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告状
那鲁嬷嬷絮絮地哭诉一番,却被国公爷这么呵斥,当下六神无主,一抬头看见了端坐于一旁的宁七音。
她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人面前绊倒两次,可如今形势比人强,她不得不再次向宁七音低头。
“姑娘!”她朝着宁七音膝行两步,“姑娘行行好,为我老婆子说句话,我儿子真的是头一次犯浑,他以后再也不敢了!姑娘是菩萨心肠,就饶了我们吧!”
“嬷嬷不可这么说!”宁七音神情并无波动,“您是府里的老人,这么跪我我可担不起。况且,我也只是听说胡三喜有冤屈,想着给他个说话的机会,庄主的事,却不是我能说话的。”
宁国公见那嬷嬷乱求人,不由沉着脸道:“这是城外庄子的事,她做不得主,既是做错了事,那便要重罚就是,你还以为谁能为你求情不成?”
鲁嬷嬷一听宁国公这话,不由地又落泪心慌,竟是求也不敢求,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是这种见利忘义的人,宁国公府却是无论如何也容不下,念在鲁嬷嬷在府里这么多年有劳,不过是没有惊动官府将那庄主发落了,对外也没有过多声张,算是府上给鲁嬷嬷留了脸面。
而宁七音这里,办完胡嬷嬷侄子的事,少不得要去宁老夫人那里走一趟。
鲁嬷嬷是宁老夫人陪嫁过来的,如今她那儿子被打发了,虽然并不是因为宁七音,可到底是她将事情从幕后推到台前,再加上从前绿屏的事,鲁嬷嬷心中对她生恨也说不定。
上辈子宁老夫人对宁七音还没有对娘家的那几个侄孙女好,这辈子兴许是受了顾老夫人的影响,她终于也能把这个亲孙女看在眼里了。
前几日听说宁七音被孙氏安排着读书学习,她也很是支持,让人送了两棵几百年的山参过来,嘱咐说别累着身子。
虽然并不是宁七音这个年纪用得上的补品,但她还是是收下,并过去宁老夫人面前当面谢过了。只是回来宁玲珑少不得又隐藏着酸意说什么老夫人就是没有直说不用读太多书,所以才借着别累着身子的理由送个补品提醒她。
只是有了上辈子记忆的宁七音已经不再是宁玲珑印象中会轻信她的乡下姑娘,因此不过三言两语便把她打发了。
宁老夫人才对宁七音上了些心,宁七音不想再被什么嬷嬷丫鬟挑拨她与家中各位长辈的关系,因此第二日一早就去了老夫人房里请安。
老夫人房里的消息也是灵通得很,虽然她前一晚歇下的早,可第二日一起床便听说了前一晚的事。
她正琢磨着这个嫡亲的孙女倒是个聪明的,鲁嬷嬷便红着眼睛上来伺候了。
鲁嬷嬷是她带着来宁家的,后来赶巧了给长子做乳母,年轻的那些年确实在她身边出了不少力,因此她也特意会厚待她一些。
这些年宁老夫人渐渐地便不再让鲁嬷嬷做那些琐碎的事,房里有年轻的丫鬟仆妇,她有意让鲁嬷嬷过去帮着儿媳妇管家,平时不过每日过来点个卯,有时候跟她聊上几句家长里短,或者宁国公回来的时候代表老夫人过去看看。
前一晚也是因为去看看宁国公那边有什么事没,所以鲁嬷嬷才出现了晚膳花厅里,不然也不能第一时间参与到庄主儿子的事情中去。
如今她一大早红着眼睛凑到宁老夫人跟前,宁老夫人自然知道她的用意,不过是打算为那儿子求情罢了。
可惜这鲁嬷嬷虽然伺候宁老夫人还算勤快爽利,对老夫人的心思却摸得不是那么透。
莫说宁老夫人如今年纪大了并不想管什么家中琐事,便是她年轻的时候,也断不会做出打自己儿子脸的事。
宁国公才将那庄主发落了,她这个当娘的后脚就去帮着那个庄主,以后儿子还怎么在府里立威?
因此这宁老夫人便只当没看见鲁嬷嬷通红的双眼,她只是扶了扶鲁嬷嬷才为她戴上的翡翠缀团花纹锦抹额,笑慢道:“这些让她们年轻的去做就是了,你就多从旁提点着,给我教出几个得力的来,哪里还用你亲自做这些!”
鲁嬷嬷竟不知宁老夫人是故意装作看不出她哭过的样子,如今听老夫人这么说,便不由啜泣一声:“如今我还能在您跟前伺候着,便多多过来看您,说不定哪天有人看我不顺眼把我给撵了,我再想伺候您却不能了!”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不爱听哭声,尤其是这一大早的,宁老夫人当下便皱了眉,可多年的主仆情分让她忍着没有开口责备,只是不咸不淡地问:“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还哭起来了?”
若是平时,鲁嬷嬷自然能体察宁老夫人的心思,可是如今一心想着自己儿子,竟是对老夫人的不耐烦浑然不觉,只是抹了一把泪啜泣道:“是我那儿子,您还记得吧?他小时候您还夸过他长得周正的那个,本来好好的在城外庄子上管事,一直……”
宁老夫人听她果然提这事,心里未免嫌弃她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还不会看自己脸色,也是自己这些年纵着她,竟让她觉得有人撑腰而忘了尊卑。
虽然老夫人在府中最是地位尊贵,她身边的人在府里也能有几分面子,可到底不能跟正经主子比。如今鲁嬷嬷在宁老夫人面前哭诉,最后是要说宁国公不是还是宁七音不是?
她隔着抹额按了按隐隐有些发痛的头,一抬眼见双喜掀了掀帘子又打算退出去。
正不想听鲁嬷嬷絮叨,宁老夫人见状便趁机呵斥她:“要进来不进来的像什么样子!”
双喜才要放下帘子,听老夫人这么说忙进来行礼:“是七音姑娘来给您请安了,我怕您在说事就想着先看看。”
鲁嬷嬷下意识地闭上了嘴,那位姑娘怎么阴魂不散,她这边还没把苦诉完,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正想要阻止老夫人放她进来,便听老夫人又向双喜斥道:“姑娘来了你尽管进来报,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子?”
“你们这些年轻的就是不如从前的老人讲规矩!”老夫人看了一眼鲁嬷嬷,“你什么时候见过鲁嬷嬷做过那种事?”
“我常常说,你们这些岁数小的,要多跟鲁嬷嬷学,”宁老夫人越发苦口婆心起来,“学学鲁嬷嬷怎么给府里尽心尽力,怎么替上面的这些主子着想。鲁嬷嬷什么时候做过不符合身份的事,什么时候提过什么不该提的要求?你们都该好好学学!”
要么说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鲁嬷嬷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准确地摸准老夫人的脾气秉性,双喜不过跟了这么两三年就看了个差不多。
就这么几句斥责,双喜立马就听出老夫人是借机敲打鲁嬷嬷呢,并不是真的针对自己,于是也不往心里去,只是面上一副低头知错的样子。
鲁嬷嬷总算也稍稍回过些味儿来,尤其是她听老夫人夸她那几句,便更加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接着往下说了。
“行了,”老夫人总算说了个痛快,“你快去把姑娘请进来吧,这几天凉了,早上风冷。”
双喜这才屈了屈膝转身向外走,鲁嬷嬷一瞧宁老夫人对宁七音也颇多关心的样子,便不觉泄了气:“我去看看外边的活,就先不陪着您了!”
宁老夫人心中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目送鲁嬷嬷和宁七音一个出去一个进来。
鲁嬷嬷向宁七音略行了个礼,虽然有些勉强,到底没失了礼数。宁七音则得体的回应了,举止均是恰到好处,宁老夫人自是微笑颔首。
鲁嬷嬷并不知道,她此次从老夫人房里出去,便不再是从前的她了。
前一晚在宁国公面前碰了一鼻子灰,这一日又从老夫人这里一无所获,府里那些惯爱揣摩主子心思的下人们,一下就嗅出风向变了。
鲁嬷嬷从前不但在老夫人面前有面子,还有个儿子在城外当庄主,如今一而再地从主子那里灰头土脸地出来,一时便威风大减。
鲁嬷嬷自己掀了帘子出去,宁七音便向宁老夫人轻轻地福了福。
宁老夫人笑着朝她招手:“过来这边说话。”
宁七音想要迈步却又收住了动作,有些不安地低下头:“七音惭愧!”
宁老夫人按着额头,却还是笑道:“你这是犯了错?”
宁七音关心地上前:“祖母是头痛又犯了吗?我给您揉几下。”
宁老夫人偶尔会犯头痛的毛病,上辈子的时候,宁玲珑每每凑到她身边为她揉捏,那种亲昵而其乐融融的样子就像宁七音在乡下看过的普通祖孙一样,却看得她羡慕不已。
上辈子的宁七音永远不敢凑到宁老夫人跟前去,若不是宁玲珑示意,她会远远地站着连上前几步都不会。
可是这辈子的宁七音,经历了世事的沧桑,已经没有了小女孩家莫名的薄脸皮,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什么时候怎么去讨人家高兴。
别人高兴了,她才能过得更好一些。
宁七音上前为宁老夫人轻轻揉着额头两侧。
果然,宁老夫人满意地闭上眼睛:“你这力度倒是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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