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风驰电掣的卷了出去,舒晴捏着沾药膏的棉签, 愣了两秒, 起身想去追。
“舒晴!你越管他越是伤害他。”
一个声音制止住她。舒晴急停步伐, 诧异的扭头:“什么意思?”
林宣厉眼转柔,懒散的呵了口气:“老师,他为他的腿经常情绪不稳, 别去打扰他了, 让他一个人静静。”
“哦。”
下午练完了舞蹈课, 舒晴留下张娜娜,让她搓洗一件羽绒服,她悠哉悠哉当监工,搬把椅子坐在夕阳柔和的日光浴下, 瓜子磕得噼啪响。
太阳虽有余温, 仍挡不了冬的严寒。
张娜娜坐一根小矮凳上,旁边摆热水壶,面前一个塑胶盆,正揉搓一件厚重的羽绒服。
纤长白嫩的手指被热水泡得跟小萝卜一样红。
袖管半褪到肘弯处,弯腰搓啊搓。
这洗衣妇大妈的架势不禁让张娜娜心中窝火,衣服浸了水重得要命,她揉搓两下袖口就没了耐心:“还当真让我干粗活啊!捏个肩膀不就挺好的吗。”
舒晴跷腿嗑瓜子,闻言无语:“天天捏肩, 我不得腰间盘突出啊。既然我花了钱,当然得认真的用在一些实用的事情上。”
张娜娜甩羽绒服袖子啪啪的掸在洗衣盆边缘,气急败坏, 向她展示红通通的手指:“我被冻伤了!有你这样对待学生的吗。”
“呀,确定不是热水泡红的吗?我来摸摸。”舒晴看盆上方还飘着热雾呢,怎么就冻伤了。
“不用了!”张娜娜缩回手,手伸进温水里继续揉搓着。
倒不是很累,但觉得特浪费时间特别扭,这个时候平时她该躺家里的小床上刷刷手机,等饭熟。
张娜娜还想到一桩事,特委屈:“化妆品才多少钱啊,我们看的那套,两千九百九十九而已。你替林宣跟周明哲赔一块玻璃要好几万呢,大大方方就给了。”
“谁说我大大方方的给了?”舒晴咬重给字,跟她解释:“打了欠条的,他们一人赔一半,以后工作了三年以内还给我。”
张娜娜顿如泄气的皮球,希望破灭:“原来你不是我以为的富家小姐,难怪这么抠,逮着我给你干活。”
舒晴轻哂:“嗯,快干,干完早点回家。就一件羽绒服而已,磨磨蹭蹭的。”
张娜娜浑身不自在找茬:“你这是雇佣童工!”
舒晴:“实在不想干的话,约定解除吧,你回家吧。”
“那我的化妆品呢?”
“没了。”
“你……我洗,洗不就是了嘛!”
舒晴笑笑,收拾瓜壳袋,起身:“你快点洗,我去拿个东西。”
几分钟时间,舒晴回来的时候,羽绒服已经挂上了晾衣绳,下摆不停的淌水,小姑娘傲然的叉腰站在一边,等夸奖的样子。
舒晴抱着一个盒子,走上去绕了几圈,实在不好违心夸什么:“走吧,进舞蹈室,还有点活要干。”
张娜娜被她不愠不火的态度浇了个透心凉,不情不愿的跟上去:“怎么那么多事儿,为了套化妆品你要把我压榨干啊!”
盒子里面是头饰跟礼裙的DIY材料,有闪闪发光的钻石,丝质柔滑的绸带,大大小小的珠子跟纽扣。
礼裙的主体是一件成形的长裙样,旁边有收腰设计。
张娜娜看呆了,爱不释手的抚摸打量:“这是谁的啊。”
“带回去给我一个小妹妹的,个儿跟你差不多。想请你帮忙,做一些装饰上去。一样的年龄嘛,爱好应该也会相近。”
舒晴掐比着腰身尺寸,答道。
张娜娜鬼火暗冒,手指绞紧了衣裙。
作为有钱人的妹妹,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这些。而她,要付出多大的辛苦才能获得想要的?!
“我不干了!我有的是办法弄到钱,凭什么听你使唤。”
张娜娜丢下衣裳,跑掉了。
寒风料峭,一男一女在密丛里。
女的抱臂跺脚,冻得浑身鸡皮疙瘩起:“磨蹭什么,快拿钱啊。”
男生一米八的高个儿,社会人士打扮,头抹发胶,腰间吊金链子的钱包鼓鼓囊囊。
男的叼了支烟,吐出尼古丁气味,故意往女生脸上喷:“娜娜,我追求你那么久了,终于肯答应我了啊。”
张娜娜谨慎的抖擞:“我才十五啊,晚两年再说吧。先给点钱花花。”
男的呵笑一声,手不客气的摸上她的臀:“咱这行可没这规矩,不是我马子,凭什么让我掏钱养活?”
张娜娜惊悚弹开:“你敢对我动手动脚!”
男生吐出烟蒂,用脚踩熄灭,流里流气的逼近:“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想预支我的钱花,我也得从你身上预支点什么才公平啊。”
“啊,我不借了,你别过来——”
“住手你们——”
同时有个声音响起。舒晴拨开草丛,立即扭头往后喊:“你们快过来,张娜娜在这里,还有一个臭流氓。”
男人微慌,一个转身逃走,眨眼间没了踪影。
后面其实没人。舒晴头脑一热就追出来了,她吁了口气,往里走:“娜娜,你还好吧。”
张娜娜无力的滑落在地,哭腔大作,牛犊一样朝她踢腿:“被你害死了!都是你都是你,害我差点被流氓欺负。”
“叫你干点活就发脾气,想这种歪门邪道,谁错了啊!”
“我也不想的啊,你一直支使我做这做那,我爸妈都不会这样对我!”
“你还知道啊!他们对你好,为什么还一直任性,得不到就耍性子,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啊,不要别人越对你好,你就越理所当然的承受,这样很伤人,”舒晴怒然:“好好跟父母沟通不肯,跑来帮我做事。做也做不好,跑来问男人要钱,步步堕落。我怎么会教这种傻帽!”
风声寂寂,四周萦绕细微的啜泣。
半晌,张娜娜抽搭了两下,声音软下来:“我哪里做不好了,羽绒服不是晾上了吗。”
“袖子上的污渍没搓干净,衣服一直哗哗淌水,等我离开这里都干不了吧!还有一堆衣服全是我自己洗,拿件羽绒服给你练练手,洗了半个小时没洗完。你以为我想雇你啊?我难道还要对着脏兮兮的衣服违心夸奖,哇,你好棒,这钱给得值?!”舒晴也是有气的,回去得重新把衣服洗一遍。
张娜娜默不作声。
须臾,终于愿意挪窝,匐着草地爬到舒晴身边,泪光点点的眸透着乖巧:“我再洗就是了么,保证洗干净。”
“不指望了,别一气之下又跑出来找你的爱慕者。我救了你一次,救不了第二次。你想尝试走捷径,就去找他们吧,跟他们一样,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进了那个窝,别人以后都给你冠上想玩就玩的女人,不尊重你,拿你想耍就耍……”舒晴恫吓道,免得这孩子再走上歧途。
张娜娜默默听着,眨巴眼睛问一句:“老师,你平时有看很多小黄文噢?”
“没有!”舒晴呛咳否认,“这是现实,老师是过来人,当然,懂得比较多。”
张娜娜震惊,一脸同情的看她:“原来你的青春这么不幸。”
“……”
这孩子回去死活非要揽下所有要洗的衣服,用蛇皮口袋装着,带回家去慢慢洗。保证不假手于人。
舒晴觉得不太好,挠挠头发:“万一被你爸妈看见。”
“没事没事,他们一天到晚骂我懒,看到我肯洗衣服还不乐疯。”张娜娜摆手,去盆里挑拣衣服,眼睛倏然放亮:“这衬衫是秦老师的吧,一块给我吧。”
舒晴抢下来,誓死不让:“不用了,他又没雇你。”
张娜娜眯眼笑:“没关系,他那么帅,我愿意免费给他洗衣服。”
舒晴恼然,把秦见的衣服往盆里死按,“真的不用了,没经过他同意,别碰人家的东西。你快回家。”
这柔弱的模样,没点正宫的威仪!
张娜娜懒得为难她了,“好吧,拜拜。”
一件衣服也有人跟她争,长得帅的男人真没安全感。舒晴叹息。
临回宿舍之际,舒晴去舞蹈室收拾刚刚丢下的残局,路过教室时,竟发现里边还有人。
她走进去,叩叩门板:“诗曼?你怎么还不回家。”
叶诗曼拿扫帚在扫地,闻声扭头,喊了声:“老师。”
舒晴走过去,皱眉:“时刻看到你早出晚归的,是不是有人逼迫你干这些的?”
叶诗曼摇摇头:“刚削了一地的铅笔屑,我扫扫。”
“不是每天都有铅笔削啊。”
“……算了老师,你别管了,说出来也,无济于事。”
舒晴眯眼:“果然有事。”
叶诗曼抹了抹眼角,避开她:“真的没用的,老师别管了。我妈妈是寡妇,我得为她着想,不想去惹那些人。”
“是、班上的人,有人拿你妈妈开玩笑是吗。”舒晴记得有同学说过,以前一段时间有人欺负她们孤女寡母,说叶妈妈不检点。
叶诗曼掉眼泪:“不是同学,是另一个人。我不拿钱给他,他就要去欺负我妈。我每次只想躲开他,所以出来很早,回去很晚,希望别遇上他。”
舒晴舒了口气:“就这种小事啊。”
“小、小事?他很厉害的,老师你不怕吗。”叶诗曼诧异的看着她。
“再厉害的我都对付过,”舒晴想起至今的累累硕果。
跟周明哲打架的二流子,刚在林子里欲对张娜娜施暴的臭流氓。见着她不跟老鼠见了光一样跑得快?
不行了,越想越膨胀。
舒晴撂了下头发,牵起叶诗曼的手:“走!老师送你回家,能碰到你说的那个人最好,帮你出口气。”
山径是一条微弯曲的大道,旁岔小径通往各人家门户。
沿路霜花琉璃,晶莹透彻。
舒晴全然忘了有坏人的事,一路跟叶诗曼说说笑笑,拐进了去往她家的小径。
冷不丁的,茅草旁边闪出的个人。
一米八几的高个,壮实的至今唯有舒晴看过的林大富能媲美,大冬天穿无袖背心,露纹有刺青的光膀子,小腿上三圈肉一抖一抖的。
“嘿嘿嘿,诗曼,今天放学这么晚,等你老久了。”笑露满口烟渍的大黑牙。
叶诗曼惊叫,躲去舒晴身后:“老师,就是他!黄三。”
黄三一巴掌拍向舒晴的肩,眼珠流光,“这妞正典,叶家的老的太老,嫩的太嫩,没法下嘴。我的娘哎,这腰这么细!”黄三一掐去。
舒晴被那一巴掌拍得前俯后仰,又被这一掐,浑身毛竖。
她闪身往后退,“你别过来啊你……你们快过来,这里有人意欲不轨!过来帮我揍他。”扭头频往后望。
黄三搓手大笑,“小美人,你还有和你一样美的同伴呢?今他娘的真走了桃花运了!叫她们来吧,我黄三照单全收!你先给我亲一个过来!”
“……”完球,没按套路出牌啊这家伙。
舒晴拽上叶诗曼的手,疯跑:“逃!”
叶诗曼在风中凌乱:“老师你不是不怕的吗。”
“这种林大富级别的!你应该提前知会我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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