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极大, 跪在地上的人受烈阳照润的似是发了芽, 却仍是大气不敢出一声的静等着在松栋云牖前胶着不下的三人有所动作。
元泱脸上为数不多的肉都被掐挤的堆到了一起,五官都变了形,只有嘟起的厚厚唇瓣像是金鱼呼吸一样上下蠕动。
裘初洺也不好受, 脚趾被扁扁的碾在地上,头皮也像是要拔地而起,鉴于他遭受的痛苦和压力最大, 也只能由他来做这个打破僵局的先锋者。
“你松开老子的头发!”
他样貌长得妖冶,但声音却很深沉, 吼起来也是气血旺盛, 让人耳膜阵痛。
岑炼看上去似乎没用什么力,手臂弯曲软绵,仿佛只是虚虚抓着他的头发,可他紧绷的头皮却说明了一切,听到了惹人厌的声音, 他也只是散漫的再拽了一下:“你先松手。”
裘初洺不为所动, 这可是他的筹码, 他怎能说松就松,痛嘶一口气, 低喝道:“你让她先松开脚!”
“你宣松咔手!”元泱口齿不清的蠕动着嘴。
裘初洺:“你让他先松开我的头发!”
岑炼:“你松开她的脸。”
三人像是打成了一个死扣, 没完没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裘初洺寡不敌众,像这两个铁桶妥协道:“好好好,数一二三一起松,总可以吧?”
于是他就自顾自的数了。
“一、二、三!”
他守信的松了手, 但另外两人没有,踩着的脚纹丝不动,抓着他头发的手甚至还紧了两分。
“擦!你们两个狗玩意诓老子???”他怒的双眼直冒火。
元泱后知后觉的活动着脸皮,松开了脚:“哦,对不起,我只是反应慢。”
给他气得两眼怒瞪,他嗓门极大的又朝后面的人咆哮而去:“怎么?你也跟她一样反应慢?!”
岑炼对他的气势压迫浑然不觉:“不,我只是看你不爽。”
“你娘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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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泱坐在凉榻上,施施然的用手肘撑在纹理淡雅的金丝楠做的小桌上,脚边摆着盛满冰块的银盆,为她降下了周身的干热气,在她身旁的香炉里烧的是罕见的茵墀香,她很喜欢闻这个味道,之前故意跟小阎王提了一嘴,他便又寻了一车回来,全堆在她屋中了。
她屋中现在的确是要啥有啥,舒服的紧,但这也不是你们非要把谈话地点选在这儿的理由啊?
淦!
这是她殿中的外间。
小阎王坐在小桌的另一边跟那名站在他们前方,长的不男不女酷似练过葵花宝典的人在眉目传情。
“是谁准了你擅闯我的地盘?你是看不见我宫门前挂着‘狗与裘初洺不得入内’的牌匾吗?”岑炼满脸嘲弄,仿佛没把他当成个人,语气跟平日里恐吓大鼻孔要给它喂烂了的巴豆一个样。
元泱就顺着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他环着胸,脚尖在地上踏着节拍,像是狗头人身的高菲想跳起一首妙妙舞的前奏,她移开了眼,问向身边的人:“什么时候挂的?我怎么没看到?”
岑炼:“昨日。”
她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这不就是故意刺激人吗?
想着便又看了眼这位裘姓男子,效果确实好啊,脸都气成了一朵紧致的菊花。
对了,他叫什么?
好像是……求出名?
好卑微的名字。
“你这条疯狗怎么这么有脸呢?老子挑灯连夜写了整整两张信笺,字字诚恳意切,从雾城快马加鞭,跑死了两匹骏马,信封上写了大大两个字的急件,你他娘的是怎么回的老子?啊?”裘初洺将一开始就掏出来的一张纸展开,又怒气冲天的把它甩了出去。
那张纸在天上飘啊飘的,最后以正面朝上落到了地,里面的内容很清晰,元泱就算不用眯着眼往前凑也看清了,那是一个笔触潦草狂野的——“滚”字。
这个“滚”铺盖范围极大,一个字竟占满了整整一页的纸,可想而知,这张纸上该是承载了多少失业愤青的雄雄郁气,她甚至觉得如果可以的话,他或许是想把这个字打上世界公屏。
同样感受到了这股郁气的裘初洺菊花残,满地伤,指着他的手恨不得在他脑门上戳出个洞:“就这一个字,你他大爷的还送去驿站转了好几趟才送到我手上。”说着说着他就有种即将要原地去世的兆头,“做出这种贱事,你居然还倒打一耙挂块匾,老子现在就想放把火,把你这狗舍烧成炭灰,让你也感受感受老子的心痛!”
他在这边呕心泣血,但没想到,座上的两人根本没在听,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在一旁聊的十分火热。
岑炼瘦劲的两只手在认真的剥瓜子儿,剥出来的瓜仁就放在了一旁的瓷盘里,元泱虽然觉得瓜子不自己嗑那还有什么好吃头,但转念一想,吃现成也有吃现成的快乐,特别是积攒到了一定数量,再一把抓起来吃下去,更是快乐无穷。
两人一个剥一个吃,你来我往的聊着。
“裘这个姓在这不常见啊,他什么身份啊?”
“开妓楼的。”
“啊?不会是吟仙阁吧?”
“嗯。”
回忆起当时的那场火,元泱啧啧叹道:“那他不是好惨,宴城那家,值钱的东西都烧没了吧,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一块完整的砖瓦。”
岑炼窃笑道:“嗯,惨。”
两人的谈话内容精准踩在了雷区,把裘初洺气的想给他们表演一个手撕大地。
感受到了灼热的视线,元泱一转头,竟讶异道:“咦?原来你还在啊?”
“……”
裘初洺:想把这女人给鲨了。
他阴着脸将边上摆着的椅凳拖到了中间,衣袍一撩,没规没矩的坐了下来。
那双上挑的凤眼里含了几分风流的韵色,被他用来凝视着还在那专注剥瓜子的人:“我的摇钱树如今被烧成了渣渣,当时你也在吧?嗯?你就眼睁睁看着它被烧的片瓦不留?”
岑炼翘着腿,半侧着身子,剥起了劲,看都没看他一眼:“关我屁事,又不是我烧的。”
“我不管,你得帮我查出来是哪个畜牲放的火,你知不知道我亏损有多大?那晚太子也在,幸好是没什么大碍,不然我脑袋都要搬家了!而且他那晚拍下了人,钱也付了,虽然过后缓了几天,但现在又管我要起人来了,可你知不知道,星雁被楚问逍那条狗给拐走了!!要不是老子找了个借口说她受惊了在休养,他才给了点时间宽限,老子真他妈的要英年早逝了!”
他越说越冒火,在家中坐的好端端的,一觉醒来,折了夫人又赔兵,全都是因为楚问逍那个祸害!要给他逮到,打的他爬都爬不起来!
元泱惊的停止了咀嚼,星雁被楚问逍劫走了??这他妈是个什么诡异的发展?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就搅合在了一起?
岑炼也没想到的愣了一下,眼瞥向一旁,喃喃道:“让他去救,倒是漏算了他还有这能耐。”
“原来是你让他去的??!”一字不漏听到了的裘初洺气的直拍腿。
他心虚的刮了下鼻梁,转移话题敷衍了过去:“找到人了吗?”
“找个屁!!”他不提还好,一提,裘初洺更他妈的气了,“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兔崽子都干了什么吗?想找他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国师也遣了鉴卫兵在到处抓捕他。”
岑炼:“然后呢?”
“还有个什么然后!!楚问逍那狗日的玩意,使了损招,让鉴卫兵那群瞎了眼的误认我的人是雇来保他的,把矛头都指向了我的人!”
在一旁吃瓜的元泱暗暗叹服,厉害啊,楚问逍,不愧是最快的男人。
岑炼装模做样的点点头,继续问道:“你的人都被搞死了?”
他歇停了下火气,疲惫道:“这倒没有,那群酒囊饭袋没什么用,两败俱伤罢了。”
“那不挺好。”
“好个屁啊!!”裘初洺气的面目狰狞,“给他跑的连个影都没了!”
岑炼听的笑出了声。
“人姑娘想开了,不再吊你这棵歪脖树上,你不该拱手成全吗?来我面前哭丧什么,难道你后悔了?”他继续剥起了瓜子,话语间又是冷嘲热讽,又是幸灾乐祸的。
元泱小耳朵竖了起来,又有什么惊天大八卦不容错过?
裘初洺脸上浮起一抹异色,不再像个火.药桶般炸来炸去,而是无精打采的往椅背上靠了去:“成全?老子拿脑袋去成全?”他撇了下嘴角,低声嗤道,“就算成全,也不是跟楚问逍那种货色。”
岑炼讥讽的‘嘁’了一声,说了句人话:“你自己打不出两个屁,管人跟的什么货色?”
元泱暗暗点头,就是说,楚问逍怎么了?不就手脚不干净,见钱眼开,色胆包天,还总是惹事生非,是个不折不扣的闯祸精吗?
他烦躁的打断这个话题:“别在这跟我废话了,赶紧找人去把他们揪出来。”
岑炼不表态度的笑了笑:“我若不找呢?”
“那我就在这长住——”他也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笑着瞧看他,将尾音拖的很长。
一种来自女人天生的直觉告诉了元泱,他这个眼神,并不是什么善意的孽畜才会有的,她脑中顿时警铃大作,抄起桌上放满了瓜子的圆盘就挡在了小阎王的脸前,催促道:“快快快帮他去找!!”
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脸瓜子的岑炼:“?”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章沉重了点,该欢乐起来了。
我在酝酿一盆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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