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掉的屋角已经修补上,准确说, 是换了一块全新的玻璃。为了防止突来的冰雹, 外框还罩了一层铁皮。
因为里间屋子的窗口封闭了, 连通外间的木门没关,便于透气。
舒晴每一个辗转,都朝床尾侧开的门口望望, 翻来覆去, 还是睡不着。
小腹冻得坠坠的痛, 冰雹噼里啪啦撞击铁皮,像响在天灵盖上。
几分钟后,舒晴抱着两床被子,站到隔壁床前。
“秦见, 秦见……”
熟悉的幽灵呼唤声, 秦见睁开饧涩的睡眼,看到巨大黑影的刹那,一惊坐起来,“你膨胀了?”
“什么啊,”舒晴往前迈蹒跚的步子,嘿咻的把被子先搁他床沿上,半蹲下来,小心翼翼商量:“我可不可以在你这边打地铺, 里面下冰雹的声音好吵。”
秦见撑坐起来,拉开床头台灯,眼缝半眯, 嗓音微哑:“换房间?”
舒晴垂眸,手指搅圈圈,“这样,你就睡不好了啊。而且这是外间,我一个人睡,万一有坏蛋闯进来……我就打地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秦见点点头,滑躺下,拉高被子捂肩,“准了。你打吧。”
就这样?
舒晴觑觑地面,又看看他,嘟囔:“这是木质地板,好多灰,怎么铺呀?听电视里说打地铺挺容易,这个,铺上去不会脏?现在是冬天,大件儿的衣被洗了很难干诶。我只有一副床垫,会不会很硬铬人……”
“别念了。”
一分钟后,秦见空空的套着空空的羽绒服,先去找大棚塑料布,铺在底层防灰。
塑料布是为教学楼后园的菜地准备的,有些房子突然漏雨,临时也用这个挡。下午冰雹一来,秦见就翻找出,把后园的大白菜给盖上了。
棉被是真没多少,各有两床换洗,有一床正在晾,也就是只有原本铺床上的一张。
舒晴盘膝坐在床上,观察底下的秦见横扫床垫,手掌偶尔隔被敲出叩叩的声响……有点恐怖。
她往温暖的床角后缩,讪讪:“好像,很硬的样子。”
秦见还取了些衣服垫下面,实在没办法了。
他铺好,走到床前打呵欠,下颔往地铺比了比:“就这样了,凑合吧。”
舒晴闪闪的眸仰望他,“嗯,你凑合一晚吧,辛苦了。”
秦见偏狭的凤眼活生生瞪成了圆溜溜的杏目,下意识扯住她的肩膀:“是你凑合,你自己说要打地铺的。下去。”
“啊,痛、痛!”舒晴拍打他的手,泪花顺飙了出来。
秦见大惊失色,忘了她肩膀有伤,赶紧松手。
“对不起。还好吗?”
“不好!”舒晴揉着肩颈,一边啜泣,“你讨厌我,也不用谋杀啊,我走就是了。再也不理你了。”
秦见睡意全消,挨坐在床沿,紧张的看她:“真的很疼?我检查一下。”
慌乱之际,他伸手过去,被舒晴一下子打偏:“别碰我。”她负气说。
秦见垂下手,沉默。
两人就尬对坐了一会。
舒晴缓缓活动肩膀,等到不疼了,娇气的抽搭声渐止,作势要下床。
秦见眼疾手快,横臂拦在她腰腹下,掌心收拢,扣住她腰窝。
动作格外的小心。
整条臂圈着她软绵绵的肚子,轻轻带后托一截,像叼只猎物放进了窝。
“好了。你睡床,我睡地上,”他顺手给盖了被子,完事儿不自在的掩了掩唇,转身之前犹豫的问:“还痛不痛?”
舒晴半张绯红的脸埋在萦绕淡淡橄榄气息的被子里,露出一双乌黑的杏眼,轻微摇头:“不痛了。”
秦见如释重负的打了个呵欠,弯腰拉下台灯。
黑暗中道了声:“晚安。”
窸窸窣窣钻进被子里,四肢碰撞地面出橐橐声。
舒晴听着都铬耳。
她翻来覆去,耳边的冰雹声是远离了,心中声音又大了。
半晌,她撑肘,拱起半边身子,往地上一团隆起看去:“秦见,你睡着了吗。”
“没有。”声音清晰。
舒晴皱眉,心疼起来:“你牙齿好像在打哆嗦诶,这里是一楼,地板又潮又冷吧?”
经过刚刚小事故的秦见,脾气克制的好,没与她争辩:“别管了,你睡吧。”
舒晴不甘心的坐起来,咬咬下唇:“这我怎么睡得着,看你难受,比我自己难受还难受。要不我还是回房…哎诶!”
话音未完,一道矫捷如豹的身影穿梭空间,挤上了床。
舒晴跟被导弹追似的,拉着被子连退往里,在里侧僵直的躺了下来。
旁边明显的,塌陷了一块,增了重量。
舒晴觉得头顶,星星、三角、长方块交叉的旋转,分不清东西南北。
耳边传来非冰雹声的叮咚狂跳,她大脑一段一段的空白,不知道那是什么。
下一刻,一道逼近耳边的声音给她解惑,迷魅如斯:“心跳声好强烈哦,噗通噗通的,你在想什么?”
原来震荡鼓膜的是她自己的心跳。
像有一只魔鬼的手扼住了舒晴的脖子,身体上的凝固,又有内在血液奔腾矛盾的奇异感。
她嗓子像含了砂砾,一字一字往外蹦,“没、没有啊。”
秦见撑起半侧身,手臂的轮廓在半空阴影浓重。
他抬手,却是做了一个拉高被子往两人身上盖的暧昧动作,没打算下床。
咯噔——
有东西掉在地板上的动静。被子里也跟着拱了几下。
应该是他踢掉拖鞋的动作。舒晴想象到那个微小的场面,莫名觉得…色.情。
他来了,又来了!……
在黑暗中拓出的脸部轮廓仍然可见的帅气逼人,他朝她压了过来,一边往后脱掉刚刚为了防止地板凉穿的棉卫衣。
像动真格的。
秦见甩手将脱掉的卫衣抛掷床尾,手掌落下,撑在舒晴的肩胛边。
热息铺天盖地卷席她,“孤男寡女,地冻天寒,干柴烈火,一碰就燃……你、真的没在幻想一些、一直以来、期待已久的东西?”
舒晴紧张得心脏要停工,啜啜轻泣起来。
秦见微顿,收敛起几分调侃之色,温热的掌心轻轻包裹住她的肩头,另一条手悄然穿过她后背。
头微悬于空,离她不远三寸:“哭什么,怕我?”
舒晴摇摇脑袋,细细的哽咽声透着破茧重生般的喜悦,“我虽然很、很喜欢你,也期待这一天很久了,但是……”
秦见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压低浓厚的嗓音:“嗯?”
命苦啊,不合时宜啊。
舒晴沮丧道:“但是我今天,来那个了,还是改天吧,”她声若蚊蝇:“再等三天,讨厌鬼就走了。”
“…………”神TM再等三天。
实在忍无可忍,秦见噗呲破功大笑,“啊哈哈哈哈……”
舒晴天灵盖一个激灵,害羞的捂脸:“有这么开心吗,要不,呃…没什么。”她想说先预支点什么,比如先互相了解摸索一下对方的构造……没好意思往下说。
“哈哈哈,”秦见笑岔了气,肚子微微痉.挛,“果然被我猜中,你真是个很爱幻想的家伙。”
舒晴才发现,他们不在一频道上。
恼羞转怒,舒晴扬手两抓,擩捏他脸:“笑笑笑,有这么好笑吗。我想想又怎样,你还亲口说出来呢!”
秦见冷不丁被一片指甲抓得脸颊火辣,反捏住她手腕:“靠,你想打架?”
舒晴双腿一绞,锁住他底盘。
“来呀,我学过舞蹈,不怕你。”
秦见下半身跟她拧着,上截匍匐碾压,将她完全制住。
双手交叉叠于身前,狠狠按住。
秦见难得轻佻,眉宇扬起一抹十九岁少年的意气风发:“在强大的力量悬殊面前,一切招式都是渣。”
舒晴就这么不服输的和他拧巴着,但她肩膀不由自主的颤抖出卖了她的痛楚。
被捕捉在秦见眼中,心中立即懊悔了。又忘事儿,又犯事了……
他手下一松,舒晴反客为主,翻身,骑上了他的身,坐跨腰间。
雨点般的拳头化作少女不可言说的被拒的苦涩,一下一下落在他身上。
软绵绵的没打几下,她栽倒,趴在他胸膛之上,揪紧他睡袍衣角,低低郁诉:“什么时候才能从了我……”
秦见不知听没听到,揉了揉她的头发:“不闹了,睡觉。”
他半搂她胁下,托抱到旁边,枕边挨到脖颈,给她修正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其实后面莫名其妙的火星未点燃前,他靠近她,初衷,只是看她睡得横七竖八,怕给肩膀雪上加霜,想抱她睡好一点的姿势而已。
*
他给她的每一样东西都很沉重,痛、乐,包括现在说和好就和好的安稳。
一夜好眠。
啄木鸟的闹铃声响起时,舒晴觉得这一夜过得快如流星。
伸手摸闹钟关掉,她把手机屏幕定亮了五分钟,放在中间床头,散莹莹光辉。侧了个身,借荧幕光,看向身边平躺的男人,在寒冬中温暖的苏醒。
他侧脸轮廓虽然帅,但并不是深邃的那种。
下颔弧度缓畅,鼻梁恰到好处的高,眼睫密垂。有种平易近人的错觉,但一醒来,这种感觉就会被他梳漠的神态破破坏掉。
舒晴从被窝里伸出手,半空勾勒他凤眼形状。
回想昨晚的两人,简直像一对疯子。互怼、和好、又吵、暧昧,还打了起来……
上帝造物主怎么创造出这样一个人来,搅乱她的灵魂。
在她付之一笑中,定时五分钟的屏幕亮光熄了。
五分钟那么快。
舒晴撑坐起来,身上只穿了珊瑚绒睡衣,外衣在里间屋,得回去换。
她小心越过秦见的身体,往外跨时,还是把他弄醒了。
秦见一把拉住她的手,嗓音带晨间的喑哑:“去哪里?”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我去跑步,还早呢,你睡吧。”
“嗯…嗯?生理期跑什么步,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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