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辻无惨对鬼和人类的争斗并不抱有什么偏见。鬼的食物是人类,所以吃人,而人为了不被吃去杀鬼,这没有什么不对。
但他讨厌那只鬼身上所体现出来的东西,所以杀掉了他。而强大到他这样的程度,已经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只凭简单的喜欢和不喜欢做事了。
没有多做停留,无惨回到自己的大宅。而在他走后,那名鬼杀队的队员终于循着血腥味找了过来,只看到了鬼最后消散的肢体。
队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有其他队员赶来,杀死了这只鬼吗?但自己的乌鸦完全没有提醒……压下心头的疑惑,他返回自己暂居的住处,对这次任务做了报告。总归,鬼死了是件好事。
第二天,阳光洒落房间时,鸣人醒了过来。他的怀里还抱着那个毛绒狐狸玩具,蹭了蹭玩具柔软的绒毛,鸣人珍惜地将它放到床边,跳下床,找到了自己今天的衣物。
相比昨天,鸣人已经差不多会系和服的带子了。他仔细整理好自己,又叠好被子,然后推开门,没用仆人带路,自己凭着记忆,跑到了昨天的房间。
敲门后打开门,无惨哥哥果然在里面。不过他今天并没有批阅文件,而是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像是在思考什么。
无惨见到鸣人,脸上就带了笑意。他依旧把鸣人领到沙发上坐下,把昨天买的几本儿童书递给鸣人,两人之间一时安静下来。
无惨在想的是原身遗留下的烂摊子。原本他只想快乐养崽,根本没想管这些事情。但既然遇到了,他也就从记忆里扒拉一下,找到了对那些鬼的记忆。
记忆并不多,主要是因为除了十二鬼月,无惨对自己那些随手制造出来的鬼基本没印象。尽管如此,从那些零散的记忆中,也能知道无惨是如何操控这些鬼的心智的。
不提那些从人类时就作恶多端的鬼,大多数人在成为鬼后,都会失去人类时的记忆。他们中的大部分会因为失去记忆,而失去原本的人性与自我,变成现在的无惨所厌恶的,只知道吃人,毫无生存意义的东西。
而另一些则会因为人类时或痛苦或温暖的事物留下一抹执念。他们为这一抹执念而活,追逐着它,哪怕因为鬼化,这抹执念已经扭曲到失去原本的意义。而越是吃人和强大,执念就越发扭曲和执着,就像一个饥饿的人追逐和守护一个已经从内里腐坏的苹果。
“鸣人,”无惨轻轻开口,看着鸣人抬头疑惑望向他的蓝色眼眸,“如果一个人堪比生命重要的东西被扭曲而不自知……你是如何看待的呢?”
这个问题对幼崽来说或许有些难了。鸣人却想了想,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过的情绪。他小声说道:“我觉得……那一定是十分令人悲伤的事情。”
是啊,无惨摸了摸鸣人的头发,而即使是他,也会觉得有些悲伤。
所以对原本的无惨留下的问题儿童们,他决定稍微上点心。
他将记忆中印象最清楚的十二鬼月在脑中过了一遍。说是十二鬼月,但只有上弦是完全有印象的,而经常更换的下弦,只有存活时间最长,几十年没有更换过的下弦之伍,在无惨的脑中留有一席之地。
这并不意外,毕竟原本的无惨是个极度傲慢,只将下属视为工具的鬼。
啊,不过说起来,下弦之伍是不是也是一只幼崽来着?
无惨心中立刻升起一股爱怜,将下弦之伍的定位从问题儿童划到需要照顾的幼崽范畴。
下弦之伍的名字是累,从外表来看只有似乎不到十岁,原本的无惨遇到了因为身体病弱,常年卧床在家的他,将他变成了鬼。
成为鬼后,累获得了健康的身体,但因为要吃人,父母对此非常痛苦,最后因为不希望累继续吃人,想要带他一起死亡。年幼的累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在听到了母亲弥留之际的道歉后,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亲手杀死了最爱自己的人,斩断了最深的羁绊。
无惨在此时出现,对他说:“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无法接受你的父母的错。”
无法忍受自己所做的一切,所犯下错误的累,遗忘了自己的记忆,接受了无惨的话。尽管如此,家人依然成为了他最深的执念。他聚拢其他的鬼,组建虚假的家庭,沉溺在虚假的爱里。
一般而言,无惨是不允许鬼的群聚的。但累获得了这一特权。或许是因为年幼时同样的病痛,让无惨对他有了一丝宽容,也或许是更深的恶意——虚假的家庭无法让累获得渴望的爱与羁绊,他只会更加空虚,更加疯狂地追逐自己的执念,然后如无惨所愿,变得更强大。
翻看完这只幼崽有关的记忆,无惨想,正好,鸣人也缺少一个玩伴。
虚假的羁绊无法填补累内心的空洞,但真正的羁绊可以。
当天晚上,无惨抱歉地对鸣人说,自己有一点事要出去,不能带鸣人出去玩了。鸣人非常懂事地点头,保证自己会乖乖呆在家里,不会闯祸。
鬼的速度要比常人快得多,而无惨远比原身更懂得如何利用这具身体的力量。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就从蜘蛛山上带回了累,这还是在返回途中照顾累的速度。
累并不知道这位大人要带自己去做什么。他见过这位大人的次数非常有限,只有在下弦集合时,这位大人才会给他一点目光。
他也没有询问的意图。下属的鬼对身边上位者的鬼舞辻无惨有着天然的畏惧与服从,他也不是多话和好奇心旺盛的孩子,因此只是沉默地跟着鬼舞辻无惨。
无惨大人带他来到了一栋宅院。在累的记忆里,他对身为人类的时候印象非常模糊,只依稀觉得自己好像也在这样的宅院里待过很长时间。
无惨把累领进了客厅等候,对仆人吩咐道:“等鸣人醒了,让他到这里来。”
仆人低头应下,虽然心底疑惑,也不敢表现出来。这已经是老爷带回来的第二个孩子了,到底……
累一直乖巧而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轻轻抿着自己因为没有血色而显得苍白的嘴唇,他的皮肤与发色也是同样的苍白,像一片无声的雪花。无惨大人在之前对他鬼化的眼睛做了遮掩,因此仆人最多觉得这孩子有些奇怪。
他们没有等待多久,就听见一阵蹬蹬蹬的下楼声。鸣人经过这两天与无惨的相处,性格比一开始的拘谨放开了很多。他跑下楼梯,对无惨绽放出大大的笑脸:“无惨哥哥!”
随后他才注意到客厅中坐在沙发上的累,累也安静地看向他。无惨揉了揉累白色的头发,对鸣人说:“鸣人,这是累,比你大一点,你可以把他当作哥哥。”
鸣人愣住了,累也愣住了。累没有想到无惨大人把他带来是为了这个。这会是他新的【家人】吗……?
鸣人的眼睛则是一点点亮了起来,他的眼中带着激动,又有些羞怯。他渴望与同龄人相处,但真的面对时又觉得不知所措。最后,他鼓起勇气,去牵住了面前男孩的手:“……我是漩涡鸣人,我可以直接叫你累吗?”
鸣人的手很暖,带着炽热如阳光般的温度,而累的手则很凉,或许是因为身为人类时的病弱,即使成了鬼他的体温也很低。累略微疑惑的轻轻歪了歪头,也慢慢牵住了鸣人的手。这是一个人类,鬼与人类,也可以成为家人吗?
“鸣人,累,去到房间里玩吧。”无惨轻轻推了累一把,鸣人兴奋地点点头,拉着累,一路跑上二楼自己的房间。无惨哥哥已经说过,那个房间属于他了,而那里堆满了无惨哥之前给他买的各种东西。
一进门,鸣人就开心地把床上的玩具抱下来,想要放在累面前。但他发觉累并没有跟进来,于是回过头去看站在门边的累,语气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你不进来和我玩吗?”
“……我不能见到阳光。”累开口说道。鸣人的房间是向阳的,此时已有晨曦升起,洒满了整个房间,金发的鸣人站在金色的阳光下,与藏在门边阴影下的他,仿佛永远不会相融的两个世界。
“这样啊!”鸣人恍然大悟,“你也与无惨哥哥一样,有不能见阳光的病吗?”他松了一口气,跑到窗边,伸手拉上了窗帘。
深重的黑暗顷刻间侵占了阳光的领地,鸣人则跑到门边,打开电灯,重新拉住了累的手,笑容依旧灿烂:“这样就可以了吧?我们来玩跳棋吧,不过我才刚刚学会,你会玩吗?”
鸣人把自己房间里的玩具一个个介绍给累,和累一起讨论一些玩具的玩法。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累在听,但即使如此,鸣人也很满足了。最后,他把玩具堆到一起,满含期待地问道:“你有喜欢哪个吗?”
累想了想,拿起了其中一个有着圆滚滚的身体,四条腿是用绳子系着的小球,有点像蜘蛛一样的玩具:“喜欢这个。”
“那就送给你啦!”鸣人的眼睛像只小狐狸一样开心地眯起来,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担心地问道,“你的脸色好白,身体不要紧吧?”而且他还有不能见阳光的病,如果他的身体很弱,就要注意不能和他玩跳绳这样的游戏了。
累点了点头:“还好。”
鸣人松了口气,不过他还是说:“那样也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这是他第一个朋友,愿意陪他玩,听他说话,鸣人快乐又坚定地想,他当然要保护他!
——他说他会保护我。
累想,可是他那么弱,比自己弱得多,而且他们也没有血缘关系,长得也一点都不像。为什么他会这样说?
但是……
累慢慢抱紧了手中圆滚滚的玩具,他的心像是突然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了一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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