到那有些权势的过去巴结谄媚,人家自然喜欢,但是到了这真正的贵人面前,就不一样了。
贵人并不喜底下人巴结谄媚,更不喜你笑得那般讨好。
贵人要的是老实巴交,要的是本分守己,说白了,贵人自有姑娘媳妇儿女哄着,哪里轮得着你一个底下人?你底下人就该干自己的事!
鲁嬷嬷心中叫苦,虽然先前言语间冒失了,可此时儿子被待到了老爷夫人面前,她还是要厚着脸为儿子说话的。
“我这儿子打理庄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鲁嬷嬷到底是护自家孩子,走到儿子身边,豁出去老脸,帮着说话道,“他这些年为着庄子可是劳心劳力,偌大的一处庄园被他打理的面面俱到,便是出什么事,想来也是事出有因的,你还不赶紧和国公爷和夫人老实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那庄主连忙堆起笑向宁国公道:“老爷有日子没去庄子上了,我今儿才说要跟老爷说说这胡三喜的事,不想竟然先惊动了老爷,叫老爷费心了!”
鲁嬷嬷又在一旁帮腔,笑着说:“按理说,这种小事他能处理就自己处理了,那么大的庄子还能事事劳烦老爷不成?别说这城中的府里,便是朝中的事都让老爷劳思伤神,他哪里还能让老爷为城外庄子上的小事操心?老爷既把庄子交与我这儿子,他自然要当牛做马为老爷出力的!”
庄主点头如捣蒜:“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宁玲珑见此,跟着帮腔道:“你打理庄子劳苦功高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时间久了保不准就因为不徇私情得罪了什么小人,今日叫你过来,不过想弄清几个问题,你照实说就是了,没什么的。”
那庄主忙向宁玲珑哈腰:“谢姑娘体恤!早听说府中姑娘对人极为随和,便是在我们这些下人面前也没有架子,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宁玲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孙氏,见她看着自己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便觉得这庄主虽然不懂礼数,但到底是管着一个庄子的人,还算机灵,当下不再言语,淡淡地扫了一眼宁七音。
宁七音以为她能为那胡嬷嬷侄子讨得什么公道吗?
那胡嬷嬷的侄子胡三喜本就心里忐忑着,一见这庄主不但有跟老爷夫人相熟的嬷嬷帮着,便是庄主自己也跟主子们那般热络,心里不由便凉了半截。
胡三喜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宁七音,他知道这是自己姑姑现在跟着的主子,说是这位姑娘要想办法为他做主。可听说这位姑娘从前是养在乡下的,不久前才回来,怕是老爷夫人面前并不能说上话。
因为站得用力,那条被打伤的腿疼痛不已,他稍稍动了一下身子,腰间便有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那是这位嫡姑娘让他备下的,当时他也是信心满满,只是如今看庄主和主子们那样相熟密切,他心里便有些没底了。
胡三喜看了一眼宁七音,她看起来十分镇静,也不跟老爷夫人套近乎,也不帮着他说话,实在是让人摸不清这位姑娘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正想着,偏偏此时,宁七音的眸光刚好也落在胡三喜身上,胡三喜不知道为什么,只觉那眼神无喜无悲,像是看过了许多风浪似的。
这时候却听宁国公道:“这个就是胡嬷嬷的侄子了吧?”
问的却是宁七音。
这话一出,鲁嬷嬷愣了下,庄主也愣了下,旁边的宁玲珑更是傻眼了。
这么重要的事,宁国公怎么竟然不问陈氏,不问鲁嬷嬷,再不济,问问自己儿子也行啊,但是他偏偏去问宁七音。
就算这事是宁七音提起来的,但是也犯不着去问她,这种时候,问她,那是看重她的意思。
宁七音上前,恭敬地道:“是,父亲,这就是胡嬷嬷的侄子。有什么事,父亲可以问问他,也好看看之前胡嬷嬷和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毕竟女儿身在闺阁之中,不会和外面的人搅和在一起,对于外面的事也不懂。”
这话一出,宁玲珑微微眯起眼睛来,想着这宁七音可真是精明,几句话把自己的干系撇得一清二楚,还特意提起什么“闺阁之中”“对外面的事不懂”,这言语里意思,那竟然是暗指自己竟然对外面的事颇为了解。
她想起来之前庄主竟然说听说过自己的名声,当下不免有些无奈,多少起了恼恨。
那庄主也是愣了一愣,他原没有把这位姑娘放在眼里,鲁嬷嬷曾经说过,这位嫡姑娘是个好拿捏的,又没主见孙氏又不待见,谁知受了那胡嬷嬷的蛊惑,竟然惩治了绿屏,还连带她在老夫人面前失了面子。
这深宅大院中的仆妇随从们也是关系攀枝错节,那庄主听了亲娘老子诉苦自然是大为恼火,偏生这胡嬷嬷的侄子在他手下做事,他便少不得借题发挥了。
只是没想到会闹到老爷夫人面前来,如今听那嫡姑娘要让胡三喜开口,这庄主不知为什么就心里有些怵,转念一想什么嫡姑娘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十几岁的小姑娘,便又壮起胆子来。
“若是问这胡三喜的事,还是我先跟老爷夫人说说吧!”那庄主想着怎么也不能让胡三喜占了先,便抢着开了口。
宁国公当下心里已是不悦,扫了一眼那庄主,又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胡三喜,不过还是颔首道:“你说吧!”
胡三喜听了宁七音的话,心里一喜,觉得有了希望,本已经想着若是问起来自己应该如何说,不想那庄主又横插了进来,再看宁七音从旁神情轻淡,也不帮着说话,顿时心都凉了。
这位宁大姑娘,到底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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