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镇国公府后, 景宁王果然就被老丈人给请进了书房。
在一番谈话之后, 镇国公对景宁王的印象大为改观。他本以为景宁王早年或许是有些风采, 但少年成名,最易摧折心性。而近年来景宁王果然越来越风流骄纵起来, 处处表现出一副纨绔不肖的性情,着实一如江郎才尽令人惋惜。
但现在镇国公却发觉, 景宁王竟然是在藏拙。
当对方收敛起眉目间的玩世不恭,其在文治武功上的谈吐见解简直尽显帝王雄才, 尤其在朝堂局势的把握上,和那位开创了大齐盛世的太上皇的观点极为相似。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眼前的景宁王比起在位的庆帝, 多了一份为王者的豁达性情,比起太子, 又多了将兵者的杀伐果断, 无怪乎太上皇会如此喜爱这个三皇孙,并把那句夸奖时常挂在嘴边:“此子肖似孤, 甚矣!”
镇国公实在很想问,这般惊才绝艳的景宁王, 为何会甘心自污声名而尽心帮扶太子?难道他对那把龙椅就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难道皇家就真有手足情深?虽然李家皇室确实有过一位甘为太上皇挡下毒杀的胶东王,但李家皇室却有更多为了争夺王位而不惜弑杀手足的藩王。
这景宁王和太子, 毕竟不是一母所出,难道真的就能够荣辱与共,兄弟同心?
不过猜想归猜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镇国公为官多年,自然深知其中分寸,他只要自己心里清楚了就行。在知道眼前的景宁王并非庸才之后,他便在心底暗自做下打算,若是哪天这个儿婿突然锋刃尽显欲谋大事,只要他待恩儿能始终如一,他便也愿意用手中霍家军的实力,助其一臂之力。
茶话过半,便有侍人来禀报说景宁王妃到了,景宁王当即就坐不住了,匆匆与镇国公结束了话题就欲起身离席。镇国公见此微微一抬眉,目光在景宁王显露了几分急切的脸色上转了一转,捋了一把胡子后不疾不徐的开口:“今日家宴,臣设在中庭花厅,由贱内亲自准备几样家常小菜招待。微臣这便去看看贱内准备的如何,王爷可与王妃一起在府内赏玩片刻,缓后入席。”
“岳父岳母有心了。”景宁王闻言眉目一喜,当即对镇国公拱了拱手,然后脚步轻快的离开书房行往前厅见人。
而李承恩果然就呆在前厅。虽然镇国公府说起来是他的娘家,但他毕竟不是原身,对这里总有几分陌生局促难以相融之感。说起来,倒还是呆在景宁王府时要更闲适自在些。
“承恩!”景宁王到达前厅后,一看左右没人,立即从背后窜过去揽过李将军把人摁在椅子上亲了一大口。
今天的李将军一身简练男装,只用同色发带绑了个利落潇洒的马尾。大概是为了更好的遮住额间的双儿竖纹,还垂落了一侧的刘海,额间绑束了一条与耳钉同色的翠绿色缀玉额带,看起来真是英姿飒爽、俊逸非凡。
这模样简直就是当初景宁王心目中记挂着的那个小侍卫的样子,既潇洒又英武,看得他一阵心猿意马。
“夫主,这是在镇国公府!”冷不防就被强吻了一通的李将军耳尖通红的立即回以一个手肘,叩开景宁王的挟制后迅速离座起身,还不忘用眼神快速左右巡视了一遍。
“放心吧,没人,门口有江元和陆铁守着,何况为夫在亲你之前就已经查看过周围了。”景宁王继续上前一步,揽过李将军的肩膀,一边强硬的带着人移动一边不无得意的说道。
“即便如此,夫主也该自重!这光天化日之下……唔!”
但李承恩显然并不知道他一本正经气怒说教的模样更令人心动,景宁王趁机把人推在厚重帷幕遮挡的角落里,抓住时机扑过去先自顾自亲了个爽。
李将军气极:妈的,好想打他!
不过这毕竟是在镇国公府,景宁王也就是一时冲动,在亲完之后,他就放过了李将军。改为拉着他的手一起缓步走去中庭花厅,一路上,顺便把今日朝堂上的继相争论跟他讲述了一遍,让对方不至于真跟普通后院妇人一般不闻时局。
“夫主是说,朝堂决议由林甫之来继任张相之职?”
林甫之这人李承恩不知道,但原身‘李承恩’在嫁人前好歹官至威远将军,因在军中曾与原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的侄子皇甫英华交好,倒是颇为清楚此人的狡黠奸诈、口蜜腹剑。至少,据他所知,皇甫惟明叔侄被贬谪边地就是林甫之为了排挤他们谋得自己上位而构陷的罪名。却偏偏,对方钻的空子里本也有皇甫家自己的一些错处,便是知道了有林甫之在从中做梗,也无法为其说情。
“嗯。”景宁王点头,他和原身对林甫之这个名字并不关注,但既然此人能逼得太子李豫在朝堂中贸然出手,又在书房之内被镇国公评价为奸险狡诈、善弄权术之徒,那想必就不会是一个良臣。
“岳父说此人并无多少真才实学,却凭借音律上的独树一帜深得皇爷爷青睐,又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极会讨父皇欢心,便是钟公公,都是他的说客。今日虽然因为三公相驳而使其不得相位,但只要接下来上位的人不是如张老这般声名极盛、得双皇器重者;任何一位奉迎之能比之不及的耿直能臣,都一定会被他拉下马来。原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刑部尚书韦坚,户部尚书裴宽,京兆尹韩朝宗等人,皆受过其排挤,而今都下放的下放,贬谪的贬谪,……此人之手段,实不能小觑。”
“夫主,太子可有跟你提过他梦中的继相是何人?是林甫之吗?”
“在大哥梦中,张相病逝之后是由父皇任命牛仙客为相,但今日朝堂之上,却是张相自请辞官……,而且牛仙客此人,今日廷议时竟也为林甫之说话,恐怕这林甫之背后,也有张氏一系的支持。”
“既是如此,能与之抗衡的相位人选怕是该仔细推敲才行……”李承恩想了想后,提议道:“夫主在午膳之后还是该邀太子殿下过府再一起仔细商议,毕竟太子于梦中预见一世,想必在人选上会有更多提议。另外,微臣近日也找机会进宫去求见王皇后一趟,向其打听一下上皇和圣上最近的喜好,看有无可与林甫之一较长短的近臣。”
“真是难得,承恩你竟然会主动提起要进宫去觐见君父?”
李将军的这个建议,顿时拓宽了一点景宁王的思路。他和太子都只一心在朝堂的能臣良臣上找,倒是没考虑到既然那林甫之是双皇宠臣而得信,那能把他比下去的,自然也该选个比他更受双皇宠幸的臣子才行。
该说李将军不愧是打仗时什么鬼点子都能想出来的‘诡将’吗,竟然还能把争宠这套用在朝臣选用上?
“既然夫主这么说,那微臣还是不去觐见王皇后了,不如由夫主去兴庆宫找上皇打听如何?”李将军用狭长的眼眸瞥了一眼景宁王后故意反驳道。
“哎呀,承恩,你也知道,上皇早已申明在兴庆宫中不谈政事。我这若是过去打听,岂非有明目张胆向相位人选伸手的企图……,若是让父皇知道了,你可就要陪着为夫一起掉脑袋咯。”
景宁王说着掉脑袋,手也就顺着肩膀揽上了李将军的后颈,然后突然停步转身,把人推扣在一处廊庭的石柱上,抵着李将军的额头感慨道:“为夫只是觉得,能得承恩为妻,实乃幸事。”
“夫主过誉了。”看着近在眼前的艳丽眉眼和深情目光,李承恩心底也是一片柔软,“若能杜绝奸佞当权,乃家国社稷之幸,何敢不尽全力?”
“那就有劳承恩。不过,你进宫的事还是等为夫与大哥商议之后再行安排,你自己递宫牌进去为夫不放心。至少,一定得让李青在暗处跟着才行。”
“微臣知道,一切听任夫主安排。”
“哎,其实……,为夫还希望你现在也能听任我安排……”景宁王到底没忍住的又亲了上去,在李将军好吃的唇上磨蹭了一会儿后,视线开始若有似无的朝向一旁的假山打量,某种念头实在是过于明显了。
“夫主,这是在镇国公府上!”李将军跟着对方的目光看了一眼,领会到对方的言下之意后耳朵立即发红。
“承恩你怎么脸红了?本王只是想和承恩玩一玩躲猫猫而已。”
“夫主,这话你自己信吗?”
“为夫当然是信的,是承恩你不信为夫!”
“你——!”李将军无奈了,这景宁王只要开始闹起来就跟个孩子没两样,非要吃到糖才行。
他只能紧紧扣住对方欲要把他往假山方向拉的手,使出一个巧劲,反手将李岚扣压回石柱上,然后主动凑近他亲了一口,僵硬着表情安抚:“夫主,这里毕竟是镇国公府,人多眼杂,夫主若是想玩,我们回去王府后再说。”
“好,那回府之后,承恩不准耍赖!”被李将军这一口亲得心里甜滋滋的景宁王,趁机扬着唇角把这个借口给坐实,“要陪为夫在假山那处好好玩一玩的哦!”
“——!”感觉自己又被下了套的李将军脸色微微发烫,瞪了景宁王一眼后,逃也似的就抽身往花厅赶。
和景宁王比脸皮,他是真的自愧不如。
“哎,承恩,你等等为夫!”
心情很好的景宁王立即施展轻功跟上,在半途追上李将军就是一番纠缠拉扯,最后成功牵住心上人的手一起同行。
等到两人最后走到中庭花厅,镇国公夫妇早已经在席旁等待许久了。他们远远就看到景宁王和李承恩两人一路执手,举止亲昵,说笑打闹,两人之间的气氛比之那些所谓的恩爱夫妻都要来得甜蜜融洽,不禁彼此对看一眼,心中颇感欣慰。
尤其是镇国公夫人,竟是又看得眼眶发红,在心中不住默念‘真好,真好’。她是真没想到,自己那当初差点就要以死明志的儿子,竟能跟景宁王这般夫夫和睦。更没想到三年前连回门都不愿相陪的王爷,会突然回心转意专宠一人。
只愿一切,能一直这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除去主西皮的感情线外,其实还想让大家稍微看到一点背景的暗潮汹涌。希望不会令大家觉得拖沓和无聊,=333=感谢支持!!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ing、杨柳无心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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