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醉酒

小说:经年杳杳 作者:雪满头
    接连两日, 谢杳他们在知州府过得安生, 白日里霍淳打着让他们熟悉风土人情的旗号四处参观,入了夜便是宴饮,笙歌至月落。

    第二日夜里, 沈辞送谢杳回房——小姑娘在席上还好端端的, 甫一出来,见了风立马便醉倒了。

    原因无他,这回席上的酒是当地有名的“风醉”,顾名思义,是让人见风就倒的烈酒。可这酒入口绵柔, 清冽回甘, 饮酒者总不自觉便容易多喝两盏, 譬如谢杳。

    沈辞向来自持惯了,除非有意放纵,在外轻易不会醉酒, 这时候眼神清明望着贵妃榻上倚着的人儿。他倒还真没见识过谢杳的酒品。

    谢杳单手支颐打量他, 看着看着就笑起来,“阿辞生得真好看。”

    沈辞配合又敷衍地一笑,想着果然还是先把人哄睡过去为妙。

    谁成想这一笑落在谢杳眼里, 她登时眯了眯眼,从贵妃榻上摇摇晃晃起身, 走到沈辞面前,踮起脚勾他下巴,动作轻佻, 也不知是在哪儿学的,“美人儿,给我跳支舞。”

    沈辞哭笑不得,把她手拿下来握住,“别闹。”

    谢杳撇了撇嘴,“美人儿是不是不会?”转而又弯了弯眉眼,“无碍,我跳给美人儿看好了。”

    她说罢,趁着沈辞一愣,便伸手去抽他悬在腰间的剑。

    抽倒是抽得漂亮,剑出鞘的声音清脆极了,可她本就不是练家子,又醉成这副样子,这剑拿起来都费力得很。

    谢杳双手握着剑,剑身却总往地上坠,她拖了拖,终是放弃了,手一松,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这声响激得雁归进门瞧了一眼——不过推开了道门缝,瞧清里头的情形,尤其是正对着门的世子一脸无奈地抬手按了按额角——当即便将门掩上,重新站到门外去守着。

    谢杳放弃了剑,四处张望了一圈,目光倏而一亮。

    沈辞跟着她目光望过去,衣架上有一条妃色云雾纱质披帛。

    谢杳取了披帛来,说什么也要跳支舞,又嫌没有曲子相称,指挥着沈辞叫他去抚案上架着的琴。

    沈辞看着她吆五喝六的样子,被逼无奈,只得去案前坐下,随手抚了一首曲子。

    谢杳这日穿的是一身月色罗裙,为着方便行动衣裳轻盈得很,用那条披帛随意跳了几个步子,像要奔月而去一般,虽是步伐不稳,可也隐隐有几分翩若惊鸿的意思。

    披帛在她腕上缠了一道,衣袖滑落,露出胜雪的小臂,她踩着节拍旋转,披帛绕成一片朝霞般的云雾,而云深处那个小姑娘,飞来一眼灼到看客心底,一回首间便是惊心动魄。

    直到她踩着了披帛,自个儿绊了自个儿一下,仰面倒下去。

    琴弦嗡鸣一声,沈辞一手拍在琴上借力,一个纵身间,将谢杳接到怀里,又一个旋身卸去她坠下来的力道。

    臂弯里的小姑娘眼尾潮红,本就上挑的凤眸因着这一点颜色无端生出几分妩媚。

    琴弦震颤的余音散进夜色,天地间刹那归于宁静,他似是连心跳都滞了一瞬。

    小姑娘脸颊上氤氲着薄红,手自然而然地环在他腰间,朱唇轻启,吐气如兰唤道:“美人儿?”

    沈辞脸一黑,差点儿径直松开手让她摔下去。

    这些谢杳第二日一早醒来时倒是忘了个干净,还被榻边坐着将就了一夜的沈辞吓了一跳,戳了戳他问道:“你怎的在这儿?”

    沈辞醒过来,握了握不知何时被谢杳松开的手——昨夜里好容易让她躺着盖上薄被,临走时她一把拽过他,死活不肯松,偏要美人儿陪她睡,还留了个心眼,担心若是拽衣裳他会割袍脱身,便径直拽着他手。

    沈辞自认没有壮士断腕的必要,也就留下来守着她坐了一宿。

    这时候听谢杳这么问,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再这么下去,旁的不知道,你这酒量倒是能先练出来。”

    谢杳一寻思,这已经耽搁了两日,确是不能再叫霍淳牵着鼻子走,这日便同霍淳要了州志。

    大兴各州的州志按年历由专人编撰,通判监察,记载的多是当地的民情,各年的气候、收成云云。

    谢杳甫一开口,霍淳便命人呈了上来,道:“下官早便料到这州志兴许用得上,一早就备好了,就等着世子殿下和居士查呢。”

    谢杳拿着州志翻阅了大半日,屋里点了安神的熏香,沈辞一夜没睡好,这时候便有些倦了,靠着软垫小憩。

    屋里没有旁人,谢杳将州志合上,轻叹了一口气。

    沈辞仍是阖着眼,开口问道:“可看出什么来了?”

    谢杳摇了摇头,“来不及细看,只是粗略一翻,这州志与霍淳所说的简直一模一样,分毫错处也挑不出。不过,一个知州,当真能将偌大一个州这些年的大小事务,事无巨细地全记在心里么?他越是挑不出错,我便越是觉着有问题。”

    沈辞道:“都记在心里这事儿,本是没什么可指摘的,兴许他时不时就翻翻州志呢。”

    谢杳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州志,确是有常被翻阅的痕迹。只是她这么仔细一看,更觉着哪儿不大对劲。

    “你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乃是意料之中。”沈辞睁开眼,“这州志,用的是新墨。”

    谢杳闻言一怔,反复确认过,长出了一口气,“果真如此。霍淳这也算是百密一疏,都想到了刻意做旧,却没想到这一层。”这本州志并非是原来那本,而是霍淳得了朝廷遣人来的消息时,特意赶制的一本。里头记载的东西自然是偷梁换柱过了的。

    沈辞喝了一盏茶醒醒神,“这类物什儿,常人拿到手时注意力皆是集中于内容上,只要样子做的像一些,鲜少有人会察觉出不对。霍淳的时间紧,做成这般也是不错了。”

    谢杳后知后觉地皱了皱眉,“等等,所以你一早就发现了,还让我在这儿看了这么半天?”

    沈辞恍若未闻,将话头引开,“他既是千般阻着,必有蹊跷。明日我带你出去,我们眼见为实。”

    谢杳这时候已然听雁归提过,知晓昨儿个夜里是因着自己他才一宿未眠,愧疚之下决定不再计较他方才的报复行为。

    待两人敲定了第二日的细节,天色已然暗下来。

    第二日,谢杳先是去寻了霍淳,道是州志内容繁冗,昨日并未核对完,还需得再细细看上一日,又装模作样地多要了些相应的记册典籍,而后便回了房里,沈辞一身便服,已然等在里头。

    诸事安排妥当,又留下了雁归做照应,沈辞带着她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

    这日的市集显然没有他们先前那几日路过时那般热闹,沈辞费了些功夫去找,才在一个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看到一个乞丐模样的人,牵着一头瘦骨嶙峋的驴。

    那人眼神浑浊,听到有人问价,开口要了一两银子。

    沈辞掏了银子,因着还算是在知州府的直接势力范围内,只问了句他是从哪边儿来。

    那人缓慢地抬了抬胳膊,指了指东南的方向,只在接过银子时眼神亮了一下,当即冲着粮店而去。

    谢杳抿了抿嘴,方才那人的模样,才真真儿像是从灾区而来。她原以为沈辞只是借着买驴,问出那人的来处,好有个方向,没成想沈辞当真牵着那头驴走到她近前。

    她见过这位被誉为武曲星转世的世子殿下鲜衣怒马,也见过他一身煞气宛如杀神再世般打马而过,如此亲民到牵着头驴……还真是第一回见。

    “上去。”

    谢杳眨了眨眼,“嗯?”了一声。

    “这一路还不知有多远,这儿又没有马市,驴倒也凑合,你若是能一路走着也成。”

    谢杳明白过来他意思,“不了不了,走还是免了,容易拖你后腿的。”而后由他扶着,骑上去。

    驴行得比马稳得多,饶是她不会骑马,在驴背上也坐得稳稳当当。往东南走了半个时辰,已然失了人烟气。

    谢杳忽道:“阿辞,回头你教我骑马罢?”

    沈辞在前头牵着驴,闻言回头,“怎么突然要学骑马了?”

    “你说哪日要是碰上什么逃亡之类,我不会骑马,岂不是很快要被追上?”

    “你整日到底在寻思些什么?”沈辞皱了皱眉,许是联想到了她先前的行事风格,深感还是有些必要,“罢了,回京我便教你。”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两人间话渐少了。处处皆是龟裂开的土地,不少地方还是很平整的,看那样子,先前该是耕地。

    滇南之地,往年雨水是很充足的,是以这儿长起来的灌木也更喜水一些。大旱之下,幼小些的树木已然枯死,那些有合抱粗的大树还顽强些。

    路愈发崎岖难行,枯藤遍地都是,这时候谢杳倒庆幸骑的是驴——马匹是走不得这山路的。

    乌鸦的嘶鸣乍然响起,谢杳抬头见两只通体乌黑的大鸟自上空掠过,心口没来由得一紧。

    沈辞自然也见着了,脸色一沉——这幅景象他比谢杳熟稔得多。在边疆的战场上,厮杀后的土地上,倘若来不及尽早收尸,秃鹫低旋的场面是常有。

    作者有话要说:假如有人眼尖地发现,镇国公世子在谢杳的房里待了一宿,第二日一整天都精神不振。

    沈辞:不会有人......

    谢杳(打断):他们怕是会以为你不行。

    沈辞:???好,这话你说的,我记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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