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冬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枕头都湿了。
口水流了一夜。
都怪那张图,小王八蛋是故意的吧。
小侍女领着她去后山灵泉洗了澡,又送来了稀世罕见的果子,她挑个红艳艳的吃了,这才坐在铜镜前。
镜子里是一张平平无奇高冷淡漠的脸,实在没有哪处吸引人。
她还是不明白。
昨夜大徒弟的表现,分明是……喜欢她……
可她生的又不貌美,待人又不亲切和蔼,怎么会呢?
她思前想后,觉得不对,伸手按上脸颊,从一侧撕下了薄薄的面皮,镜子里豁然露出了一张绝美动人的脸。
宛若林间清泉、云上烟霭,不可触碰,却心驰神往。
阮冬转转脑袋,镜中的美人亦转动脑袋,小巧的鼻子,精致的下巴,白皙的脸颊,优雅纤细的脖颈。
唯独那双动人心魄的眼,却微微泛着红芒,额心亦渐渐浮现出诡异的红纹,勾勒成一道令人心悸的魔纹。
心魔纹。
果然……这东西还在。
心魔是每个修行者必须面对的难题,弱的心魔,会被绞杀,强的心魔,则会摧毁修行者的心态和根基,而势均力敌的心魔,则会同修行者共存。
这类人,是修真界最可怕的一群人。
前一秒正义凛然,下一秒忽而败给心魔杀人如麻。
前一秒杀人全家长刀横扫,下一秒抱着遗孤痛哭自责,誓要养大遗孤让他杀自己报仇。
但混合状态下,修为暴涨,强横无比。
不过混合状态极难维持,熬过来的修为大涨,熬不过的失心堕魔,坠入深渊。
她先前就处于这种叠加态。
前一遭她是身穿,顶着一张太过美艳的脸,麻烦不断,后又心魔丛生,渐渐侵入心魂,在面相上显露,她便叫系统给她做了一张面具,遮了脸。
她一边苦苦压制心魔,每日痛不欲生,一边仔细教导他们,希望他们尽快长大,不要误入歧途。
她想,反正自己也会死遁,只要坚持到徒弟们三观成型就好。
普通的面容,才不会引起诸多注意,以及莫名的情缘。
严厉不苟言笑的教导,才能建立起距离与差距,让自己的死不那么触动人心。
轻飘飘的来,轻飘飘的走,没有人在乎,没有人难过。
可还是……事与愿违了啊……
这面具是系统给的,除了她自己,别人不可能取的下来,徒弟不可能见过她真容,也不可能因为美貌而爱上她。
那是因为什么呢?
她忽而想起曾经那些事儿。
三个徒弟刚入门时,都让人头疼,但最头疼还是傅白。
三不五时就有别支的师兄师姐带着自家鼻青脸肿的小豆丁找她兴师问罪,说是傅白狼崽子又欺负小孩。
她找到他,没问他就先跪,态度温顺听话,挑不出一丝错儿。
“徒儿错了,师尊罚我。”
她便掏出降魔戒尺,抽他手心。
他乖乖的,跪的笔直,她打他,他也没有丝毫怨恨,只用一双黑不溜丢的大眼睛望着她。
小脸白净漂亮,发丝乌黑柔顺,因为疼,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却始终咬着唇,不吭一声。
打完了,他便乖顺的回话,说自己再也不会了。
可不过两日,宗里哭闹的孩子更多,比往日还要鸡飞狗跳。
她一次一次的罚他,可这孩子罚的时候态度良好,转头就我行我素,让她十分绝望。
有一回他闹腾的大了,她气的发晕,摁在膝上当众打了他屁股,他爬起来的时候脸颊红红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自那以后,老实了不少天。
虽然后来又故态复萌……
但现在想想,该不会……该不会……
阮冬捧着脸,小脸蛋红扑扑的,她曾听说,有些人就喜欢被虐待被打,越被打就越兴奋,小白该不会是因为这个……
这一思量,思路便直接奔着奇怪的地方去了……
院中和风习习,参天巨木笼罩在院落之上,细白如雪般的花瓣随风而落。
天光湛蓝,热茶的香气袅袅融进空气中。
青年一身淡色,懒懒坐在竹椅之上,半敛着睫,眸中尽是柔光。
那时候,天气也像现在一样好呢。
【师尊怎么不来看我们?】
【是因为我们不乖么?】
他嗤笑一声,这两个笨蛋,是因为太乖了。
越乖,就越疏远,越乖,就越冷漠,越乖,就越见不到她。
像是迫不及待要撇清关系,像是迫不及待要远离一样。
她看向他们的目光,像是一直在祈祷。
快些长大,快些成为好孩子,快些,再快些。
她好像很着急,可他并不知道她在急什么。
她喜欢乖巧的,他就乖巧,可他越乖巧,就越见不到她。
于是他开始不断的犯错,只希望能靠近她一些。
她叫他的名字的时候,他很开心,她打她的时候,他也是真的开心,只要能在她身边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不喜欢疼痛,他只喜欢她。
·
阮冬因为自己无边的想象力,脸蛋都热的冒烟了。
她重新戴好面具,默背了一遍清心咒。
走出庭院的时候,天气很好。
浮云悠闲,鸟雀轻鸣。
明月府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好地方。
因为大魔头傅白占了修真界灵气最浓郁的山和水。
没人敢说个“不”字。
阮冬穿过花木扶疏的庭院,打算了解一下状况。
府里四下无人,也无禁制,任她随意走动。
她沿着长廊一路向前,很快便瞧见了类似书房的建筑。
绿植充盈,旺盛的在木窗前生长,一池游鱼不时扑溅出水花。
她略一思量,从洞开的大门走了进去。
一排排玉简和书籍整齐的放在书架上,十分整洁。
桌面上摊开着白色的宣纸,蘸饱了墨的狼毫搁在砚台上,而在砚台的附近,有一枚摔的四分五裂的传影玉简。
这是什么?为什么裂开了?
阮冬走上前,食指触上玉简。
因为输入灵力,破碎的玉简发出了“刺啦刺啦”的破败之音,许久才勉强撑开光幕。
是一段影音。
光幕很快显露出画面,是一个仙气渺渺的硕大平台。
阮冬一怔,画面中的地方,她认得,是无极剑宗的入宗石。
无极剑宗就是她上回穿书时所在的门派,入宗石则是历来收徒的地方。
她就是在这里收了傅白、碎玉和长寒三个徒弟。
画面一动,果然,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徒弟了。】
说完这句话,画面就熄灭了,传影玉简耗费了灵力,再次变为了一枚灰扑扑的石头。
怎么只有这一个画面?又为何会被摔碎?
阮冬想起傅白,心头有些发怵,正要离开,目光却忽然瞥见木桌下的一枚箱子,没有盖好,露出了灰扑扑的石头。
她心一紧,蹲下身,打开了箱子。
瞳孔一缩,竟是一整箱碎裂的传影玉简,有的几乎碎成了渣。
她打了些灵力进去,果然又听见了一模一样的话,一整箱全都是同样的内容。
她看着那些碎成渣的玉简,心头苦涩,有多痛苦有多恨,才能一遍遍的听,又一遍遍的碾碎呢?
小白他,其实……是在怨恨着自己吧?
她不知如何是好,正要盖上箱子,身后却忽然传来轻笑。
“师尊在做什么?”
阮冬手一抖,玉简便从掌心滑落,摔在地上。
一地飞灰。
傅白宽袖长衫,懒倚门框,高大修长的身体几乎遮住了全部光线。
他目光一敛,抿着薄唇,表情藏在暗处,瞧不分明。
阮冬慢吞吞走上前,不知说什么好。
沉默片刻,他忽而笑了笑。
“师尊,不过是些陈年旧事,别在意。”
阮冬尚在愣着,他却忽而伸出手,攥住她的小手,牵着便往庭院去。
阮冬晕乎乎的便被他带走了,直到坐在庭院的木椅上,才恍然醒悟,一张脸早已红透,不过隔了面具,旁人自是什么也瞧不出。
小时候牵手便罢了,都这么大了,怎么能牵的这么自然 。
瞧这家伙一脸淡定,她都不好意思拒绝和质问。
罢了,就这样吧……
她闷坐片刻,还是放心不下他的伤,她清清楚楚的记得,他黑化后因为某些缘故留下暗伤,这才是他日后被杀的关键原因,昨日问了,他不认,可总也得弄清楚,有病得治啊。
想到这里,她鼓起勇气,问:“小白,你的确受伤了吧?”
傅白乖巧:“嗯。”
阮冬又问:“严重么?”
傅白搁下茶碗,凑过来,低声道:“师尊,要检查么?”
天光明媚,温和适宜。
他冷不丁这样凑过来,将她吓得够呛,一张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还好隔了面具,他看不到。
傅白笑眯眯:“不愧是师尊,这样淡定,既然师尊不嫌弃徒儿,那我先脱上面还是下、面?”
阮冬面色苍白:“下次,下次一定……”
傅白有些遗憾的将褪到肩头的外衫穿了回去。
阮冬:得救了……
阮冬:“我听闻有一株‘合灵草’可治暗疾,若能取得,定然可以医好你的暗伤。”
傅白目光炯炯:“不愧是师尊。”
阮冬:“那我们去取如何?只可惜不知方位,不过若说消息最灵通,该是深夜开启的‘灵魂酒庄’,我们可以去那里寻找消息。”
傅白:“师尊说的可是‘灵酒佳酿、美人如云、放肆欲望、无法无天的灵魂酒庄’?”
阮冬:“是啊。”
傅白露出为难之色。
阮冬:“怎么了?”
乖巧温顺的徒儿义正言辞。
“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只有一次,还是碎玉强拉着我去的,里面灯火迷离,酒液放纵,都没有书,一点儿都不适合我,我只坐了一下,就走了。”
阮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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