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去？”
“真不去。”
“那我们今年又要输了。”
“要是我不去就会输，那就输了算了。”
“唉，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也不跟你扯什么国家什么荣誉了，你自己难道不想去吗？你要是不想去，你搁这研究这些根本不会放到菜单上的新菜品干什么？那样的结局，你自己也不甘心吧？”
“……”
“研究新菜是厨师的职责，上不上菜单我说了算。”
“名利都是浮云，我不想争了，累了。”
“如果你真的不想去，那就算了。万一你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跟我说。”
……
蔡复利，蔡老头的大名。
欧子洲早知道蔡老头不是普通厨师，但也只敢估摸着他是年薪百万的某大酒店掌勺主厨，是那种做菜不仅做得好吃，还要跟来自上流社会的客人们面对面介绍菜品的理念的厨师。
各种大酒店都想把他挖走，但他厌倦了尘世浮华，选择深藏功与名。
但他还是太低估蔡老头了。
出身厨师世家，从小周游世界学习各国美食，归国后潜心钻研，研究出无数的新菜品，许多人们以为历史已久的民间常见小菜其实都是他琢磨出来的。
他活跃的时间正是国内厨师界整体水平低迷的时候，他的出现给了无生气的国内大环境增添了生命力。
他积极参与各种国际展览各种比赛，捧回奖杯无数，不仅让世界重新认识了华国佳肴，更为国家赢得了荣誉。
其中最为亮眼的，自然是那八座食神大赛的奖杯。
食神大赛，厨界最有分量的美食比赛，历史悠久，由各国的厨师协会共同举办，参赛选手来自五湖四海，冠军十分有分量。
然而在蔡老头之前，身为美食大国的华国已经快二十年没有进入决赛了。
而蔡老头不仅一出手就夺得了食神奖杯，还连续八年没有让奖杯旁落，这是食神大赛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叫“蔡复利”这三个字成了厨师界的传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国内更是被捧为替华国厨子一雪前耻的英雄。
然而，第九次参赛时，英雄滑铁卢了。
蝉联8次冠军的蔡老头，食神奖杯的头号种子，华国厨师的希望——居然在初赛被淘汰了。
谣言四起。
他飘了，他太自傲了，他漫天要价，他人品很差，他的菜谱都是抄过来的……
人们似乎不能接受英雄也会陨落的事实，对于这个他们亲手捧上神坛的男人极尽诋毁和嘲骂，甚至觉得他是国家的耻辱，恨不得用唾沫星子将他淹死才好。
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搜索蔡老头的名字弹出来的网页中，还是能看到很多带着极端情绪的谩骂。
欧子洲明白成为众矢之的是什么感觉，不奇怪蔡老头选择早早地退休，开了这家小破店养老。
风光时众人敬仰，落魄时连条狗都想来踩你一脚，真实。
不过既然蔡老头那么厉害，为什么会在初赛就被淘汰？难道他真的飘了吗？
不可能。
现在即便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蔡老头还在研究新菜品，不断更新菜单，从未停止钻研。
当时他肩负这么多人的希望，不可能会有故步自封的想法。
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欧子洲正要搜索关于那次比赛更多的信息，手机进了一通电话。
完全陌生的号码被十个人标记为诈骗电话，欧子洲正要点红叉，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他微微皱眉，接通了电话。
……
蔡老头已经好几个白天没去店里了。
想要采访的、想要取经的、想要专业指点的……
食神大赛明明还有几个月的时间，那些妖魔鬼怪就已经开始来烦他，真是受够了。
虽然他拒绝参赛，但他还是忍不住会思索，如果他去参赛的话，应该要设计什么样的菜品。
当然，只是如果。
他是不会去参加那个比赛的。
菜品要看上去时髦可口，闻起来叫人流涎，味道要符合大众口味……同时还要有惊喜。
前面几点并不难做到，最难的是惊喜。
现在的菜品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美食家如姜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没见过？
就连闻起来像屎的东西他们都敢吃，还有什么能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那道深海饕餮汇只得到“不错”这样一个评价，主要就是因为没有给姜丹带来惊喜。
惊喜……
后厨只有两个学徒在忙碌，看见蔡老头进来问了声好。
蔡老头点点头，环顾一圈，没看到那个身影，微微皱眉：“唐青呢？他白天都不在？”
“他在的。”一个学徒回道，“刚刚被人叫出去了。”
“被人叫出去了？”
学徒犹豫了一会儿，道：“那个……那些人最近每天都来找他……唐青好像欠了一大笔钱，被催债了。”
在社会上闯荡过的人对“债”这个字都比较敏感，蔡老头明白为什么学徒犹犹豫豫不敢跟他直说。
他思索片刻，想起唐青找工作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还债：“我记得他是跟经纪公司解约欠了一笔债，应该是那笔钱吧。”
“我也不清楚，来讨债的好像是社会上混的人。之前说好可以分期付款的，利率也都谈好了，唐青每次都按时付了……可是现在又忽然说不能分期，要他一次性付清。”学徒顿了一下，“我本来想借给他的，但是他欠的有点多，我也……”
“是吗……”蔡老头点点头，“我知道了。”
中午，学徒们都回去休息了。
欧子洲独自呆在后厨，趁着这个没人打扰的时间研究他的油豆辣子鱼炸弹。
“怎么这么臭！”
忽然的怒喝让欧子洲手一抖，他忙把拿盖子把碗盖上，往抽屉里一塞，然后心虚地转身。
“老大，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能发现你又偷偷在我厨房里搅屎吗？！”蔡复利怒道。
欧子洲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绝对会在下午他们回来之前让味道散掉的！一点也闻不出来！”
蔡复利皱着眉看他，末了问了句：“你愿不愿意上综艺？”
“嗯？”话题转变太快，欧子洲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蔡老头不追究，他自然不会把话题往屎……油豆辣子鱼炸弹上带。
只要蔡老头不罚他，聊什么都行……
等等，综艺？
“不愿意。”欧子洲果断道。
谁知蔡老头霸道得很：“但我想带你上。”
欧子洲有些莫名其妙：“蔡老头，你想上综艺，凭你自己的实力就行了，不需要依赖我的美貌。”
蔡复利难得没有在意欧子洲不敬的称呼：“通告费很高。”
欧子洲立刻就明白过来蔡复利是什么意思了。
这老头想给他机会，让他还债。
这笔债是公司找了第三方放贷，准他分期的，对方忽然变脸，他去问了公司那边的人出了什么事，公司的人说是有其他人授意。
唐青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欧子洲的罪过的人只有一个。
啧，小肚鸡肠。
蔡老头帮他还债，他很感激。
但是他不想上综艺。
他真的真的不想跟娱乐圈有任何瓜葛了。
“通告费有也是给你的啊。”欧子洲找了个借口。
蔡复利：“可以先借给你。”
欧子洲有些无语：“那你直接借钱给我不就好了？”
蔡复利：“想得美。”
欧子洲：“……”
蔡复利继续劝诱：“上台后你什么都不用说，当个背景板助手就可以了。”
欧子洲眼皮一跳：“不是我不想当背景板，你觉得我这样的，当得了背景板吗？”
唐青的演技固然可圈可点，但是他早些时候能够走红，主要靠的还是这张脸。
“可以。”蔡老头睁眼说瞎话道。
“……”
欧子洲有些无奈，他不知道为什么蔡复利对综艺这么执着，在他看来蔡复利带他上综艺百害而无一利。
不仅因为他本人不想再站在任何舞台上，还因为任何站在他身边的人都会受到连累。
“综艺在我看来是个平台，我可以借综艺向世人传达我的做菜理念。我想让他们知道，做菜可以是艺术，也可以是生活。”
“……”
欧子洲不太习惯蔡复利这么一本正经地给他灌鸡汤，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你要是真想上，你可以带李师傅，吴师傅他们上。他们给你当副手那么久，配合起来肯定更加默契。”
“他们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厨师了，让他们给我打下手也太委屈他们了。而且他们话少，上综艺估计不习惯。”
什么话少，那只是在你面前话少而已。
欧子洲意识到不管他列举什么客观因素拒绝上综艺，蔡老头总能找出像模像样的理由反驳他。他干脆不再拐弯抹角了：“老头，我不想上综艺，我以前在综艺上吃过苦头，所以很抵触。”
蔡老头沉吟片刻：“你是铁了心不想上？”
看来是说通了，欧子洲松了口气。就算是蛮不讲理的蔡老头，也是会尊重他徒弟的个人意志的嘛：“是啊，你是不知道我上次被陷害得有多惨。你是不知道那些节目组为了收视率可以做出多过分的事情，我觉得你也最好掂量一下。你要想传播理念，除了上综艺，还可以出书之类的嘛。”
“哦，是吗。”蔡老头似乎是在认真考虑欧子洲的建议，颔首思索片刻，抬起头，面带渗人的微笑。
欧子洲吞了一口唾沫。
这老头，应该不会坑自己吧……
“可是已经晚了，机票我已经帮你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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