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年重一世

    知道柳长谙因思过崖的影响,修为并未恢复,两人默契的未动用法力,只单纯的比斗剑法,当然,这也是他们从前最常用的比斗方式。

    柳长谙慢慢调整着手中出剑的力度与速度,渐渐做到自然流畅。

    想要藏拙,找到表面能展示的那个度,找个人练一手是必须的,濯孟之那些修为太高的人自然不适合。

    太高了不好,太低了也不行,楚天阔这种修为没他高,但在弟子辈中属于佼佼者的人选是再合适不过。

    待到剑止风停,楚天阔将剑收回背后剑鞘,不由露出笑容,“长谙,看来三年的时候你的剑术不仅一丝未曾荒废,反而比以往精进的速度更加快了。”

    比斗的话,自然是点到为止,不过结局不出意外。

    柳长谙慢慢收剑入鞘,剑刃的反光从眼前一闪而过,闻言扬起浅笑,周身乱舞的飞叶顿时静下来,缓缓飘落,柔化了眼底那丝冰冷剑意,“楚师兄也不赖,不靠一丝阵法辅助能与我比斗这般久了。”

    这话说得楚天阔有些汗颜,虽然柳长谙的剑术天赋无人能敌,但他好歹比对方早来长屿几十年,三年前在不动用法术的前提下,两人还能旗鼓相当,现在竟然落败的这般快了。

    想来,现在他们便是动用法术,用上阵法,他若想从对方手下讨得好处也会很难。

    长屿的五院,分别代表着在修行上不同的五个特长,而他所在坤元子门下的菊院,则是阵法更为出色,即便他也用剑,但那也是为了发挥阵法效果而已,两者相辅相成方算完整,不像柳长谙所在的竹院,便是纯纯正正的剑道。

    即便柳长谙三年修为未曾涨进,就冲这份如深渊大海般的剑意,也依旧在长屿弟子中无敌手,以后,对方怕是不会再找他来比斗了,毕竟境界不同,与他切磋已经对对方没什么增益。

    “对了,仙门大会在即,师父师叔们都比较忙碌,遂让我送些东西给你。”楚天阔终于想起来这里找柳长谙的原因,过去将一只乾坤袋放在了柳长谙手里。

    几位师叔伯其实早就备好了的,即便坤元子不说,他们也会补给柳长谙,但坤元子多了句嘴,那奖赏自然又丰厚了一分,让体会到鼓鼓囊囊乾坤袋的楚天阔,只有羡慕的份。

    但他心性坚定,早不会对这种事放太执着,羡慕过了,便放下了,“门内还有许多事,我就先走了。”

    但刚转身,楚天阔犹豫一瞬,又转了回来,“长谙,虽然之前是误会,但你也别怨师父他们不帮你求情,他们……”

    “师兄。”柳长谙打断楚天阔的话,敛了笑意,“我知道,便是我在思过崖这三年,虽然条件艰苦,但师叔师伯们没少让你送东西给我,背后怕是对师父的劝慰也不少,他们对我的好,我都知道。”

    楚天阔定定的看了柳长谙几秒,然后才露出松了口气的笑来,“那就好,就怕你对他们心有芥蒂,你能理解便好。”

    望着楚天阔转身后的背影,柳长谙一时神情难辨,从前几位师叔师伯就喜欢给他这里塞东西,即便他这里什么都不缺。

    拿着乾坤袋的手微微紧握,只觉得有些烫手,虽然心中那时只因自己入了魔障,但他们一脸无情大义灭亲的已深刻脑海……

    若无其事的将乾坤袋收进怀里,柳长谙追上楚天阔开始往竹林外走的脚步,“劳烦楚师兄跑了一趟,怪我没想这么多,还拉着师兄比斗了一场,说起来我身为掌门弟子还从未为长屿做过什么,这次仙门大会的准备事宜,楚师兄若是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我的,一定不要客气。”

    柳长谙的天赋千年难得,濯孟之的意思是不能让他在前期被其他事情耽误分神,所以长屿有什么分派管理的事物,一般都是交由长屿的第二大弟子楚天阔。

    “长谙。”楚天阔因为柳长谙的话,眼中多了丝忧虑,“我们是师兄弟,这些都是应该的。”

    从前的柳长谙,是会嬉笑着反而问他要师兄这份东西的,让他做什么事也只会推脱的,哪会主动来揽事,仿佛要跟他界线分明一般,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需要用什么来偿还,客套得生分了。

    柳长谙神色不变,“我只是觉得,这么多年师兄照顾我颇多,派中事物也一直是师兄在打理,想替师兄分担一些事而已。”

    “原来如此,总感觉三年过去,你我生疏了不少,看来,是我们长谙懂事了。”

    楚天阔松了眉头,转而道: “不过,你想帮忙,也得通过掌门师叔的同意才是,大师兄常年不是闭关就是历劫的,师父便赶我上了架,我可是巴不得有人来给我分担一些事务呢。”

    说完,楚天阔望着柳长谙露出温和一笑,方转身离开。

    看着楚天阔急步离开的背影,柳长谙忍不住皱了皱眉,生疏……吗?

    “长谙,在看什么?”也不知望着楚天阔离开的方向看了多久,一道清冷的声音让他猛然回神,心中掠过一丝慌乱,对方什么时候来的?又看到了多少?

    到底内里不是曾经的柳长谙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面上竟看不出方才心思转换的一丝痕迹。

    转头,果然看到那道白衣胜雪的身影,上一世他后来的改变确实太多,如今回到最初,虽然他有意掩饰,但有些无形中的东西,确实连他自己也难以察觉,比如,对长屿时隔千年的陌生。

    想到方才楚天阔所说,柳长谙及时抑制住了低眉垂首的冲动,努力回想着两人最初之时的相处,然后扬起唇角,露出乖巧柔顺的笑容,“师父!”

    太阳不知何时西斜欲落,细碎的夕阳透过繁密的竹叶零星落入眼底,衬得那双黑眸更加的璀璨夺目,橙色的光斑让白皙的面容染霞,那熟悉的笑容一如三年前那个喜欢粘在他身后话不停歇的少年,清爽而干净。

    看着对方一步步近前来,濯孟之手指微动,习惯性抬手去抚摸少年的头顶,却发现,对方在离他不近不远的距离停了下来,这不是他们以前习惯的距离,有点远了。

    柳长谙疑惑的望着濯孟之抬在他眼前的手,五指修长,根根分明,很是漂亮,他眼睛眨了眨,然后恍然一般,低头将脑袋凑了过去。

    正尴尬的想收回手的濯孟之手掌触摸到柔软的长发后,却是一愣,什么时候,那个只到他胸前的少年竟然长得比他都高过寸余了?

    长屿收的弟子的年龄阶段在十至十五岁之间,太小了不合适,太大了也易错过最佳开骨阶段,柳长谙是十三岁入的长屿,不大不小,虽然只学了十来年,不说修为,只说剑术造诣,便赶超了长屿上上下下除闭关外的所有师兄弟,不可谓千年难遇的天才。

    虽然也有长屿纯修剑术的弟子不多的原因,但也是让濯孟之都感觉骄傲的。

    而之后的三年,却是因为那事而荒废在了思过崖,濯孟之不由万分后悔,当初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也没想过这孩子懵懂之下还会把那感情的事给错认了。

    头顶温热的手掌是他上一次自仙门大会后再渴求也没体会不到了的东西,现在的柳长谙却只是背着手,老实的低着头,脸上带着窘迫,“师父,长谙已经长大了,以后这样的事,怕是也不合适了。”

    雏鹰羽翼丰满,便总会脱离头顶庇护他的翅膀,渴望着自己独立去翱翔蓝天,面对风雨。

    濯孟之心中陡然生出一丝并不浓烈却足够酸涩的怅然,不过三年而已,为何感觉他们师徒像是隔了很久未见一般?

    手自然的从柳长谙头顶拿了下来,看到柳长谙微嘟着的嘴,那丝怅然又转瞬消失,濯孟之眼底不自禁的染上笑意,“再怎么长大,我也还是你师父,长大了,就不要师父了吗?”

    当然,嘟嘴什么的并不存在,那只是柳长谙特殊的单薄唇形稍微比平常紧抿了一分,便给人一种嘟着的错觉,而了解柳长谙这一点的濯孟之却非常清楚对方的这一小动作。

    对濯孟之的反应柳长谙心底泛上一丝讶异,面上却是少年焦急青涩的反应,“没有没有!师父永远都是我的师父,这一点不论我长不长大都是不会变的!”

    濯孟之从未来过这样的玩笑,所以柳长谙当了真,但在看到濯孟之眼底浅淡的笑意后,话头却是一哽,一双眼顿时瞪大了几分,“师父你……”

    莫名觉得这样的柳长谙有几分可爱,濯孟之保持住了自己不喜形于色的形象,眼底那丝笑意仿佛飞速掠过的光影一般转瞬消散,若无其事的转身,“走吧,我来帮你疏通一下经脉。”却是没提看他剑术上的成果了。

    柳长谙默默的跟随了上去,对冰山开花的震惊转眼抛之脑后。

    一个证明自己的誓言看来效果显著,至少濯孟之似乎因为对他惩罚的三年,反而对他更加亲近了的样子,不过,这其实是他此刻并不想要的东西。

    然而,现今不好抗拒,太过突兀容易惹疑,一些转变还需要潜移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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