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殿槅门大开, 午后的日光打入一角, 无风灌进,殿中却有些萧肃的冷,一缕细烟从香炉缭绕而出, 熏的满室檀香味。
殿内空旷宽阔,却仅有两人,庄严雍穆的王座上银光烁烁, 坐着个不适宜的人,冷淡不染尘浊的面容, 坐姿却随心所欲, 不上台面。
沾了灰的鞋底踩在亮银如镜的座上,歪斜的身子懈怠的倚靠在一旁的扶手上,只是因为太懒而半耷着的眼不含任何情绪的俯瞰着台阶底下的人。
在外奔波已久面上留下了风尘之色的黑衣男子单膝跪地,嘴唇翕动几下,将话吞吞咽咽, 最后惭愧的将头埋的更低。
“王, 人未找到。”
“那你不如到本王的寝殿中再去找找?”
响起的声线带着宛如久睡后转醒的慵意。
“属、属下不敢。”
“找了五日, 你们就带了个空气回来。”岑炼撑起头,勾着淡笑看向他, “怎么, 想将本王气死,好坐上这王位?”
男子吓的身躯一震,提了好几个声贝忙不迭的否认道:“属下不敢!”
“属下领人在城中翻了个底朝天都不曾寻到他的踪迹。”他抬起头,凝重的道出心中早有的猜想, “此人诡诈狡猾,或许,是已经被他蒙混出了城?”
岑炼嘲慠的嗤了一声:“城门戒严,连出殡的灵柩都要推开来瞧上一眼,你来给本王说说,他是怎么混出去的?”
男子的脸上尽是为难之色:“但属下连……妓坊都找过,也仍是一无所获。”
道理确实如此,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能有什么方法逃混出戒备森严的城门,可兄弟们也不曾偷懒,连那烟花柳巷之地也都一间间的寻了个遍,可不仅什么屁都没找到,还惹上了一身刺鼻的脂粉味。
一想到这,那股萦绕在鼻尖的气味似乎越发重,甚至压过了殿内的檀香味,也让他眉头拧的更紧。
岑炼将视线放在他的位置,却又不像是在看他,眨眼一瞬,他古井无波的情绪突然有了一丝起伏,连面上都被牵扯的紧了下眉,压在扶手上的指尖,缓慢却用力的蜷曲,在透亮的银色上留下道道模糊指印。
“有人在助他。”
阴凉的语气中竟有丝意料之外。
“您是说他还有同党?”
他放下腿,眸中寒光刺人,神色显然已是不耐:“管他什么鸡党鸭党,带人去找,挖地百尺,撬也要给老子撬出来。”
他摸了摸不知为何一直在跳的眼,嘴角下抿,思绪中有些道不明的焦虑:“这根刺不拔,我心神,不安。”
“是……”
男子微怔,王何时有过这样的一面,往日从不为任何的事所恼,便是危境,于他而言也仍是微不足道,如今却有了担忧之情,不想几日未见,变化就已如此大,想来这一路上飞满的与江城王姬的传言,怕也都是真的,只是,王不是因为曾经她的那次见死不救,对她一直都……
“不滚,是在等着本王来踹上一脚?”
带着躁戾的撵人声打断了他的思索。
许是因为厌烦至极,坐在高位上的人已经阖上了眼,他只能硬着头皮讷讷道:“还有一事,吟仙阁那位传了信来,说有事要来找您商讨。”
闻言,岑炼睁开了眼,但却变得更为烦躁:“叫他去死。”
“那要用什么理由回绝?”
他翘起二郎腿,轻蔑的呵了一声,鄙弃道:“心情不爽不想见他那张驴脸,还要个什么破理由?”
“……是。”
男子捂了捂胸口,这信还是不要拿给他看了,这俩祖宗,回回要在信里头吵起来,交代个什么事十句里有九句都在互相辱骂,这要让王看到里面的内容,估计又要脾气大发了。
“岑炼!”
声到人未到,欢愉的声音大老远的就从殿外传了进来。
他下意识想回头去看。
高位上却冷飕飕的飘来一句威胁:“看一眼,挖一只眼。”
他一颤,立即缩回了头。
元泱提着裙子跑进来,就看到面前闪过一道黑影,她边朝他跑去边道:“诶?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什么黑乎乎的一坨闪过去了。”
“嗯,一只老鼠。”
岑炼视线追随着她跑来的娇憨样,心中一处微有塌陷,所有的戾气和焦躁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都像是坠入了海底,归为了平静。
她肆无忌惮的几步跨上了台阶,到了他的面前,言笑晏晏:“什么鼠会飞啊,蟑螂鼠吗?”
他抬眼看向她:“那是何物?”
“很想知道吗?”元泱狡黠的朝他眨眨眼,“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你威胁孤?”
他语气仍然懒散,只是看向她的眸中多了些许冷寂的凛光。
谁知她根本就没将他这什么破光放在眼里:“什么咕咕咕的,以为学个鸽子叫你就能长出双翅膀了?”
这要说放在以前,元泱或许还会给他两分面子怕上一怕,但经了这几天无数次的在他的底线上反复横跳,并一直向他灌输‘人就是要不断的突破自我极限’等理念,到现在,已经就差没在他头上拉屎了,在她摸清了这狗崽子每次的恐吓不过都是在装腔作势后,她就开始肆意妄为的‘来呀~造作呀~’,在他的眼皮子上扭起了秧歌。
事实证明,在她的摧残下,小阎王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小阎王了,至少在应对她的时候不是。
面对她的嚣张,他也只是不愉快的抠了抠扶手:“一日不跟我呛声,你心里就不快活?”
元泱“哎呀”的叫了一声后,就甩着手娇嗔道:“你在说什么鬼话呀,那不快活的人难道不是你吗?你再装逼,人家就要抡你一个小拳头了哟。”
“……”
他像是受不了似的向后一靠,阖起眼,再睁开时,她整个人都进到了视野里。
纤柔却并不弱质,甚至精神头很足,看上去像是能吃下两碗饭的势头,不是很好养活的类型,浑身上下只着了华而不奢的白裙银钗,似玉山上的皑皑雪色,带着那份虚伪的圣洁像是要渡尽这世间万物,他并不喜欢这种颜色。
但穿在她身上,他似乎也并非不能接受。
他因这莫名的想法恼火的捂着额,冷道:“到底是何事?”
对于精神病人每天的自我拉扯,元泱不甚在意,只是邀约道:“我听说晚上有灯会,你跟我一块去吧?”
“不去。”他撑着下巴看向一旁,“你自己去。”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去。”
“不……”
看到她装起了可怜越嘟越高的嘴,他烦躁的斥道:“你是我见过最麻烦的女人,事也多,话也多,叽喳个不停,吵得要死。”
许是被他凶到了,元泱沉默不语,片刻,沉沉开口:“你还见过多少个女人?”
“?”
岑炼双眼凝滞的盯着她。
他为什么不说话?
元泱暗中生了疑,脑子里忽然出现了很多线索,她将它们一一串起,得到了一个令她虎躯一震的真相。
她摇着头,看向他的眼神变了又变:“果然如此,怪不得我进来时就闻到了一股骚味,敢情大半天见不着宁,是在这儿和野鸡做俯卧撑呢?就是刚刚那黑影吧,还心虚的说是老鼠,呵,也对,偷偷摸摸的不是老鼠是什么?”
没错了,空气中残留的是只有女人才会用的脂粉味,还有那用来欲盖弥彰而点起的檀香,和他刚睡醒的样子,以及在他身上一种莫名其妙的餍足,一切都对的上,泉涌的灵感让她的目光变得犀利,刹那间就变成了名侦探兔美。(搞笑漫画日和里的人物)
她在说什么?
看完她一个人演了出大戏,头一回,岑炼的脸上明显的写满了问号和错愕。
“我……”
他该从哪里解释起,不,可他究竟为了什么要解释?
“那人……是个男的。”
在她犀利眼神的拷打下,他的话语都变得有些含混不清。
元泱震愕,脑中的画面又一变,与他一起做俯卧撑的从妖艳贱.货变成了肌肉猛男,她面部抽搐许久才扯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祝你们幸福。”
“??”
岑炼:我操他妈,骂人是该说操他妈吧?
她擦了下莫须有的眼泪就想按着苦情女主的剧本给他来演个泪奔。
岑炼阴着脸,一把扯过转身就要跑的人。
她被大力一带,往后踉跄了两步,直接跌坐在了他的身上。
她转过头,正要吧啦两句,嘴就被人捂上,一点机会也没有留给她。
岑炼压着火气冷冷的向她说了一遍来龙去脉,才放开了手。
元泱得到了自由的嘴巴立即给他来了句:“主仆恋?”
“……”
他太阳穴上青筋直暴:“你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你真想知道?”
他一僵:“不。”
知道的越多他或许就越不痛快。
元泱赖着又跟他扯了两句嘴皮子,话锋一转,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来照顾我的那几个小侍女,她们不想出宫,能让她们呆在宫里吗?”
他懒散的往后一靠,唇瓣轻碰:“随便。”
就知道说随便,她轻哼一了声,脑中忽而闪过一个奇妙的想法,勾住他的脖子娇声道:“那这次去看灯会,你不如扮成个女人跟我去,我们一起手拉手做个小姐妹?”
岑炼的眼眸中,聚集的凌厉和尖锐像是已经将这个在他面前放肆撒野的女人砍成了无数碎片。
“我说了我不去。”
薄暮愔愔,太阳刚落不久。
元泱带着一个浑身煞气浓浓的巨型婴儿在宫门前打发人。
“今天过节,你也休息一下,去找点乐子消遣消遣。”
神色才有些转变的冯昭一听她这话又变得肃然了。
“保护您是属下的职责,以您的运气,遭遇灾厄的可能性就和每次大黑去隔壁找小白遇到了老黄一样大,属下不可能让您一人去。”
他这是……说了个绕口令?
“哎呀!你就是太过紧张了,小阎王会保护我的,再说今天大家都忙着过节,谁有那个空出来捣乱。”
不给他发言的机会,她对着他旁边的人道:“阿猛,他就交给你了,记得要带着他好好玩,知道吗?”
一旁的阿猛立即谄笑道:“属下定不会辜负您所托!”
元泱看着他们便生了种嫁女儿的欣慰,点了点头就把一旁还在生闷气的人生拉硬拽的拖了走。
有两道黑影在深暗处紧盯着他们。
潜藏在二楼窥瞰的黑影在他们走后,便悄无声息的离了去,而巷角处的那道黑影,手指用力的扒着墙,眸中的恨意如这苍穹之夜般浓郁。
作者有话要说:上次被锁文失去了上榜的机会,以及被编辑大大教训了一通,跟我说亲热写了超过两百字会被永黑,我瞳孔一震,只好猥琐了,以后开车啥的,我创个微博小号发那上面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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