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宁王在床上躺到墨迹干涸, 穴道失效, 才终于得以起身。他气呼呼的隔着床帐指使江元及侍人们备好温池, 就裹着寝衣不要任何人伺候的自己进去洗了半个时辰。
等到洗完由江元伺候着更衣完毕,这才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王妃呢?”
“王妃在花厅, 王管家先前拿了一堆的仆役名册和府内账册过去,奴婢想着会不会是王妃准备查点府内仆役、接管后院中馈。”
“查点府内仆役、接管后院中馈?”景宁王闻言顿时将头转向了江元的方向, 面露欣喜的同时拔腿就走:“那得过去看看!”
“哎,王爷, 其实还有一件事,刚太子殿下差人……”可惜还来不及说完, 景宁王就已经走出了屋子, 江元只得小跑着快速追赶了上去。
景宁王自顾自兴冲冲地一路往花厅赶,刚走到廊桥半途, 远远就看到连接着花厅的那一整座曲桥上竟然都站满了人, 高高矮矮的一眼望过去黑压压的有好几排人头。再一细看,发现除去坐着的李承恩、站着的王管家和陆铁, 其余所有人似乎都在蹲马步,每个人的表情看上去都有点煎熬、痛苦, 却似乎又都在努力坚持。
“这是怎么回事?”景宁王愣了愣。
一般府中主母若是接管中馈确实都会要为了立威而特意重罚几个犯错的下仆杀鸡儆猴,但王管家治下严谨, 规束极严,怎么也没可能有这么多要罚的人吧?
这感觉都已经是在惩治整个后院的奴仆了……
“江元,你过去问问,怎么回事?”
景宁王难免联想起了曾经原身对待王妃的嫌恶态度, 眸色顿时冷了下来。若是叫他知道是这帮人一起做了什么惹怒了承恩的事,他定然不会轻饶他们!
“是,奴婢这就去。”江元看得几乎满头雾水,急忙接了吩咐就往花厅那边跑。
景宁王观望着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李将军面前行了礼,然后退到一旁开始跟陆铁和王管家咬起耳朵。他的目光只在他们三人身上停留了一瞬,就转到李将军处,而恰在此时,李承恩转过头,朝着景宁王望了过来。
彼此的视线在花厅与廊桥之间的水面上悄然迎合、连线成结——
冬日暖阳微融,光影将李将军冷冽坚毅的眉眼刻画得更为英俊凌厉,棱角精致而深邃,每一个线条都描绘着吸引。但或许也是光影太过深刻,让那一丝因为看到他后才开始微微上扬的弧度,在从来都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冷硬薄唇上显露分明。
那是一抹浅笑,带了一丝懒洋洋的随性,和捉弄成功的得意,还有掩藏不住的仅属于李承恩本质性情中的率性洒脱与云淡风轻。
这一笑衬着这流水曲桥,宛如时间停滞空间定格,让景宁王毫无防备地心如鼓擂,刹那间懂了什么叫怦然心动、一眼万年。
“王爷。”不知何时,江元已经跑了回来,他出声打断了景宁王的深情凝视,恭敬的开始转述自己刚刚探问到的情况:“陆铁说,王妃这是在选人,只要谁能扎足马步两个时辰,就可留在后院。不然,就打发去别庄伺候。”
“啊?”景宁王闻言诧异地转头,看向江元。
“王妃的原话是,他就是个粗人,就喜欢身边留着的都是身强力壮,能打能扛的家仆。太纤弱的,下盘不稳的,走路动不动会摔的,拿不动东西的,通通都发配去别庄。”
“……”
景宁王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又将头转过向对面,此刻的李将军却早已收回视线转向陆铁。景宁王看对方似乎召过陆铁交代了几句,随后就见那位瘦长的双儿青年沿着廊桥的那一头快步跑了过来。
“王爷。”
陆铁跑到景宁王跟前行了礼后,禀告道:“王妃说让您记得先用膳再出府,接管后院之事他有分寸,他习惯按自己的方式来。您如果有什么舍不得的人,尽管跟他提,他都会给您留下来。还有,黄锦名册上的宫人和宫女他都不会动的。”
“不,承恩他尽管动。黄锦名册上的也可以动,本王绝对没什么舍不得的人。”景宁王忙不迭地立即表态。
“是,那属下就这么去回禀了。”
“嗯。”
陆铁回了礼后,又速度跑回去了。
景宁王不免又在廊桥上看了一会儿对面李将军那阵仗,突然觉得自家王妃这不像是在选家仆,这根本就是在选新兵吧。说不得要按他那套方式来整顿,或许会把整个王府后院给整成军营?
此刻的景宁王绝对没想到,他还真是一语中的。
不过在之后准备走去厅房用膳时,景宁王倒是猛然想到了一件事:他刚才似乎在陆铁的回报中遗漏了一个重要信息,什么叫先用膳再出府?他难道昨晚有说过今日出府的打算?
“江元?”
“奴婢在。”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今日要出府的?”
“回王爷,是刚才太子殿下有差人送了口信来,说让王爷您起身后就过去东宫一趟,太子殿下有事找您。”
“……”啧!原来如此。
景宁王顿时就有一点点的不开心,他本来还打算今日在府内和李将军腻歪一整天的呢。结果呢,竟然最后还是没得让他有沉迷某人美色的机会!
皇帝、太上皇、太子,一个个都是君命难为。
.
景宁王用完膳后更换了一套月牙白亲王常服,带着亲随骑马去了东宫。
太子找他也确实是有事,除去对景宁王让李青统管千机门表示接受并感谢外,还跟他商量了一下关于李将军昨晚拜托李青去宫内询问那位宫女的事。景宁王李岚毫不意外李青会将此事报告给太子知晓,他其实在心内也是希望太子李豫插手的,毕竟涉及到宫里的事,他这个在宫外建府的亲王难免鞭长莫及。
“三弟,听李青说,冷宫有一位叫巧儿的宫女是李将军的故交,李将军似乎想要助她出宫嫁人?”
“她是承恩麾下一位叫曹阳的副将的倾心之人,不知何故入了宫廷。承恩倒确实希望他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大哥你我都知道,这入了宫的人要出来啊,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确实如此。那这事你与李将军是何打算?”
“谈不上什么打算?还不知道那位姑娘是什么想法呢。我倒是觉得,既然入宫了……,虽说很多人确实终其一生天颜难见,但就冲着她这次帮过承恩,我也可以让母妃提拔举荐她。”
此时,景宁王和太子一起坐在东宫的一处僻静的暖阁内,暖阁门外站着江元和李总管,屋内只留了一个李青端茶倒水。景宁王和太子殿下在聊天的同时,手上的笔也一刻不停,正一列一列地抄着长长的经文。
说到底,这其实才是太子今日叫景宁王过来东宫的主要目的。
太子明面上为了卫国公府上的顾霖扛着单身一直不肯纳妃收人,就连赐给他作为房事启蒙的宫女或侍人都不肯碰,庆帝气得下旨要他每年过年都抄祈福经十二道,送进祖庙焚祭,告罪自己的同时也为社稷祈福。
往年太子只能苦哈哈的自己抄,今年难得景宁王回来了,自然是要拉上从小笔迹就和他十分相似的三弟一起共渡苦海的。
“李青去打探过那位巧儿姑娘的事。”太子殿下看了一眼伺候在边上的心上人,开口说明道:“她是被家人举荐入宫的‘良家女’,在宫内三年行事十分低调安分。刻意避开甚至推辞了几位女官的青眼,还自请去冷宫梅苑做下等的洒扫宫女。甚至不肯出钱给宫内的画师,那张入册的画像据说与她本人姿色天差地别。这怎么也不像是要费心获宠的人的意图。”
“那她的想法是什么?”景宁王微微挑眉,神情疑惑:“这般心如死灰的态度在宫内可不常见。难道她是旧情难忘、打算守身如玉?”
“正如你猜想的。所以李青去问了之后,她的回答自然是想出宫。”太子继续说道:“不过她倒也识趣,表示若是她真不得出去,也会一样感恩于李将军的相助。惟愿能有人带话给她的那位良人,让对方不用再等,死心另娶他人。”
“倒也是个不慕虚荣有情有义的女子。”景宁王想了想后,不轻不重的给出了一个结论,继续低头奋笔疾书。
“那么三弟,你对此有何想法,是帮还是不帮?”
“大哥,说实话,这事我无所谓帮不帮,但是承恩若是知道,却是肯定会想要帮她的。”景宁王叹息了一声后,难得停下笔正经的回答:
“古往今来,入宫的女子要想出宫,正史有过记载的,只能是帝王恩赦、出塞和亲、随迁藩王、许赐功臣。野史倒是有记载过不少匪夷所思的方式,譬如冷宫走水、譬如战乱逃亡、譬如武林高手入宫劫掠等等。”
“可惜,前者即使出了宫,不是年华老去,就是身不由己。而后者,那几乎等同是胡诌了。盛世不可能发生宫乱,便是真的走水,还有羽林卫重重把守,怎可能逃离。除非乱世时局动荡宫闱骚乱……,可若同时遭了这天灾人祸,那无论出不出宫,都是香消玉殒的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背景板小剧场:
导演:说好的战争乱世缠绵悱恻大制作呢?我怎么拍到现在还在走文戏啊?!!
场务:编剧说您拍前面那场战争大场面的时候把预算都花光了,监制到现在还在拉赞助,就先拖着走几幕文戏!等钱到位,您再继续拍大场面!
导演:不是说有演员是带资进组的吗?
编剧:哦,就前面那个演侧君的小鲜肉啊,可是你说他演戏太差,把他的镜头都砍了,他也就带资走人了。
导演:…………
祝福所有小仙女们,国际妇女节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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