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婴儿感染和免疫失败的联系, 小木屋的生意变差了不少。
虽然免疫跟已经感染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村民们还是因为这事深切地感受到一种无名的恐惧。
许多老顾客不再上门, 只有褚多多不知疲倦, 还天天往小木屋跑。
没有人指责欧子洲,但精神压力是不可避免的。
因为他, 本有机会回到城区生活的孩子只能留在这片被视作死亡之城的土地上;因为他, 那些无辜的婴儿免疫失败,原本就短暂的人生将蒙上一层更为痛苦的阴影。
为什么他总是那么不走运,总是好心办坏事, 总是给无辜的人带来痛苦?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不明白。
如果那群婴儿是被他感染了,那么作为草本植物感染者, 他们身上早该发出新芽了。
现在的结论是他阻止了草本种子的免疫感染, 让婴儿们成为木本植物种子的受害者……这根本无法解释!
无论如何, 整个别院因为他陷入了十分低沉的氛围。
他想要做点什么来补偿这些家庭,但身为厨子, 他擅长的就只有做美食,然而现在没有人敢吃他做出来的食物。
“我敢吃!”褚多多忙道,说着不知道想起什么,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嘴角。
欧子洲:“……你怎么就知道吃?”
褚多多不服气:“有一个就知道吃的客人难道不是你的福气吗?”
欧子洲眼角一抽:“你脸可真大。”
褚多多拽着他的手臂不停摇晃:“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我鸡蛋都带来了, 做嘛做嘛做嘛!”
“行行行,别摇了,等下胳膊要断了。”欧子洲拗不过他,提着篮子走到灶台边。
为了方便处理食材, 他找人用石头给他砌了一个案台用来当备菜台,叫这个露天小厨房看上去更专业了。
他看了看食材存货,微微一笑:“今天哥哥给你做点好吃的。”
褚多多眼睛一亮:“好!”
……
欧子洲将果冻般弹韧的白色方块小心地捞到盘子里,但因为白色方块太嫩滑,他用的铲子大而笨重,为了保持方块的完整性,他必须十分小心地铲。
忙活了一阵,他终于将所有方块完整地捞了上来,舀水准备冲锅的时候,发现锅缘有一点黄色的粉末。
他顿时愣住,看了眼指尖的小白花。
这朵小白花不知为何至今未凋零,黄色的花蕊和白色的花瓣始终保持着刚盛开时的完整和鲜嫩。
黄色的花蕊……
不会吧……
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一个明显的漏洞——花粉不具有感染性。
褚多多看着小方块,两眼放光:“鱼肉居然真的能包进去啊!”
欧子洲回过神,放下手,用水冲掉了锅缘的花粉,冲刷锅里剩下的油。
“包进去的可不只是鱼肉。”欧子洲摆好盘,将盘子推到褚多多面前,“尝尝看。”
褚多多迫不及待地舀起一个,一口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不住地赞叹,忽然不知道尝到了什么,眼睛睁得瓦亮,但因为闭着嘴不方便说话,只能“嗯嗯嗯!”个不停。
咽下去后,他迫不及待地问欧子洲:“青哥哥!里面怎么会有鱼汤的!你明明只是把鱼汤倒在蛋液里面!怎么做到的?太好吃了!”
欧子洲笑道:“因为我在里面留了个洞,在加热的时候,汤汁跟面粉和蛋羹逐渐分离,又不能渗到外面来,就汇在里面的小洞里了。”
褚多多激动地不行:“难怪这个一个小方块你要裹三层皮!真的太好吃了!我要学这个!我妈一定会喜欢的!”
他抓着欧子洲的手不停地晃,大有欧子洲不答应他就不停下之势。
“好好好。”欧子洲连忙答应。
“又在做什么好吃的?”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村长?”欧子洲转过身,有些意外。
他挺久没去找村长了。
村长外孙女生下来那天,他送去一碗鱼汤。
外孙女很可能是因为他那碗鱼汤免疫失败的,他不确定在这个时候村长愿不愿意看见他。
老村长手提着一只纸袋:“家里杀了一只鸡,我跟囡囡两人吃不完,拿半只来给你。正好贪吃的多多也在,直接烧了吧。”
“什么叫贪吃的多多!是好学的多多!我在跟青哥哥学烧新菜呢!”
“好好好,哈哈哈……”
“我……”欧子洲有很多话想问村长,外孙女的状态还好吗?发芽了吗?母亲的状态怎么样?胃口好吗?但他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问这些事情,点点头,接过袋子,“我去做一碗鸡汤。”
“子明啊……”村长叫住他。
欧子洲转头,村长低下头,似乎此时的对视会叫他尴尬。
他笑了笑,抬起头,眼神诚恳:“囡囡很喜欢你做的鸡汤,等下我可以带一碗回去吗?”
欧子洲顿了顿,露出笑容:“当然可以。”
鸡汤刚起锅,路边又来了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打量着欧子洲他们,视线跟欧子洲对上才大方走出来,神色有些紧张:“那个……我叫程胜,我本来是周五的,但是我刚钓上来一条大鱼……”他抬手示意手上提着的鱼,挠了挠头,“我等几天怕鱼被我养瘦了,老婆又还在坐月子,所以……我能不能插个队啊?”
欧子洲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好,您稍等,我这边马上就好。”
“不急,不急,您慢慢来。”程胜憨笑道,“实不相瞒,我老婆自从喝了您做的鱼汤,体重增加得比怀孕那段时间还快!要不是被她催着,嗨呀,其实我是想守规矩周五再来的。对了,这条鱼有点大,我带的碗太小,您烧半条就好,剩下半条就留着吧。”
……
这一天来了五个客人,其中四个是月子中母亲的家人,找各种借口给欧子洲留下许多新鲜食材。
欧子洲一个人又吃不完,不禁有些头疼。
第二天客人翻了一倍,第三天第四天,客流量又恢复到传闻出现之前的水平,而客人们对欧子洲的态度,肉眼可见地比之前恭敬了不少。
褚多多在灶台后面烧火:“青哥哥,我妈妈跟我说都两个半月了,小依依还是没有出芽。以前的婴儿从来没有这么久还不出芽的,好奇怪呀。”
依依是村长外甥女的名字。
“越迟出芽越好吧?”欧子洲随口问道。
木本植物植化者的木质化时间跟出芽时间相关,那么相应的,出芽时间越迟,孩子的预期寿命也越长。
“为什么呀?”褚多多从灶台边上探出头,“我出生十天就出芽了,我妈说出芽越早孩子越聪明。”
欧子洲立刻反应过来,轻笑:“你妈说得对,所以你这么聪明。”
“嘿嘿,可不是。”褚多多也不谦虚,同时又有点焦虑,“可是依依这么久不出芽,要是变成傻孩子可怎么办?”
“……”欧子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难道说傻人有傻福?好像不对。
“对了青哥哥,昨天又从城里来了个人。挺尴尬的,村子里没空的房子了,那栋大房子还没修,可能要在我家先住一段时间。”褚多多噘着嘴将柴折断,塞进火堆,“要是青哥哥住在我家就好了,这样可以让他住木屋。”
“新的植化者?”欧子洲停下手。
“对啊。”褚多多嘟着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感染上的。我们这边很多容易结籽的人会在花期之前把花骨朵剪掉,你不知道剪花有多痛!每次打了麻药他们还是痛得嗷嗷叫,剪了花之后至少要发一周的高烧。就这样城里人还会感染,你说要我们怎么办呢?”
“是只有一个人吗?其他村有新来的人吗?”欧子洲问。
“没有听说。”褚多多答道。
城里居然又出现了单个感染者。
别院免疫婴儿每次使用这么多草本植物种子却还有一半免疫失败的概率,就算是风把植化者产生的种子吹到城里,每次都这么精准,不多不少只感染一个人?
见欧子洲手上动作变慢,褚多多问道:“青哥哥,怎么了?”
欧子洲回过神,露出一个笑:“没什么。”
几天后隔壁村又有一个婴儿诞生,前后婴儿和母亲都没有吃过欧子洲做的食物,婴儿生下时十分健康,测试为阴性,被护卫队的人装在摇篮里带走了。
这也许算是一个小测试,让别院的人更加坚定了出生即阳性是小木屋的食物所导致的,但这次小木屋的生意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
这天晚上,欧子洲正在收拾碗筷,一个陌生的男子登门拜访。
来人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干净斯文,一枝细苗从耳后长出来。
苗很小,上面只有一片叶子。
是刚被驱逐到向阳村的那个人。
“你好,我叫林文也,忽然拜访有些冒昧,但是我……”那人样子很年轻,恐怕比此时的欧子洲还要年轻一些,很是羞涩内敛,在欧子洲面前有些局促,“我初来乍到,听说你也是刚来不久的人,村长说如果我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可以来问你,请问方便吗?”
欧子洲看了他一会儿:“没什么不方便的。”转身把人放进屋,搬了张椅子给他。
“谢谢。”林文也在椅子上坐下,打量了一下欧子洲的小木屋,“屋子很棒,打理得很干净。”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欧子洲客气道。
“我就是想来问问村里的习俗这些。你来这里两三个月了,过得还习惯吗?我,我对植化病不是很了解,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问一些关于植化病的问题。”
“除此之外呢?”欧子洲又问。
“除此之外?”林文也面露疑惑,用眼神询问欧子洲,而欧子洲却一直微笑着。
几秒种后,林文也忽然醒悟过来,露出尴尬的神色,“我,我,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敌意,我只是……”
欧子洲转身将门关上,走回到林文也身边。
林文也的脸涨得通红,看向欧子洲的眼神充满防备。
“林文也同学。”欧子洲语气严肃,“我虽然比你早来三个月,但是对于向阳村的事情肯定不如其他长久居住的居民清楚。你被安排住在褚婶婶家,这些问题不问褚婶婶,却在大晚上跑到我的小木屋来问我,你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被欧子洲点破,林文也的脸红得简直能滴血。
“还有。”欧子洲顿了顿,林文也飞快地看了欧子洲一眼,跟欧子洲的视线撞上,又飞快低下头。
“虽然我比你大了两岁,但我还没有老到这么快就忘记以前天天往家里跑的面孔。”
林文也瞬间睁大眼睛。
欧子洲微微一笑。
“文也弟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青延初中时候最要好的朋友吧?”
作者有话要说:啊,勤奋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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