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原彻想到她先前告诉过自己她的身世, 喉结滚了滚,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瞥见他眼中的心疼, 秋名唯轻轻摇晃着酒杯“都过去了,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正因为无牵无挂,所以才敢心无旁骛地在赛道上拼命, 才能一次又一次地打破纪录,朝着赛车界的顶峰飞驰。
她是这么想的。
不需要羁绊、不需要家、不需要任何的依靠。
一个人也能骄傲地活在这个世上。
只是她却未曾察觉,自己说这话时所流露出来的那丝期待和羡慕。
薄原彻看着她, 就像看着另一个自己。
明明孤独, 明明渴望着一个家, 却因为那份缺失而刻意逞强说不需要。就像眼巴巴望着橱窗里漂亮糖果却吃不到的小孩, 非故意说不稀罕。
她和他是一样的
很快,他又在心里补了三个字曾经是。
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找到了让他不再逞能的理由,他想要一个归宿,他想要她
“其实我”他注视着她,第一次将自己拼命隐藏的肮脏身世告诉别人,“我是个私生子。”
二十几年来难以启齿的三个字, 终于从他口中说了出来, 虽然还是感到羞耻, 但坦白却让他感到酣畅淋漓的轻松。
“我是个私生子”他又说了一遍, 抱着坚决的念头, “父亲是首城有名的大人物, 母亲年轻时家境优渥, 可后来出了点事,家里就剩她一个人,钱财什么的也都没了,可能是受不了落差,所以她年纪轻轻就做了别人的情妇,拼了命地想抓住机会上位。
结果我想你也猜到了,她没能得偿所愿,在我17岁那年就去世了
后来我被星探搭讪,索性借机离开首城,我不想在那个男人那里低三下四地讨生活。”
那之后,是漫长的沉默。
秋名唯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攥紧“怎么突然间跟我说这些”
先前看他,不是很抗拒提起以前的事吗
“你向我坦白了秘密,我也不想再隐瞒下去。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和你着相似的过去,而曾经的我却没你那样洒脱,我一个人过得并不好。”他顿了顿,看向她的目光炙热几分,唇边也漾开温柔涟漪,“但我现在有你,小唯,我不再是一个人,你也一样”
夜渐深。
客厅里的灯光被体贴地调暗。
沙发上,秋名唯枕着自己的胳膊已然入睡,另一只手垂落着,喝空了的酒杯在指间摇摇欲坠。
薄原彻找了条毯子过来给她盖上,又轻轻拿走了酒杯,然后蹲在沙发前,撑着下巴静静凝视她。
在乐城虽然也住在一起,但像现在这样两个人独处的夜晚却是第一次。其实之前他挺紧张,想着今晚或许会辗转反侧睡不着,事实上此时此刻却无比安然。
“晚安,小唯。”
他低喃着伸出手,指尖抚过她眉眼,眼底温柔缱绻。
既然秋氏的事已经处理完,就没有继续在沛城待下去的必要。
离开前,秋名唯最后一次去了趟秋氏,一来问问顾迟还有没有需要她出面的事,好把公司彻底托付给他,二来也要向他道个别。
到董事长办公室的一路上,员工们毕恭毕敬向她行礼,再不是初来乍到时被拦在大厅的惨状。
这样的转变秋名唯很是满意。
毕竟,这才是正常的。
秋氏姓秋,是秋念的公司,什么时候轮到看一个上门女婿和小三的脸色了
进门的时候,顾迟已经等在里面了。
男人依旧是一身纯白西装,站在落地窗前,轮廓镀着金色的光,好看得不真实。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秋名唯走去他跟前,才猛然回神,冲她抱歉地笑了笑“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秋名唯问,“想什么这么入迷”
“没什么。”顾迟掩住情绪,反问她,“你和那位还好那天冒然上你家,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秋名唯把车钥匙往桌上一扔,掀掀眼皮“没事,正好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
顾迟一愣“你把穿书的事告诉他了”
“有些事越早说越好,拖久了容易引起误会,我不喜欢狗血剧本。”
她的这份洒脱他很欣赏,看着这张熟悉却陌生的脸,顾迟想,要是念念也能如此,或许就不会有那些悲剧了
谈完工作上的事,秋名唯又说“对了,我明天就要去首城了,没什么紧要事的话就不回来了。”
虽然早就听她说过这样的打算,但真到了分别的这刻,顾迟的心情还是难以控制地低沉起来。
“是吗”他垂下眼眸,轻声道,“客套话也不多说了,就祝你在赛道上旗开得胜。”
“我会的。”秋名唯笑得张扬,“无论任何赛道,第一非我莫属。”
顾迟忍不住跟着露出笑容“嗯,那就提前恭喜了。”
时间差不多,秋名唯准备回去了“这段时间就多谢你照顾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
顾迟提议“上次说要请你们吃饭,不如就今晚”
秋名唯遗憾地说“家里那个傻白甜已经跟我约好今晚吃他做的菜了,没办法,最近他铆足了劲儿跟我秀厨艺,我得给他个展示的机会。”
她话里都是宠溺。
看得出来,她和那个人是认真的。
顾迟不禁羡慕“真好。”
喜欢她的人,她恰好也喜欢。
他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他。
秋名唯唇边弧度扩大“是啊,真好。”
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遇见属于她的那份幸运。
“那就这样,我走了。”她重新抓起桌上的车钥匙,转身走向办公室大门。
手压下门把的一瞬,顾迟开口喊住她“秋名唯”
他很少喊她真名,还像以前一样唤她“念念”,并不是怕别人生疑,而是他怕喊了她“秋名唯”,念念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虽然明知不可能,虽然知道对秋名唯不公平,但他内心深处依然存了一份自私,他希望念念能回来,能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不过那晚在餐桌上,他选择了释然,选择将这个人视作不是念念的、真正意义上的另一个人。
所以
“秋名唯,你要幸福。”他动容地注视着她,眼底有温热的水光,“替念念,好好活下去。”
这番突如其来像是诀别的话让秋名唯愣怔。
对上男人那双眷恋不舍的眼睛,她轻叹一声“我会的,顾迟,你也要向前看。”
毕竟生活依然继续。
谁也无法在回忆里驻足。
门拉开又合上。
偌大的办公室陷入死一样的安静。
顾迟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抬起手,轻轻捂住眼睛,下一秒,掌心一片热流。
向前看
理智告诉他确实应该如此。
但念念的事情上,他从来就无理智可言。
所以
抱歉他做不到
离开办公室后,秋名唯便准备打道回府。
等待的电梯停了下来,两扇金属大门推开,四目相对的是她不愿见到的人
男人早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憔悴而颓废,周身似笼着黑气,阴鸷得可怕。
无论他是不是专程来纠缠她,秋名唯都转身就走。
“念念”沙哑的声音喊住她,陆景深克制住那份怒火,“我找你有很重要的事。”
秋名唯完全没兴趣,扬声唤保安“我说过不许再放这个人进公司他怎么混进来的”
保安连忙跑过来,连连鞠躬赔罪“不好意思,秋董,他说有非常紧急的事要跟您说,我们也怕误了事儿,就让他进来了。”
秋名唯不想听借口,触犯原则的事她向来不手软“自己去人事部结算这个月的工资。”
保安愣怔“您这话什么意思”
秋名唯看着他,冷冷道“你被开除了,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
周围员工们都在偷偷关注着这边,她要是不来一招杀鸡儆猴,往后陆景深岂不是想来就来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
很快保安队长也赶了过来,领着犯错的保安快步离开。
电梯门口,秋名唯和陆景深对峙着。
一个表情厌恶,一个神色痛苦。
“已经恨我到这个地步了吗”咽下满喉苦涩,陆景深开口问。
秋名唯皱眉“关于这点我已经说过了,恨你不配。”
“我不配”陆景深冷笑了声,把手里攥着的文件袋塞给她,“难道他配”
牛皮纸的文件袋映入眼帘。
秋名唯没着急打开,问“这是什么”
“看看不就知道了”陆景深说这话时眉眼带着几分讽意,“你真以为那个姓薄的是什么善茬娱乐圈有多乱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清楚。”
听这话的意思就知道没什么好事,秋名唯看也不看那份文件,直接抬手撕个粉碎,而后在陆景深破裂的表情中,把文件的残渣扔在他脸上。
“别拿这种无聊的事烦我,好好想想怎么拯救你破产的陆氏吧。”
当初看小说只是觉得这个男主渣得令人恶心,穿书后,跟他一次又一次的接触,才发现“渣”和“恶心”这两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有了顾迟和薄原彻做对比,一下就显出陆景深所有丑态。
秋名唯现在话都不想跟他说一句,拉开几步距离,扬声招呼保安“怎么还没把他赶出去还要我说第几遍”
愣神的几个保安连忙过来,对陆景深说“走吧,别让我们难做。”
陆景深站在满地的碎纸屑中死死盯着秋名唯“念念,这种事情上别跟我斗气你太单纯,根本不是那种娱乐圈男人的对手你没看刚才那份资料,不知道他睡过多少女人,干过多少肮脏事他找你无非是图你的钱你别被他给骗了”
他那份资料也不知道是从哪个黑心狗仔手里买到的,全他妈是鬼话
薄原彻要是那么老油条,就不至于为了不陪明莎莎睡一觉而不惜放弃星途,她和他之间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偶遇,最终有了羁绊。
不想在众目睽睽下为薄原彻解释,他毕竟是公众人物,万一引起不好的影响就罪过了。
秋名唯眯起眼,目光轻蔑,直接怼得他哑口无言“当初你跟我结婚不也是图我们秋家的钱财吗装什么清高。”
周围偷偷看戏的员工不小心破了功,噗嗤一声笑出来。
可不是吗
当初陆景深口口声声说董事长是棒打鸳鸯的恶人,说他的真爱是“救命恩人”的倪姗,结果利益面前还不是跟董事长结了婚,一边享受着秋家带给他的财势,一边又说自己情不由衷,还真是又当又立
这声笑让陆景深脸色更加难看。
环顾四周,发现不少员工都是生面孔,看来秋念是狠了心把管理层的人全都换了个遍。
有必要这么防着他
喉咙里翻滚着郁气,在保安强行带走他前,他深深看秋名唯一眼,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念念,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才是真正爱你的人。”
出门前的好心情被陆景深给败得所剩无几,秋名唯驱车回到南岸别墅,脸上明晃晃写了“不爽”两个字。
薄原彻一直等着她回来,听见动静跑去车库,就看到她这副表情。
“怎么了”他问,“去公司遇到了什么麻烦”
“没有。”见到他,秋名唯心情稍微好些,“不小心踩到了狗屎而已。”
薄原彻顺势看向她的脚。
秋名唯忍俊不禁“真蠢。”
薄原彻
见他一脸茫然,她这才解谜“是陆景深,今天混进公司堵我。”
一听这个人的名字,薄原彻心微微提起“他找你做什么”
“还有什么无非就是想求复合。”想到白天的事,秋名唯忍不住嗤笑,“拿着不知道哪儿买来的黑料,跟我说你不干净,找我是想骗我钱,可笑他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跟他一样”
“他给你我的黑料”薄原彻慢吞吞说完这话,跟着露出忧心的神色。
虽然他从没做过什么三观不正的事,17岁前做过的最叛逆的事无非是跟人打架和偷偷抽烟,17岁出道后怕传出不利消息,他一直洁身自好,所有时间几乎都献给了工作。所以,根本不可能有把柄。
但
那些狗仔能把假的说成真的,黑的说成白的,万一小唯她她信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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