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想的出神, 上身踉跄了下就重心不稳的往一旁摔去, 左不过一瞬息功夫,她甚至来不及向将军呼救,情急之下先捂住了脸颊。
风声夹杂着急促的喘息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还有马的嘶吼声,无一不叫人心惊,这时身子一轻, 被大掌掐.住腰肢滑过半空时, 良宵紧闭了双眼。
直到额头抵在一块硬.邦邦的肉.墙上。
大将军焦灼的声音传来:“遥遥?”
四下平静下来,良宵才敢小心睁开眼, 头顶碰到他的下颚时又是一疼, 眼眶子酸涩着的, 瞧清状况后终于无力的靠在男人胸膛上,惊魂未定, 说话都打着颤儿:“方才险些要摔下去, 幸好你接住……”
“是我的疏忽, 怪我,”大将军忙轻拍着她的后背好生抚慰, 他何尝不是被吓一跳,所幸眼疾手快,若是真叫她摔下去了, 他怕是有要杀了自己的心。
扶良该是不慎踩到硬石块硌到前蹄才猛地起跳,惊扰到主子的心头宝,此刻正无辜的绕着奔霄转圈圈, 拿头去蹭宇文寂的脚,摸样讨好极了,活似良宵犯错后拿手去握他的手。
怀里娇.软人儿泫然欲泣的闹委屈,大将军哪里有空去理会它。
“我不骑了,不骑了!”
“好,都依你。”
还是他太过急躁,头一回上马就能骑成这样已是天资聪颖,再要苛求便是强人所难了。锻炼体力的法子千千万万,何苦专挑这些子危险伤身的做。
“抱紧我,”说罢,宇文寂已经是搂紧了怀里人,起身踮脚一跃,旋身下了马,又是一眨眼功夫,良宵刚反应过来双脚已经踩到地上。
宇文寂上上下下的打量过她全身:“如何,可有伤到哪处?”
良宵指着心窝委屈道:“伤到这里了!”
这模样藏着娇,带着怯,小脸白生生的,嘴儿却是嫣红,大将军瞧了忍俊不禁,又不由得心猿意马,恨不得把人按在怀里狠狠.亲一顿。
嘴里却道:“好了,全是我的错处,下回再也不来了。”
将军的认错态度实在不要太好,良宵稍稍平复下来也没那么气了,转身去看了眼扶良和奔霄,她那股新鲜劲还没过去,犹豫两下还是改了口:“其实骑马挺好玩的,不怪你,是我技不如人一时走了神。”
宇文寂没来得及说句话,她就又改了口:“不过还是有你的错处,我都说了好累不骑了,你还要继续。”
“是,你说的在理。”他终是没脾气的应和这话。
说话间,沙场旁的小林子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马儿吼叫声,凄厉瘆人,良宵肩膀一抖,忙往大将军身上靠了靠。
宇文寂握住她肩膀,望向林子方向,英挺的眉峰皱起。
这时老沙急急跑过来,“将军,前些日子送来的那批汗血宝马吃错了东西,个个发了疯的在小树林乱跑,程副将他们抓都抓不住。”
“请兽医来,再多找几个身子壮实的来,”吩咐完老沙,宇文寂微微俯身看着一连受到惊吓的娇妻,温声嘱咐:“你先回府,我过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然而良宵神色呆滞的没什么反应,他不免更不放心,“我先送你回去。”
“不,不要,”良宵回过神来,拽住他的手,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惨白,语气坚定:“我想跟你过去看看。”
宇文极深深蹙了眉,小林子的嘶吼声愈加惨烈,他瞧向一旁的冬天,语气冰冷得不容人拒绝,“带夫人回去。”
“将军,我就跟你去看一眼,远远的瞧一眼好不好?”良宵晃他胳膊祈求,“我不给你添麻烦,真的,求你了?”
都已经用上求这样的字眼,当真头一回,那颗铁石心肠一下子又被磨软得一塌糊涂。
宇文寂默不作声的盯着良宵。
她执拗的时候他降不住。
末了,他捡起地上帽子给她戴上。
语气是妥协后的无奈和忧心:“远远的瞧着,别乱跑,听到没?”
良宵乖乖点头。
两人走到小树林时,程副将已经带了十几个壮汉将发疯的马匹赶到一处,拿了栅栏围住,兽医提着药箱在外边侯着,这状况根本近不了马身。
宇文寂将人安置在最外边,叫了老沙在旁边看着,这才放心上前去查看。
汗血宝马,发疯,宇文忠战死,将军失魂落魄。
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不断在脑中叫嚣着,要她做些什么来,偏偏这个记性在作怪,良宵锤了锤后脑勺,怎么也想不起关键点,脸色越来越差,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掉。
“夫人,您怎么了?”冬天扶她在树荫处坐下,半身挡住前边那些血.腥狂.乱的场景,“咱们先回去吧,说不定待会要给马放血,您见了做噩梦可怎么办。”
良宵拨开冬天的身子,“再看看,我不怕的。”
果然,过了半刻钟功夫还不见疯马停歇下来,宇文寂带了三五个人进到栅栏里,合力制服最边上的一匹马,拿了刀子捅在马屁.股上,鲜血顷刻间飙溅出来,刺眼的红光叫人心惊不已,方才还不受控制的马瘫倒地上,兽医立刻上去查看。
良宵不忍的别开了视线,问:“老沙,这批马是用来做什么的?”
老沙略微迟疑了一瞬,“宇文军每年都会培养一支精锐骑兵营,届时上了战场便是主力突击。”
骑兵营……
良宵猛地打了个哆嗦,脸色大变,所有想不起来的事情一下子涌入脑海。
对,就是骑兵营有问题!
镇守边关的将士每至年关有半月的探亲假,前世宇文忠刚回江都城不到两日,边关传来急报,宇文寂特地将骑兵营交付与他,原想助力战胜,岂料上了战场后,那批马皆是不受控制的四处乱跑,精锐将士死伤殆尽,宇文忠也死于那场战役,再之后,朝廷清查下来,宇文寂首当其冲,失去至亲又被皇上怪责,受百官异样眼光,回了将军府还要受她的冷嘲热讽,以至于一病便是两月有余。
饶是如此,最后,将军还是撑过去了。
他便像是钢铁一般坚不可摧,甚至比钢铁还要硬朗几分。
可到底是人心肉长,当真被逼到那一步,一无兄弟相助,二无天时地利,他一人倒下,便等同于将军府百年基业不复存在,肩负了这样的重的使命,将军没有一刻是轻松享乐的。逢上绝境头破血流亦要闯出一线生机。
偏偏她愚笨无知,拖累了将军不自知。
将军最大的不幸是娶了她,而她最大的幸事便是得了他满心的喜爱和照拂。
现今,良宵只知道个大概,其中许多细节并不清楚,前世一心想和离,许多事情都是从旁人嘴里听到的,哪里会去关注这些。
又到了这个重要的节点,若是躲不过这场灾祸……
不,一定能躲过!
她既是比旁人多活了四年,还有什么脸面妄自菲薄。将军如今是她最重要的人,她定要护他周全。
良宵惨白如纸的脸恢复了些血色,看似柔弱的身子里藏了前所未有的孤勇和刚毅,她缓缓站起身,看向不远处一一被制服的烈马,攥紧了拳。
“这批马是从哪里买来的?”
“属下听闻,这是外臣使节来访赠与皇上的厚礼,皇上将马匹交付将军驯养,或是水土不服,吃不惯江都的草料,才发了病。”
不,才没有这么简单。
前些日子来访的使节是北疆地带的,北疆多年前败于大晋后便俯首称臣,现在过了几十年,人心难测,许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也未可说。
事关朝政大事,绝非她一人之力就可解决,该是首先同将军说,以他之力定能妥善解决此事。
良宵记性虽不好,但遇事拎得清,家事国事,界限明显。这时候逞能才是给将军添麻烦。
二三十匹马服了药,已是消停下来。
宇文寂擦干净身上的血迹才阔步走来,瞧见良宵毫无血色的面庞时,才将舒展开的眉目又拧紧了去,步子匆匆的走过来,握住那双娇小的手,一面冷厉了神色给老沙和冬天甩了个比刀子还锋利的眼神,那意思便是“你们俩是怎么看护我宝贝的?瞧瞧吓成什么样?”
老沙还算镇定,默默低了头,冬天竟是被吓得打了个冷战,连连退了几步。
良宵自是没瞧见那样冷厉的眼神,不解的看了一眼,正要问一句,便被大将军揽住身子往回走,“先回去吃盏热茶,你今日受惊了。”
良宵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实则都是因为想起前世灾祸才如此沉重,路上好几次要开口却又噤声,等到二人上了马车,她想定说辞,才坐到他身边,习惯性的握住男人的大掌。
“将军,今日那些马是怎么回事?”
“兽医说是误食了一味野菜所致,吃了药再休整三五天便可无碍。”
“不是这样的,”良宵摇头,眼神恳切,几许激愤呼之欲出,又被她压了下去,“将军,你听我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医者也有误诊的时候,我听老沙说这些精马都是要上战场杀敌的,关乎你和宇文军百万将士的命运前途,一定一定要仔细,若是有人想借此混肴事实真相,谋害宇文军,我们不是要吃大亏?”
听了这话,宇文寂平平无波的眼底骤然掀起一阵浓烈的探究,话里暗藏了何意他不是听不出,这个女人说什么他都是不疑的,可平白无故的,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养在深闺十几年的娇娇女,嫁到将军府后他也是千依百顺的供着宠着,若说她对胭脂水粉翡翠饰物有此等灵敏的洞察力,还有几分说的去,可对军务大事此番上心谨慎,便有些牵强。
思及此,宇文寂转头望进她干净澄亮的杏儿眸,一如既往的坦诚率真,忽然间,竟有种他的遥遥长大了的感觉。
怎么像是养了个女儿一般,将军被这样的怪念头逗笑了。
这是他的女人。
知道体贴人,知道为他着想了。
是好的。
他不再多问什么,就这么应了下来,“明日我差人去查查。”
良宵吃惊的张大了嘴,准备好的解释说辞一点没派上用武之地,又颇有些懊恼的抽开手,“是不是我端碗毒药来说是鱼汤你也一问不问的喝下去?”
宇文寂将她的手重新拿过来,放在掌心把玩着,一根根的板开,又一根根缠.上自己的手,默了会才低笑着说不会。
又道:“鱼汤便是鱼汤,你不会端毒药来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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