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必有后福

    天星到最后也没说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推说自己还有事,慌里慌张的就离开了医院。她走后不久许星程就来了,只不过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却带着明显的心不在焉。昨晚出事的时候他刚好陪着段天婴从休息室出来,开枪的杀手就在他们不远处,几声枪响把天婴吓得够呛,一直到他送她回去的时候整个人还在哆嗦个不停,看的他心疼得要命。

    罗浮生倒也不指望许星程能在这儿帮上什么忙,见他这样更加不会再留他,没说几句话就把人轰走了。许星程也不客气,他现在已经是仁爱医院的实习医生,之后多的是时间来关心这个兄弟,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去看看天婴,万一她被吓出个好歹来,他还不得懊恼死。

    许星程走了之后病房里终于安静了一会儿,罗浮生自己吃力地躺回去,望着天花板出神。他想起了舞会那晚,他晕过去之前,看见天星惊恐无措的神情,从手心传来她明显的颤栗,还有醒过来之后她那声小心翼翼地呼唤,突如其来的大哭。她心里,应该是有他的吧?罗浮生想着,然后用手臂压着额头傻笑起来。

    可是她为什么还穿着昨晚的衣服?

    如果她回去过,一定不会穿着那一条不方便的长裙。可要是她没有回去,又能去哪里呢?

    罗浮生百思不得解,旁的倒是不怕,就怕她出了事受了委屈不告诉他。

    在床上躺着胡思乱想,再加上刚刚做完手术身子还很虚弱,他倒是没纠结多久就睡过去了,等再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洪正葆和霜姐。

    “义父,霜姐,你们怎么来了?”罗浮生挣扎着起来,却被洪正葆制止了。

    “行了,你受了伤就别起来了,也没有外人。”洪正葆心疼地看着这个自己一直当作亲儿子的孩子,“现在觉得怎么样?还疼不疼?”

    “没事了,我已经好多了。”罗浮生笑着,想了想又觉得应该给洪正葆道歉:“对不起啊义父,因为我的关系让美高美停业了。。。”

    洪正葆却拉下了脸:“傻孩子,说这些做什么?生意哪有你的身体重要?你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把身子养好了,其他的都不用管,我会处理好的。”

    “可是义父。。。”罗浮生太习惯所有事情都自己去扛,不喜欢假手于人,尤其是让长辈来帮他的忙,总觉得不好意思也不合礼数。

    “好了!”洪正葆却打断了他的话,罗浮生的性子他清楚,这种时候只有拿出长辈的架子才能让他服软,不然这臭小子很有可能带着伤就自己冲出去找凶手去了:“义父的话你都不听了吗?帮里的生意有我在你还不放心?那个凶手我们也会全力去找,你就安心在医院里呆着吧。”

    话说到这份上,罗浮生实在没办法不听,只要顺遂地点头应下来。住院实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但是想到天星答应了会来照顾他,他又觉得这日子不会那么无聊了。

    好像能见着她,就开心了。

    罗浮生出了事,洪帮一下子乱了套,许多大事最后还是得洪正葆亲自出面解决,总不能让旁人以为没了罗浮生洪帮就不行了。所以洪老爷在医院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霜姐原本是跟着洪正葆一块儿出门的,可刚走到门口却被罗浮生叫住了。“霜姐,你知不知道昨晚我离开美高美之后天星去哪里了?”

    “见过她了?”霜姐没直接回答,反倒是笑着问了一句,等看见罗浮生点了头,才接着说道:“昨天美高美一团乱,我也是后来才发现她晕倒在舞厅里。那时候大家都出去了,我没办法,就让梦露秋裳一起把她抬到了你房间。”即便是昏迷着,天星也一直没有安稳些,反倒是迷迷糊糊说胡话,“我看她一直皱着眉,不清不楚地喊着不要,估计也是做了一夜的噩梦吧。”

    罗浮生低下头,语气中带着疼惜和委屈:“她都不和我说。。。”

    “大约是怕你担心,毕竟你现在首要的就是好好养伤。我瞧着早上她醒来之后精神还不错,应该没什么大碍。”霜姐替天星解释,生怕浮生自己胡思乱想。

    “嗯。”罗浮生点头。

    一直到临近晚饭的时候,天星才出现在罗浮生的病房。她一夜未归,早上回去的时候虽然看着憔悴不堪,但那一身衣服一看就是盛装打扮过的,段天赐揪着她问个没完,可她只是推说累了就躲回了房间。她知道这件事不解释清楚只怕哥哥那里不好交代,可如今她一心只担心着罗浮生,实在是没有精力去思考别的事情,只能躲得过一时是一时。

    一直等到晚些时候戏班的人都去了隆福戏院,她才悄摸摸地收拾了东西出了栖云轩。

    彼时罗浮生刚从又一轮浅眠中醒过来,百无聊赖地躺着闭目养神,听见刻意放缓了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就觉得那是天星。

    脚步声小心翼翼地靠近病床,床头柜上传来瓷罐子轻轻撞击桌面的声音,床边的椅子被轻轻拉了一下,一阵衣物摩擦的细簌声,椅子朝床挪了一点,听着好像是有人坐在了床边看着他。

    罗浮生闭着眼仔细地听着动静,房间里却安静了下来。

    他猜来人是天星,可又不敢确定,犹豫了半晌之后偷偷摸摸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细缝。

    然后坐在床边的人开口了:“你醒了?”

    罗浮生装模做样地揉了揉眼睛,就跟刚醒一样:“你怎么才来?”

    天星没有戳穿他,反倒是凑过去把他扶起来,然后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瓷汤罐子:“熬了一个下午的鸡汤,你趁热喝。”她说完,起身要走,“那你休息,我先走了。”

    罗浮生伸手去拉她,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天星赶紧停下来扶住他:“你小心点!”

    “你就来这么一会儿就走?别忘了你可是答应了要照顾我的!”罗浮生趁机抓住她的手不放,眨巴着大眼睛,瞧着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天星红着脸抽了一下手,没能抽出来,又不敢太用力,只好又坐回到椅子上:“好了我不走,你快放开。”

    罗浮生再三确认,这才放开了她,扶着肩膀靠在床头看着她笑。

    天星端起汤罐,拿勺子舀了一小勺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伸着胳膊朝罗浮生递过去:“我问了陈医生,你现在只能先喝汤。我没加别的东西,一只老母鸡炖了一个下午,油也撇了,应该不会腻。”

    罗浮生往前凑了点,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入口是醇香鲜美的鸡汤,喝进去却是甜进心坎的蜜糖,他眯着眼睛享受至极,摇头晃脑地感叹:“好喝,小丫头片子手艺不错。来来来,再来一口。”

    瞧着眼前这个张着嘴一脸乖巧眯着眼等待投喂的家伙,天星抿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这样的罗浮生就像是个小孩子,而且是人畜无害深得人心的那种,看得她真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他都给他。

    汤罐子不大,但是陶瓷的质地再加上满满一罐鸡汤,端久了也会累,天星喂罗浮生又喝了几口,然后把手搁在膝盖上歇了一会儿。罗浮生赶紧接过来双手捧着,天星却担心他的伤,伸手要去抢:“你别动,小心伤。”

    罗浮生躲了一下,嫌弃道:“你当我豆腐做的?赶紧喂,我饿着呢!”

    天星哭笑不得,凑过去舀了一勺,金黄色的鸡汤在白瓷的罐子里晃了晃,氲出一层薄薄的雾气,袅袅地隔在两人中间。

    太近了。

    罗浮生趁着雾气看她,只觉得眉眼如画,就像是义父书房里为了附庸风雅挂上的山水墨画,他们都看不懂,可莫名觉得看着很舒服。

    “你昨晚。。。”他欲言又止,然后就看见天星的动作一滞,脸色也有些僵硬,他原本是想问昨晚她为什么会晕倒,可想想这么问也不对,只好换了种说法道:“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天星搅了搅鸡汤,吹凉了一小勺喂给他,然后神色如常地解释道:“只是吓到了。我怕见血,你昨晚几乎整个人都是红的。。。我。。。”她说不下去了,那时候的情形只要一想起来就害怕。

    看她抿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罗浮生赶紧转移话题:“好了,不说了,我这不没事了吗!欸,陈医生有没有说我能不能吃生煎啊?自从上次去夜市的时候吃过一次之后就没吃过了,我都有点馋了。”

    天星歪着头看他,愣是把眼泪给笑回去了:“不能,陈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流食。”罗浮生对生煎的执着,简直要达到疯魔的地步了。她把勺子喂到他嘴边,拿哄小孩儿的口气哄他:“张嘴,啊~”

    罗浮生乖乖地张大了嘴:“啊~”

    天星手里的勺子慢悠悠地送进去,冷不防地病房的门被撞开,罗诚从外面冲进来,大声嚷嚷道:“大哥,你看,码头的老刘给你送来了几只大螃蟹,可肥。。。了。。。”

    天星吓了一跳,瓷勺子直接就怼到了罗浮生的喉咙口。

    罗浮生呕了一下,呛得直咳嗽。难为他双手还端得稳,鸡汤一滴都没洒出来。

    天星手忙脚乱的接过罐子放到床头的柜子上,坐到床边去给罗浮生拍着后背顺气。“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罗浮生咳得脸一路红到了脖子根,一边咳一边朝她摆摆手,然后哆哆嗦嗦地指着罗诚骂:“臭。。。臭小子咳咳咳,你咳咳。。。敲门敲门敲门!咳,你一辈子。。。一辈子都学不会咳咳,你是打算咳。。。打算吓死我吗?”他没被杀手的枪打死,可差点被这个臭小子害死!

    罗诚看着罗浮生举起来作势要打人的手,都来不及放下提着的几只颠得口吐白沫的大螃蟹,立马转身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罗浮生气呼呼地朝房门丢出一个放在床头柜上的橙子,咳得脑仁儿疼。

    “你没事吧?”天星给他拍着背,看他咳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正打算起身给他去叫医生,却被他抬手按了回来。

    罗浮生左手压着她的右手,把脑袋往她肩膀上一搁,咳嗽的声音小了一些,说话却还是有气无力的:“别动,让我靠会儿,头晕。”

    他的头就在她的左肩,软乎乎的头发蹭着她的脸颊,说话的时候下巴微动,带着她的肩膀也微微地颤着。天星僵着身子不敢动,脖子歪到另外一边,一双眼睛无措地四处乱瞟。

    感受到她的僵硬,罗浮生有些恶趣味地故意在她肩窝蹭了蹭。天星一哆嗦,全身的鸡皮疙瘩瞬间都起来了,她结结巴巴地问他:“罗。。。罗浮生。。。你好。。。好些了没?”

    罗浮生憋着笑却不放手,继续用虚弱的声音说着:“没,头晕得慌,嗓子还难受,咳咳咳。。。”

    “哦。。。”天星拖着长音应下,然后无可奈何地继续僵着身子,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罗浮生现在是病人,得顺着他,不然到时候伤好不了就成了她的罪过了。

    好在知道她脸皮薄,罗浮生也不敢太过分,又靠了一会儿就放开了她,然后就看见她整个人都红彤彤的,就差往外噗噗冒热气了。

    被他带着戏谑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天星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垂着眼睑不看他:“那个,我先走了……”说完,跟受了惊的小兔子似的蹦出了房间。

    “明天别忘了过来!”罗浮生朝着她背影喊,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小丫头片子,不经逗。”他往床头挪了挪,把汤罐拖过来一些,自己舀了一勺鸡汤喝了,然后满意地点头,真好喝!

    自己慢悠悠地喝完了鸡汤,罗浮生的脑子却片刻没有停过。美高美是他们洪帮的地盘,舞会虽然是洪澜办的,但来的都是东江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公子小姐,敢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伤人的,必然是不要命的狂徒。

    而且那个时候他穿的是许星程的衣服,除了他们自己应该没有被旁人发现,而那个凶徒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朝他开了枪,也就是说,那人就是冲着星程来的。这种情况也只有两种解释,第一,那人本来就是许家的仇家,杀了许星程就是为了报复许家。否则,就是冲着洪家,警察局长家的大公子在他的美高美出了事,他们洪帮无论如何都难逃其咎,如果得手了,那他们洪许两家的交情多少会出现裂缝,这样一来,想要打击洪家就比过去容易得多。

    好在这次伤着的是他罗浮生。

    不论出于哪种目的,那人如今既然敢惹到他罗浮生头上,就该做好死无全尸的准备,等出了院,就算是在东江掘地三尺,他也要把那个幕后黑手给揪出来,他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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