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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不是个多话的, 只仔细留神听着楚禾详谈了一遍具体事宜, 又追加了几个要紧的问题, 便领命干干脆脆地去办差事了,这让楚禾很是满意。
她原本打算从昆阳回到青都之后就着手调查魏家当年的事,也好直接将事情始末直接递到赫绍煊的案头,也免了他再多操心一件事。
谁知这一回来, 竟正好赶上赫元祯东巡,将她的计划硬生生打断了。
这一来一去,外面已然夜幕渐深。
恰逢立夏送了孟泣云回来,楚禾抬眼轻声问道:
“小厨房里煨上牛肉羹了么?炖了几个时辰了?”
立夏点了点头道:
“炖了两个时辰了, 现在正用小火煨着,等王上回来就能端上桌了。”
说着, 她掏出火石将案前几盏灯点了起来,恰好看见桌上被楚禾压在瓷盘下面的家书, 于是便顺手递了过去:
“是夫人写的信,娘娘看一看吧。”
楚禾这才想起来那封几乎被她抛之脑后的信,忙不迭地从她手中接过来:
“刚才一忙便忘了…”
说着, 她当即便展开信笺细细读了起来。
许久不见母亲的笔迹, 楚禾心中有些怀恋,可她迫不及待地一列列看下去,眉间却渐渐多了一分忧愁。
立夏察觉到她神色有异,遂问道:
“娘娘怎么了?可是将军和夫人在南尧遇见什么难事了?”
楚禾摇了摇头,忧心忡忡道:
“母亲说舅舅的病有些不好,眼下只能下猛药赌一赌了…”
立夏闻言也轻叹一声, 左不过说些吉人自有天相的话,并不能从根本上为楚禾解忧。
其实莫说是立夏,就连重生过一次的楚禾对此也丝毫没有办法。
楚禾知道,前世里她舅舅这场病就来势汹汹,到最后遍请天下名医也不见好转。
她蹙着眉思索片刻,忽然想起在昆阳为赫绍煊看诊的名医郑子初,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思,命立夏拿了笔墨过来,快速地写下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
她想了想,又从自己的妆匣里取了一颗价值万金的夜明珠出来当作诊金,一并交给了立夏:
“立夏,你去寻一个可靠的侍卫,命他将这封信和夜明珠送到谢丞相帐中,请他帮忙转交给郑子初老先生。眼下…怕是只有拜托这位神医了…”
立夏点了点头,应了她的话便出去办差了。
目送她出去之后,楚禾不由地轻叹了一声傅家多舛的命运。
她外祖父南尧傅氏原本是大尧数一数二的富豪,倚靠自家传承百年的天字号绸庄和一座秘银矿山得以富甲一方。
可是傅家绸庄经营多年,却只专攻流光锦一种绸缎,不仅织造颇费周期,价格也十分昂贵。这些年被玉京的几家织造庄连番打压之后,已显现出不可逆转的颓势。
她展开手中的信,继续往下看着。
母亲在信里说,舅舅为了打开新的局面,竟然忍痛将自己的长子傅长宁远派北尧,争取搏出一番新的天地。
可是楚禾却清楚地记得,前世的傅长宁原本在北尧已经找到了可以合作的卖家,并且拿着为数不少的定金返回南尧,却在途中遭遇了山匪打劫。不仅丢了财,还送了命。
在那之后,舅舅更是一蹶不振,没多久就撒手人寰,傅家也因此慢慢衰败了下来。
楚禾眼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只可惜她前世只知道表哥傅长宁是从北尧南下的途中遇害的,并不知道他是在何处遇害,这就让她有心帮忙也使不上力气。
楚禾刚想到这儿,目光便忽然锁在信尾——
母亲竟在信中清楚地写下了傅长宁出发的时间和所行的路线,还让她和兄长帮忙照应一二。
楚禾一怔,粗粗算了一下,依照母亲所言,若傅长宁是上月二十九由北尧漳州启程南下,按照路程推测,应当就在这三五日便会经过巨鹿原…
她忽然想起刚来东尧的时候,孟泣云曾经嘲讽过赫子兰花了一年也没能抓到巨鹿原的山匪。
把这两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联系到一起,她的神经立刻便紧绷了起来。
或许,这一回她可以救下表哥…
楚禾想得太过全神贯注,就连寝殿进了人也并未察觉。
忽地,她的肩膀被人轻轻揽住,随之便跌入了一个气息清香的怀抱之中。
她吓了一跳,忍不住轻声“呀”了一下,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果然是赫绍煊。
只见他那双凤眸带着些疲惫和懒倦,脸上却有些怪异的苍白,可唇角却勾着一丝熟悉的笑,垂眸问她: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楚禾轻抚着胸口的心跳,忍不住轻轻推了他的肩膀一下,开口道:
“你走路怎么也没声音呀…”
赫绍煊的眉心几乎不着痕迹地皱起些许,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快得连楚禾也没察觉到异常。
他面无波澜地轻笑一声说:
“我走路怎么没声音?是你不知道在点击着谁,想的太入迷了…”
楚禾一想到方才的事情,不由地抿了抿唇,随即伸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袖,有些迫不及待道:
“正巧我有件事要问你…”
谁知赫绍煊却不听她说话,低头将她的手捉起来,抚摸着自己的下颌问道:
“你感觉到我有什么变化了么?”
楚禾柔嫩的手心被他下颌上冒出的青茬扎疼,忍不住皱着鼻子摇了摇头。
赫绍煊侧眸看了她一眼,轻飘飘地开口道:
“今天一天没来得及用膳,饿瘦了。”
楚禾一怔,转头看了看他白日里差遣赫子兰送来的豆糕,有些疑惑地问:
“膳房不是给你送了点心么?难不成就送了这一盒?”
赫绍煊没好气地说:
“对,就送了一盒,我尝了一块就眼巴巴地差人都给你送来了。谁知道这帮兔崽子竟然提前先给你送过了。”
说着,他像是一口气没顺上来,脸色忽然有些发白,撇开脸去咳嗽了两声。
楚禾以为他回来的时候着了风,连忙为他倒了一杯热茶送过去。
赫绍煊不接,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就势便懒洋洋地倒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她腿上,随即阖上眼睛:
“有什么事要求你夫君,快说吧。”
楚禾想着这件事的确算是求他,于是便嗫嚅道:
“我表哥傅长宁从北尧南归,这几日估计便要经过巨鹿原。他身上揣着重金,本来就不大安全…况且我听闻巨鹿原多山匪,更是担心。你能否让子兰将军照看一二,只要将他们送离巨鹿原便行…”
她草草说完,又望着赫绍煊的脸,试探地小声问:
“行吗?”
赫绍煊忽然睁开一双凤眸,轻笑道:
“行啊——”
楚禾看见他眼里又浮上一层熟悉的戏谑,心里忍不住又咯噔了一下。
果然,他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
“你亲我一口,我就派傻小子去。”
楚禾脸上霎时便红成一片。
在她犹豫的片刻,赫绍煊注视着她的眼眸,唇角仍然弯着一个弧度:
“亲我一口就能换你表哥平安渡过巨鹿原,这买卖划算得很啊——”
他话刚说完,便看见楚禾忽然垂下头来,柔顺如水的长发落在他颈窝里,挠的发痒。
她凝神停顿了片刻,捧着他的脸颊便吻了上去。
只是她还没怎么学会吻人,娇嫩的唇瓣有些发抖,吻得怯怯地,只不过就是用自己的唇蹭了蹭他的嘴唇,毫无吻技可言。
赫绍煊眼眸当中荡开些许涟漪,抬手抱着她的后颈回吻着,舌尖轻柔地滑过她的唇瓣,来回打了个圈儿,轻轻撬开她的贝齿探进去。
楚禾身子一僵,刚要躲开,却被他牢牢地扣在怀中,吻得愈发深入。
直到亲得她唇边有了圈红痕,他才放开怀中抗拒的小家伙,仍然意犹未尽地舔舐着唇角,像是偷了蜜一样甜。
楚禾咬着唇边,脸上红霞一片,仍然轻声恳求道:
“这件事很急…你能不能…早些派人去?”
赫绍煊笑了笑,挺身坐直起来,走到书案前快速地写下军令,命外院的侍卫立刻去办了。
楚禾松了口气,刚要命敛秋去小厨房给传膳,转头却见赫绍煊忽然眉头缩紧,脸色煞白,竟喷出一口鲜血来——
他的身子剧烈地摇晃了两下,半撑在桌案上,几乎要倒下去。
楚禾顾不上脚踝的疼痛,硬是跑到他身边去扶住他,慌忙喊人进来。
立夏和敛秋听见她的呼声进来一看,纷纷变了脸色,连忙去传王医了。
他浑身瘫软,楚禾柔弱的身子勉强将他撑起来,扶着他的腰将他送到床榻边上躺下,紧紧地握着他的大手,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赫绍煊虚弱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柔声哄:
“我没事,别哭。”
楚禾赶忙按住他的嘴唇,强忍着泪珠说:
“别说话,等一会儿王医就来了。”
赫绍煊微弱地点了点头,忽地又蹙起眉来,手不由自主地捂紧了胸口。
楚禾一滞,连忙将他的手挪开,解开衣襟一看,原来他胸前竟然出现了一道新伤,正往外溢着血。
她害怕极了,拿了一块丝帕,颤着手按住他的伤口,恳求似得语气道:
“别睡…你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就好…”
说着话,只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王医见状慌忙走上前道:
“王后娘娘,请先移驾外殿等候…”
楚禾连忙站起身来为他们腾挪开位置,却怎么也不舍得离去,一双眸子始终落在赫绍煊身上。
最后还是立夏和敛秋两个半拉半拽地将她带出了寝殿。
楚禾坐在原地,勉强镇定了下来,却低头看见手中那染血的帕子,心里又是忍不住一阵钝痛。
她抬起眸子,平复了情绪,冷声道:
“立夏,去把云霄阁所有的宫人和侍卫都给本宫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煊哥要受伤几章了,让阿禾宠宠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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