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伸冤
庄主见状便有些得意,昂着头道:“这胡三喜是咱们庄子上打理桂花的,从前确实也称得上尽心尽力。可许是这位子坐得久了,人也变得油滑起来,今年庄园的桂花本来长得又多又美,却不知不觉被他一点点偷卖了去。”
胡三喜一肚子冤屈,听到这个气得要命,恨得手都在发抖,但也只是无奈地咬牙。
“我开始也是不敢相信,”庄主很是无奈地叹息,“后来也是人证物证俱在,这才把人关押起来审问。”
“只是他抵死不认,我又忙着庄子上别的事,审问的人可能便小施惩戒。”
庄主自然也看出胡三喜带着伤进来,就现在主子们面前博得了一番同情,因此少不得要将自己择出来。
鲁嬷嬷听着儿子说得十分有理,在一旁不由地点头,再看老爷夫人明上并无不悦,心里就多少踏实了一些。
宁七音她是不放在眼里的,她是老祖宗的陪嫁,如今陪着孙氏打理家中事已经是多年,深受倚重,孙氏喜欢什么性子的孩子,她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之前对宁七音的不喜就差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
就算方才因为宁七音用功读书孙氏有所夸赞,她也并不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孙氏只是为了不打击宁七音读书的积极性罢了,这么一个乡下长了十几年的姑娘,怎么也不会一夜之间变成知书达理进退有度的公府贵女。
那庄主说完又向胡三喜怪罪道:“国公府这些年待你不薄,如今你犯了错也不过是将你撵了出去,你可知你犯下的事如若报官又会怎样?不念着老爷夫人的恩情也就罢了,竟然还闹到府里来,事情闹大了将你投至牢里,以后谁管你那老子娘?”
他连哄带吓地向着胡三喜说了一通,胡三喜已经是气得浑身发抖,心中绝望至极。
他茫茫然地抬头,却正好看到了宁七音。
宁七音正安静地坐在那里,相貌端庄,神态平静,气度从容,仿佛这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
他就突然想起来自己姑姑教的那些东西。
姑姑说,那些都是这个姑娘教的。
胡三喜深吸了口气,安安分分地站在那里,想着自己今日要说的话。
那样柔弱的一位姑娘帮着自己在老爷夫人面前递话,自己才有机会在这里露面,若是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谁还能证他清白?
就在这个时候,宁七音开口了,声音清澈好听:“父亲,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庄主说完了,还请父亲听听这胡三喜所说。”
宁国公颔首:“这件事,可是真的?你竟贪图钱财变卖桂花?”
胡三喜见屋中众人的目光全投到他身上,心里也是稍稍有些紧张,他悄悄吞了一下口水润了一下发干的喉咙,然后忍着腿上的疼痛跪了下来,才将事情从头说起。
“小的这些年一直打理庄子上的桂花,并未出现过什么差池,今年的桂花本来比往年长势还要好,可庄主不知道为什么却每次去看都说不好,说花枝少花朵也小,哪儿哪儿都不好……”
“你怎么睁着眼说瞎话?”庄主忍不住打断了胡三喜,“那桂花确实是又稀又少!这明明是你打理不善的缘故,你不过是为了脱罪才嘴硬不承认罢了!”
孙氏皱了皱眉,对这庄主已经是不喜至极。
宁玲珑自然懂得孙氏的心思,忙向庄主道:“庄主自不必急,先听他说完也无妨。”
“咦,奇怪了,”宁七音凉凉地开口,“看妹妹如此护着那庄主,难不成庄主是妹妹的什么人?若真是这样,那我今日是不是办了错事?妹妹千万不要怪罪我,我实在是无心的。”
宁玲珑一听这话恨不能扑上去撕扯宁七音,她如今怎么这么能颠倒黑白!这是污蔑她清白吧?
可偏偏想想,她刚才所说也实在是冒失了,当下还不能发作,只好道:“姐姐这便误会我了!母亲知道,我一向在府中深居简出,又怎么会和这人有什么瓜葛呢?”
孙氏点点头,看着宁玲珑却说:“玲珑,你今日实在是不像样了,也难怪你姐姐会那么想,这事你若不知情,就莫要再开口了!。”
宁玲珑听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又难受得厉害,她不曾想孙氏竟然和自己说这种重话。
一时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想着宁七音真是好手段,她现在竟然被孙氏说闭嘴!
宁玲珑低下头,红着脸手:“母亲教训的是,是女儿错了,不该乱说,只是女儿想着——”
孙氏抬手道:“不必说了。”
宁玲珑只好闭口,更觉脸面无光。
宁国公淡淡地扫了一眼宁玲珑后,却是对那胡三喜道:“你且接着说。”
胡三喜深吸口气,忙恭敬地道:“那桂花被庄主嫌弃了一段日子,眼看着全都要开了,竟不知怎么真的变得越来越少。”
“我每日打理桂花,总是疑心桂花比前一日少,但看起来又不确定,于是有一日便在几枝桂花上刻了记号,没过两日,那些刻过记号的花枝真的不见了!”
“还不是你监守自盗!”庄主再次沉不住气,“从前桂花少,我说你打理的不好你不肯认,不想竟大了胆子偷起庄子上的桂花来!”
胡三喜被如此污蔑,偌大一个男子竟然憋屈得眼睛都红了:“我何曾偷过庄子上的一朵花!分明是庄主你,先是用桂花少的言语来欺我,待到我向你汇报桂花变少的时候,你便说你早就说过桂花少了,是我眼睛有问题才会以为从前是多的。”
“从前桂花本就不多,被你偷盗之后变得更少,这有什么问题吗?”庄主继续反驳,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庄主莫要血口喷人!”胡三喜自是不服,“我给桂花做过记号之后就知道确实有人动过桂花,私下查过之后才发现是庄主你偷采了桂花私自卖了出去!”
“你才是信口雌黄!”庄主怒瞪着胡三喜,“你管理桂花不善,又监守自盗,关押审问你的人全都能够证明此事,你休想凭着三言两语就往我身上泼脏水!”
眼见二人争论不休,宁国公和孙氏的眉头越皱越紧,宁七音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然后轻轻地放在桌上,发出些许响声。
胡三喜看过去,正见宁七音示意自己,这才顿然醒悟,也不再与那庄主理论,只向宁国公道:“老爷,我有证据!”
庄主听闻虽然心中一惊,但脑中快速回想了一下并无把柄在胡三喜手中,于是便有恃无恐地向胡三喜嘲讽道:“你能有什么证据?难道说你在我家里找到了那几枝刻了记号的桂花?”
鲁嬷嬷也是帮着儿子说话:“我儿子没有报官,已经是对你网开一面,你还编造罪名来污蔑他,你这人有没有良心?”
宁国公听到有证据,自然不再理会各人都说什么,只向胡三喜道:“什么证据你且拿出来。”
胡三喜只向腰间一摸,竟拿出一本有些毁损的账本:“老爷,今年的桂花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一看这账目便知。”
庄主见了大惊,那账目明明早已销毁,怎么可能还在。只是他看着小厮从胡三喜手中接过账本呈给宁国公,心里早已乱成一团。
他“扑通”一声跪下:“老爷明察,那账目必定是胡三喜伪造陷害于我的!”
不可能的,庄主冷汗直流,账目已经销毁了,不可能出现在胡三喜手里。
“庄主未免也太高看我,我便是能伪造得了账本,也无法伪造庄主的笔迹。”胡三喜看到庄主这样,总算松了口气,一切可以按照计划来了,当下故意道:“这个本子,我早就拿在手里,你自是不知道我怎么拿到的!”
庄主一看这样,气急败坏地道:“你胡说!你怎么可能拿到账本?那账本明明已经被销……”
话没说完,庄主突然就停住了,像是说到一半被人掐住了脖子。他方才气急竟然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可那句话不就证实了,确实有这么一本账目存在?
他当时跟庄子上的几个心腹偷偷采摘了桂花出去卖,有些买家不能给现钱,于是他便记了这么一本账。打发胡三喜出去的时候,他也怕东窗事发,命人将那账目销毁,没想到如今却出现在胡三喜手上,成了指证他贼喊捉贼的铁证!
他本来还想狡辩,可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跪在那里竟是抖如筛糠。
宁国公翻看着账目,孙氏也侧过脸看了几眼。鲁嬷嬷一瞧儿子那副样子,又看老爷夫人脸色越来越差,忙也跪在了地上。
“求老爷宽恕!”鲁嬷嬷一开口泪就下来了,她就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在宁国公府混到了管理城外庄子的位子,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她回到家甚至都能下人使唤了,若是这个儿子保不住庄主的位子,她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鲁嬷嬷想着想着便觉悲从中来,忍不住伏在地上痛哭:“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办了错事,求老爷饶了他,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以后会当牛做马报答老爷的!”
庄主一见自己老娘这般,也忙向宁国公磕头求饶,宁玲珑见状不由暗地里嗤笑一声,原以为这母子能摆宁七音一道,却没想到都是没用的,甚至还连累了她。
宁国公将账本重重地扔到桌子上:“真是一出好戏!”
鲁嬷嬷和她那庄主儿子被吓得都是一抖,庄主更是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宁国公一眼。倒是鲁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又絮叨了一番她和儿子这些年给府上掏心掏肺地做事,儿子只是被人拐带坏了走了弯路,若是给他机会他一定会改的。
鲁嬷嬷是跟着老夫人陪嫁过来的,宁国公一直对她有几分敬重,但即使如此,他也厌烦了这老嬷嬷的哭诉,当下沉声道:“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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