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过道回自己的座位时,蔺简大致扫了一眼班级的整体概貌。
文理分科这种现象很怪异,似乎是在男生女生之间划了一道银河,这个末尾的九班坐着90%的女生,只有后排依稀可见几个男丁。
蔺简长手长脚,即便坐着,他那身姿依旧挺拔,桌子上空落落的,凭借这个高度,他可以毫无压力的越过一颗颗头颅扫到讲台。
这节课都在自我订正试卷。
蔺简踩在桌子下方的横栏上,挪了挪身子,瞥了一眼苟泽的试卷。
苟泽自尊心还蛮强烈的,余光扫到他往这边瞟,旋即胳膊横在试卷上,不动声色的往墙壁那里挪了挪。
蔺简抓了他的一支笔,“卡巴卡巴”的磕着笔帽,笑悠悠的问:“36分,是吧?”
苟泽猛地甩头,瞳仁一缩:“你看见了?”
知道他看到了成绩,苟泽也不打算遮了,蔺简顺势将他的试卷抽出来,不紧不慢的开口:“宁悬批阅你的试卷时,我正好看见了,你看看这儿,最后一道题,你第一步是对的,但是知道为什么没给分吗?”
苟泽一脸懵逼,“为什么?”
蔺简拿着笔敲了敲他的试卷,一本正经的学着宁悬的语气:“你这儿都没选题号。”
苟泽反反复复看了一遍。
“啧啧,”蔺简摇摇头,在一旁说着风凉话,“这四分,丢的真可惜,你说说你要是多加四分,不就凑了整四十了吗?”
苟泽面色憋的通红:“就是,你刚刚说是宁悬批卷的?”
“嗯。”
蔺简轻描淡写,刚回完他的话,刘森平拿着保温杯,目光炯炯的凝着他。
“你俩,就是你俩,说什么呢?”
蔺简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指间漫不经心的转着笔,“刘老师,我没试卷,正跟他讨论呢。”
刘森平扯了一下唇,“讨论?你俩讨论?别耽误苟泽了,我那头办公室应该没试卷了,一会下课你去三班找宁悬要一张,看看他们班有没有多余的。”
“好的,刘老师。”蔺简招呼了一声。
然后低头继续问苟泽:“狗子,宁悬是他们班的数学课代表吗?”
一提到宁悬,苟泽的眼睛里就透着一股名为嫉妒的绿光,“是,这孙子,上次模拟考理科年级第一,老子就想不明白,他英语都考零分还能当理科第一,我他妈还考了56呢。”
“哦,56还文科垫底是吧?”蔺简生怕苟泽的心扎的不够痛,慢悠悠的补刀。
苟泽捂着胸口:“简哥,你能别扎我心吗?我56分你以为我愿意吗?那小子绝对作弊了。”
蔺简佝着背,单手撑着脑袋,“你嫉妒就嫉妒,别污蔑人家。”
“是啊,我就嫉妒了!谁让那家伙长的帅和聪明占一样就行了,他倒好,两样都占了!”
苟泽越想越气,猛地一拍桌子,全教室人都不明所以的回头看他。
蔺简扫了他一眼:“狗子,你能正经点吗,害大家还以为老子在揍你呢。”
苟泽越想越生气,“草,老子要去找那小子算账,四分不算分嘛!他怎么能这么歧视差生!”
“你要去找宁悬?”
“对。”
“爸爸跟你一起去。”蔺简伸长手臂,手臂横在他肩膀处,唇角弯了弯,补了一句,“带你讨回公道。”
*
下课铃刚响。
蔺简座椅擦地,发出突兀的声音,他站起来,两指交叉转了转手腕。
苟泽听到他骨节“喀吱”的响声,心头“咯噔”了一声。
这是蔺简标准的动手之前的姿势。
他连忙拽住他胳膊:“简哥,你等一下,我说要找她算账不是真找他算账,你别冲动……”
简哥脾气暴躁他不是不清楚,他现在就怕他一冲动揍了全校的好学生。
蔺简踹了一脚他的桌腿,他漫不经心的挑唇,“狗子,这可不像你,你怂什么啊,简哥不就在你身后?”
蔺简脱掉校服,挂在座椅靠背上,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你走不走?”
苟泽没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见他简哥潇洒的背影晃悠悠的走出去。
苟泽慌忙撒腿追上,“哥,哥,算我求你了,别去,那是全校的学神,校长的心肝宝贝儿,你揍了他,就成了全校的公敌……”
蔺简步伐一滞,扫了一眼他手中空落落的:“卷子拿上了?”
“没,没有,等一下。”苟泽慌忙跑回去扯了卷子就走。
前排三五凑在一起讨论问题的同学表情皆是一滞。
“蔺简这是要去揍人吗?”
“是,”苟泽前桌压低了声音,神乎其神的道:“我刚刚听到了,他们要去找学神的麻烦。”
“宁悬?”
“对。”
不只是九班的学生这么想,三班的学生在听到苟泽说蔺简叫他们班数学课代表出去的时候,都以为蔺简这是来揍人的。
全世界,仿佛只有蔺简一个人不知道。
三班。
宁悬坐在靠窗的位置,他趴在桌子上补觉,校服蒙着头,被人叫醒之后还是一副惺忪的状态。
他轻蹙着眉,宁悬肌肤透白,额头杵在手背上过久,擦出红红的道子。
他有些懵逼的抬头:“谁叫我?”
同桌别了一眼门口,胆怂的道:“蔺简。”
“蔺简是谁?”
宁悬莫名其妙。
他冷冷淡淡的出去。
三班是特重班,在座的人都是红榜上挂着的精英,下课这点时间对他们来说宝贵的很,全班几乎都维持着原样,安安静静的刷题。
宁悬不一样,他困,大多数课下的时间都在休息。
苟泽看见学神走出来,慌乱的将手一背,把答题卡和试卷挡在身后。
宁悬揉了揉眼睛,忽略了贴墙站着的人,睨着苟泽:“你是蔺简?”
苟泽:“……”
蔺简:“……”这娃读书读成书呆子了?
“我是。”
“他是蔺简,我简哥。”苟泽慌忙把锅推给蔺简。
宁悬稍稍侧了侧身,看向蔺简:“找我有事?”
蔺简环着胸以一副漫不经心的姿势靠着墙壁,他扬了扬下巴,目光掠过他那截发红的脖颈时,突然笑了一下,连带着语调都上扬了几分,“他,他找你有事,他试卷的那四分,你要不大发慈悲凑个整给他加上呗?”
明明一副商量的语气,站在一旁的苟泽硬是听就了一股调戏良家妇女的味道。
苟泽忙将自己的试卷拿出来:“就是啊,我这一步是对的,你看看。”
宁悬长的不矮,就是有些瘦,长手长脚的,他轮廓深邃,左眼角下方有颗泪痣,敛眸的时候,莫名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
这股冷不是像蔺简那般张扬,浑身上下写着“别惹老子”。
他的冷,像是一樽大理石雕像,透白的肌肤纹理间藏着一种不忍触碰的冷调。
“是对的。”宁悬声音轻泠,抬眸睨向苟泽的时候,眼睛都是冷漠淡然的,“但是同学,你没选题号。”
“简哥,简哥……”苟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蔺简。
蔺简盯着他脖子上的动脉,微微舔了舔唇。
“宁同学,不能在商量一下?这四分对他十分重要。”
“不能商量。”轻飘飘的四个字掷地倒是有声。
“同学,帮个忙呗。”蔺简懒洋洋的伸出手臂拦着他,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红笔,牙齿咬掉笔帽,塞进宁悬的手心里。
他微眯的眼尾挑着几分张扬的笑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宁悬同学这幅状态让他莫名有些好笑。
蔺简抓着他的手腕,将试卷贴着墙,捏着他的手背,轻飘飘的在总分处写了一个“+4 ”。
写完之后,他把试卷塞给苟泽,“行了,你回去吧。”
苟泽一脸懵逼,顶着满脑袋的问号走回班级。
蔺简本想再要张试卷,正欲开口,倏地扫了一眼他发红的脸色,这种白色的皮肤只要泛着红,就格外的醒目。
“发烧了?”他沁凉的手背贴了贴宁悬额头,又贴了贴自己额头,“好像确实比我烫,要去医务室吗?我带你,嗯?”
宁悬低着头,耳颊发红,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等久了也没见他说话。
蔺简眉心一紧,抓着他手腕,面上庄重严肃,“走,我带你去医务室。”
蔺简觉得宁悬有病。
因为他那不正常的白。
下楼途中,他还给苟泽打了个电话:“帮我请个假。”
苟泽一脸懵逼:“什么假?”
“就那个宁悬,我带他去医务室,你让老刘顺带和三班班主任说一声。”
电话那端,苟泽一句“什么时候你这么好心”的话音还没落下,蔺简就已经掐断电话。
“能喘的过来气么?”蔺简担心的问了他一句,好在还能走,要是不能走,他就直接扛下楼了。
宁悬呼吸愈发急促,被抓着的手腕勒的发红,直到蔺简将他拽下楼,宁悬猛地挣脱开,面色微红,但却镇定:“我,我没事。”
“没事?”
宁悬撇过头,很冷淡:“嗯。”
“你确定真没事?宁悬同学?”
“嗯。”
“你要去哪?”蔺简看着他的方向,问了一声。
宁悬:“医务室。”
“没病还去医务室,呵——”蔺简挑唇,跟着他一前一后的去了医务室。
宁悬这张脸,连医务室的人都认识。
医生听了他的心速,微微蹙着眉:“心速过快,脸色苍白,宁悬同学,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
“嗯。”宁悬回答的轻描淡写,状似无意。
“害,高三了,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知道吗?”医生交代。
宁悬:“嗯。”
蔺简睨着他镇定自若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来他有压力。
宁悬启唇:“请问有消毒水吗?”
“你要消毒水干嘛?”蔺简感觉莫名其妙。
宁悬没有言语。
他拿着消毒水去了卫生间。
蔺简靠着桌角,挑着眉:“医生,他是不是……有无法描述的重病,例如绝症之类的?”
因为那脸色,看起来白的就不太正常,更何况跑操也不参加,以及刚刚呼吸急促,差点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太像有那种哮喘,或者心肌梗塞的病人。
医生不认识蔺简,轻笑了下:“同学,你为什么要这么揣测你同学?”
蔺简:“……”
他跟着去了卫生间。
宁悬有条不紊的配了一定比例的消毒水,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放在水龙头下,正在慢条斯理的擦洗,尤其着重在手腕处。
蔺简:“……”老子真是瞎几把当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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