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见再度进门的时候，一怔, 小电锅原封不动的放在柜面上。
舒晴翻着一页英文单词, 望去：“你白天是不是听到”
“家里做了点, 我看到顺便带来。”
“哦。”想想也对，他下晚修半个小时，怎么来得及回家炖这么粘稠的粥。
秦见把书包随手放壁柜上, 挽长袖过去。
他高高的身影挡了天花板的白炽灯, 大片轮廓的压境。舒晴胸口微窒。
要是、他没看见那天血流成河的画面还好。
现在班主任即使没对外宣扬, 他大概也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昏倒。
主动奔赴刑场的猪……多么的似曾相识。
秦见抬起小锅，轻轻一拎就跃起，轻得出乎他预料。
他晃了晃空空的铁锅, 抽嘴看过去：“这一锅你全都喝完了？”
“啊呃, ”舒晴应景的打了个饱嗝，赧然点头：“不能辜负你的心意嘛。怎么了吗？”
“……算了，没事。我看这一锅不少，也想弄点当宵夜的。”
傻了吧，把整锅都灌完了，害人家没得吃。
舒晴羞愧得想钻地，急忙扯开被子：“抱歉，我出去看帮你买点什么。”
秦见按住她被子, 轻捏她手背上的棉贴：“不用了，坐好。吊着挂瓶怎么出去买东西。”
“没事，这是我小姑小题大做, ”舒晴被他按得挪动不开，慌忙又掏出手机：“不然帮你订个外卖。”
“我说不用，家里还煮剩了点，我回去热吃。”
“……你挺熟悉的样子，”舒晴盯着他，逻辑噌噌的开窍，分析：“其实我吃的时候就觉得，这不像下午煮剩的那种，火候恰到好处。都十点半了，你家里的人，不会特意煮给你吃吧。”就罗青莺那唯利是图的人，怎么可能对她侄子如此掏心掏肺。
所以结论：他亲手煮的。
秦见一言不发回到柜子边，取出书本和笔，坐到床前：“今晚有两道数学大题非常典型，老师让我给你讲解。”
舒晴提起一只旁边的云朵抱枕，把头埋在里面。
丝丝的暗笑，到后面有些破音。
咯咯咯咯吱——
低头写公式的秦见动作一顿，嘴角不觉被感染上扬弧度。
声音依旧微冷：“又在幻想什么东西？把数学题拿去看一看先，不懂的问我。”
控制不住记几啊，舒晴捧腹笑出声：“我在想，你下厨时穿围裙的样子，好好笑，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秦见丢开数学书，一条长腿压上去，按住快翻滚上天的她：“不要动！手上有输液针。有什么好笑的，你做菜不穿围裙？”
“我穿啊，哈哈哈。”
“没见过下厨的高中男生？”
“哈哈，我是在想象那个画面，你一般不做饭的话，用的是你小姨的围裙，她那么矮，套在你身上，只遮半截肚子，就像婴儿的围嘴。巨型婴！”
“哈哈哈哈……”
这一连串魔性笑声却竟是秦见发出的。
两人一上一下虚扣，快笑作一团。
半晌，秦见克制的箍了箍下巴，一边笑到抽搐的去拿数学课本，一边从舒晴身上爬了下去，慢慢收敛笑容。
他手抖的写下数学题答案，喉咙还不时的抽出呃声。
丢下写了翔实答案的草稿纸，秦见收拾书包和电锅：“收起你无聊的幻想，把解答过程认真看一遍。灭……班主任说你不舒服可以再请一天假，不必着急去上课！”末了又抽笑两声。
哗哗拉上书包拉链，撩上肩，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空间安静了下来，凉风透过纱窗丝丝的拂进。
舒晴静默良久，杏眼仍然亮亮的，嘴唇像一轮弯月。
其实支撑她疯狂笑那么久的，不是一个滑稽的笑话，而是心里渗透浓馥的甜，不自觉的想笑。
他也是吗？
*
运动会结束后，高三就没特别的娱乐活动和假期，周六周日全天补课，每天被试卷、讲解、复习、试卷，周而复始的碾磨，生活单调而忙碌。
十二月底的前两天，高一二的学生们很多人手里捏着个铁罐，一按泵头，喷出五颜六色的彩带，还有人造喷雪。
投入学习的高三狗后知后觉，圣诞节来临了。
班上沉重的氛围活跃了点，好多同学偷偷买包装纸来包苹果，写祝福贺卡。
上课时藏得严严实实，一下课五彩缤纷。
舒晴纠结的在想要不要送同桌一份圣诞礼物。
但天冷了，他一次也没戴过她织的围巾。
围巾都不喜欢，真不知送什么好。
这时，陆瑾年拉她到窗边讲话：“嘿，你也觉得这段时间枯燥，想借机跟秦见浪漫一下吧？”
没等她答，陆瑾年自顾自的掏出手机，打开一家糕点店网页：“看，我最近发现的宝藏店！这家店做的翻糖蛋糕很有名，不论你想要什么造型它都做得出来，超级逼真。我打算订做一个，到时跟乔女神嘿嘿嘿。”
舒晴好奇的拿过他手机，翻看了几张店里的高清展示图。
有一只锃亮反光的红色高跟鞋蛋糕。
有玫瑰花束蛋糕，鲜活的花瓣滴淌晶莹的露珠，逼真得要命。
还有应节日推出的圣诞蛋糕，圣诞树不是卡通造型，每一根松针都做了出来，圣诞老人的花白胡子奶油纹理细腻，一丝一丝的。
“这个好玩诶，真得像假的，不会是p的吧？”美妙的圣诞节被甜甜的奶油包围，感觉也不错。舒晴对可爱的东西完全没抵抗力，想买。
陆瑾年打包票：“我去实体店逛过！跟图片上的没差。怎么样，要不要顺便帮你下一单？买一个不吃亏，买一个不上当。”
舒晴用胳膊肘撞了下他的肩：“是不是你亲戚家的店骗销售来了…唔，那就买一个吧，反正也不知道送他什么。”
“要什么样的造型？”
舒晴摸摸下巴，勾唇想象道：“要绿草如茵的一片土地上，穿学校制服的男女同乘一骑白马，周围盛开孔雀草。对了，天空还要挂一轮彩虹。”
“呵，您这要求真简单，简称没创意，”陆瑾年随口吐槽了下，点点手机：“好嘞，我们两单一起下，平安夜前一天我去提货。”
*
下午一放学，广播里放出圣诞歌，登时，学校像笼上光晕的教堂，染上几分庄严神秘的色彩。
舒晴看向没走的同桌，呼吸控浅：“秦见，今天是平安夜，我想跟你一起吃晚餐，有时间么。”
秦见整理上课时的笔记，头不抬道：“好，去吃什么。”
舒晴看了眼时间，焦急蹙眉，说好那家店不远，五分钟就搞定的：“不去哪，你先坐一会。我订了东西，我们去图书馆吃。”
舒晴去外面等，左顾右盼。
二十分钟过去了，吃饭快的同学都回了教室，还不见陆瑾年的踪影。
又过了三分钟，陆瑾年左右各提着一只精美礼盒，飞速奔来。
舒晴跺脚：“你怎么才来。”
陆瑾年一边擦汗一边喘气儿：“我也没辙，被我老爸叫回家了一趟。给，有时间再说！我要去找乔女神了。”他慌慌张张的抛给舒晴一个盒子。
舒晴嫌他动作粗鲁，小心翼翼的抱牢了盒子。
甩来甩去的，把图案摔散了怎么办？
图书馆。
舒晴把盒子放桌上，拍手祝贺：“平安夜快乐。”
秦见轻嗯了声，下巴比着盒子：“这是什么。”
“这个，”以防万一，她让卖家出了成品先拍照给她看一眼，别当面出丑。
做出来的效果她相当满意，就差把白马背上的学生换成王子和公主，就是一出童话剧，也不会幼稚夸张，偏于漫画风格。
她神秘道：“一个惊喜。”
秦见看离晚修时间不早了，动手打开盒子。
包装盒揭开一瞬。
轰隆隆——
万恶的羞耻窘迫感悉数袭上心头。
不不、是她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
这红通通的一沓钞.票什么鬼哦？
每一张毛爷爷都透着金钱的奢靡。
有些恶俗感，还有点侮辱人的味道。
舒晴头晕目眩：“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卖家拿错了，我订的不是这种。”百分百只有陆瑾年才订得出手这种庸俗的蛋糕。他拿错了。
秦见看了她一眼，持起叉子，没所谓的尝了一口。
瞬间皱眉：“太甜了。”
“是、是吗，”舒晴也撬了一块翻糖吃，甜到想死：“我去，好腻。”
秦见低伏到桌上，挖底下软绵绵的蛋糕尝：“这戚风蛋糕还不错。”
舒晴同下巴搁到桌上，吃了一口：“嗯嗯！好吃。”她闭目感受：“要是再加一层芝士酱和番茄酱，这多么像我们的人生，酸酸甜甜。”
秦见站起来，把蛋糕切一块盛进小碟子里：“我要去上课了，你在这慢慢发梦吧。”
“啊诶？等等我——”
*
一中变态得让邻校三中发指，春节只放三天假，过年那一晚都还冒着冷冻风雪在教室做试卷，有一线战士的雄壮悲凉。
墙壁上的挂历飞逝的变薄，转眼到了来年六月初。
班主任发志愿表下来，让大家自己估分填报志愿，数次模考基本给他们的分数定在一个范围，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按他们班的程度，上个梦想中的大学也不是难事。
舒晴除了物理上偶尔跟秦见有深入沟通，其余时间和其它同学一样，努力靠自己，埋头啃书籍。
换言之，她跟秦见还停留在高二刚见面那时若即若离的感觉。
迄今，她还拿不准秦见的意向，偷瞄他填写志愿表。
一只毛绒绒暖呼呼的东西靠过来，秦见往旁挪了挪：“干嘛。”
“你、真的是填晋城大学吗。”他之前透露过一次，她不敢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e 为了剧情选估分报志愿的。现在大多公布成绩后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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