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以为意,这有什么?那是他的弟子,宠着是应该的,于是,对方很快成为剑和长屿,又一个他为之在意,愿意付出心血的存在。
若是没有那件意外,不久的将来,等对方长大成熟,对方会成为竹院院长,更甚至是接替他成为长屿掌门。
这一切,都是那次仙友大会上,那个绝影宗掌门的错,害他罚自己弟子去思过崖受了三年苦,长谙心里,是有怨他的吧。
坤元子又瞥了眼濯孟之毫无变化的脸色,接收到师兄妹们眼神的催促,打着哈哈站起身,走下去把柳长谙从地上扶起,“好啦好啦,誓都发了,师伯们怎么会还不相信长谙呢?你小子也是,当时就该先跟师伯好好说说嘛,害得闹出那么大个误会,还去思过崖吃了三年苦。”
柳长谙似乎也为自己的错误认知有些窘迫,脸上泛过不好意思的红晕,“害师伯师叔们担忧了。”
坤元子见状,不顺心底已经早就十分相信了柳长谙的说辞,何况有誓在前,那是不容作假的,不由对这孩子哭笑不得。
忍不住摸了摸柳长谙的肩,一手的单薄,坤元子更心疼了,转过头板了脸,“孟之,不过是个小孩子年轻没分辨出来的误会,错也认了,罚也罚过了,让长谙下去开始准备仙门大会吧,在思过崖凝滞法力过长,怕是没一两天都恢复不过来。”
说着,话语一顿,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拍了下脑门,往前走了几步,直逼上面几个师兄弟,“对了!当年都只顾着罚了,人长谙还替我们长屿在仙门大会上拿了两个擂主呢!你们这些家伙,等会儿可记得把我们长谙的奖赏补过来!”
全长屿上下,除了濯孟之这个师父,最宠柳长谙的,当属坤元子这个师伯了,不论是谋好处还是袒护种种方面,当属护崽“老母鸡”。
几人相视一眼,却是纷纷一笑,误会解除,众人的心便纷纷落了下来,长屿的奖赏自然没落下柳长谙,但他们几个的奖励却也是早就备好了的,只是人一直待在思过崖,哪来的机会给?
“既然如此,此事揭过,任何人不准再提。”濯孟之紧跟着开口,赶紧顺着坤元子的台阶走了下来。
忽略心中那一丝不明的空落,心里也想着除了那些奖赏外,能再补偿一些什么让自家弟子开心点。
幸好,这一切又能回到正轨。
看着在他发话后,几个师兄妹便再忍不住都下去围着柳长谙嘘寒问暖,柳长谙一一耐心的回答,却未往他这儿看一眼,濯孟之抿了抿唇,下一秒,看向柳长谙的目光重新带上师父对弟子的柔和,“长谙,思过崖三年可有继续勤练剑法?”
柳长谙终于将注意转到了濯孟之身上,低头应答,“弟子不敢懈怠。”
嘴角忍不住露出满意的浅笑,濯孟之心情显然变得很好,方才冰冷的气息消散不少,“很好,先下去休息吧,晚点我再过去帮你疏通筋络。”
柳长谙连忙拱手,“是,弟子告退。”重新面对师叔师伯们的热情,柳长谙看着如常,实则有些难以招架,巴不得赶紧走。
转过身后,前边无人,柳长谙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毕竟,上一世,他们确实对他疼爱有加,却在极度失望的后来,也是称呼他为冥顽不灵的邪魔妖道,要杀他以清理师门的。
已经见识到长屿弟子对自己的热情,柳长谙没有走人多眼杂的大道,顺着隐蔽的小路回了自己房间,方真正放松下来,然后开始有条不紊地配置疏通经络的药材。
上一世因为仙友大会,他确实获得了众多弟子的崇拜,不过,那时候的他因为濯孟之的态度和不得已的认错,内心痛苦烦闷,碰到凑过来的弟子,实无心思应付,便冷着脸直接把人都给骂走了。
之后,便再没弟子敢来打扰他,但他也背上了喜怒不定,目中无人的标签,也是太过年轻气盛,不懂圆滑。
在思过崖三年,压制了法力,修为确实难以精进,不过这却让他对剑术有了更加深刻的领悟,修为也因沉淀下来而有了更扎实的根基,可惜上一世的他想不开,白白浪费了这么段时间,再加上心神不宁,让他在这次仙门大会的发挥并不尽人意。
这一次柳长谙倒是不担心,唯一让他烦扰的是,他这有了上一世领悟的剑术,短时间内还能隐藏,时间长了必定会被濯孟之他们看出端倪,看来,一场外出历练势在必行。
除去身上衣物,全身浸泡在碧绿的药液中,柳长谙靠着浴桶边缘,仰头闭着眸子,修长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优美脆弱得仿佛将折之柳。
重来一世,前世种种仿若隔日梦,这一次,他不想再被那些情啊爱的烦扰,只想为自己活着。
这个世界明明还有更多的美好,为何前世的他就仿佛被人蛊惑一般对那些虚妄那般着魔?柳长谙有些庆幸自己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即便重回了现在,他也难以回到过去那个柳长谙,单纯善良,因长屿的教导而心怀正义,他能演得了一时,还能演一世不成?
长屿,他也待不长久的。
何况,他上一世因偏执任性,到底欠了那人不少人情,虽然这一世还未发生,自己那关还是要过去的。
等药液被吸收变成通透的清水后,柳长谙离开浴桶,水珠从白皙的身体恋恋不舍的滚落,思过崖的影响并未完全消除,这个也急不得。
他随意披了件浴袍,打开衣柜,想要选一件常服,却发现里面是清一色的白,除了弟子服上有几抹青色,再看不到其他颜色。
长屿是有统一弟子服的,每个院也有每个院的区别,但是,除了每天课程时间,以及一些重大的会议仪式之类,个人的私人时间是没规定穿弟子服的。
不过,弟子服抗打耐用,还镌刻有小型的防护阵法,能凝神静气,驱虫防蚊,比自己的衣服质量要好得多,一般人也懒得换,脏了一个清尘决就能搞定,再不济,换一套弟子服继续穿,上课也方便,而柳长谙,是这里面少有的例外。
对于弟子的教导,长屿有一套特制的固定方案,秉着松弛有度,内外兼修的准则,设定了缝五休一的时间表,一天两节课,一节课也仅一个半时辰,上午主修自己院内课程,下午则是上其他院学习。
并非是要求弟子全能,而是在精修自己领域的时候,也要对其他领域有所了解,修行最忌眼光窄小,只限方寸,了解得多了,方知天外有天。
除了每日固定的两节课,给弟子自己的时间便非常宽裕了,这些时间,弟子是继续刻苦,还是适当放松,长屿都是不管的,只是,若想获得更好的资源,只有争做上游,方有资格。
而每年一次的大比,也是一个考量,每次仙门大会过去,便是长屿收纳新弟子的时候,而往往这个时候,也会有不过关的弟子被送出长屿,不过是优胜略太,毕竟修行的世界,有太多残酷,并不适合弱者。
看着一柜子刺眼的白,柳长谙手顿了顿,然后把除了弟子服以外的所有白衣一次性给扔了。
从前有多喜欢白,现在就有多讨厌这不染尘埃的颜色,要不是弟子服是必须的,也会被他一同扔了,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那个人从来都是一身胜雪的白。
楚天阔去找柳长谙的时候,对方正坐在常待的竹林拭剑,一如三年前他来找对方时候的姿态。
整片竹林,自成他的一方天地,微风拂轻,脆竹沙沙,竹叶飘落,一切仿佛都被放慢,而他的眼中只有手中剑,再容不下他物。
清楚现在正是柳长谙领悟的时候,不便打扰,楚天阔站在竹林在远远看着对方,即便只是穿着弟子服的柳长谙,在一片青色中,也格外的显眼,一举一动,自成流水,仿如画境。
长剑静静置于手中,白布轻抹,随风落下的竹叶不等靠近,便被剑锋不经意泄露的剑意断成两截。
那柄剑,名青阿(ē),长三尺六寸,比之一般剑长了三寸,宽却仅一寸,厚两分,极为细长而薄的一柄剑,靠剑柄一头有一道泛着幽青的一尺浅槽,无剑穗,无雕花,朴素而内敛,便如现在的柳长谙这个人,没有过多修饰,只觉深沉浑厚。
半个时辰过去,柳长谙终于放下了手中拭布,眸光望了过来,灿如晨星,“楚师兄,赔我练一场可好?”
望着柳长谙眼中闪耀的精光,楚天阔欣然颔首,“求之不得。”
柳长谙浅浅一笑,如同青色竹叶上缓缓滚动的露珠,然后刹那间,露珠滴落,炸溅成花,一柄长剑朝着楚天阔势如破竹而来,所有飘落靠近的叶片,皆无声化为两半,被迫分离。
楚天阔温润的眸陡然化水为冰,手中一张一握间,长剑显现,只一抬手,便听“ 铛”的一声悦耳剑击之声传来。
再眨眼,两人已经激烈交战一起,锋芒剑意在两人周围缠绕,卷起漫天飞叶,宽袖长袍翻滚之间,剑却仿佛在两人手中消失,只听“铿锵”之声不绝于耳,方知晓两人仍未停止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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