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 遥竺院的桂花开了满树, 清香漾了整个院子,连带着人也染上几分香气。
一大早的冬天和小满就带人在院子里摘新鲜桂花,准备等主子起了用作酿桂花酒。
此时,大将军走进院子。
几个丫鬟诚惶诚恐的躬身,冬天小满俱是一惊,大将军从未来得这样早。
宇文寂只随意瞧了一眼, 步履不停的往主院去, 高大的身子迎着初升的朝阳,周身好似渡了一层金光般, 宛若神袛高高在上, 而此刻, 神袛却是堕落了凡尘,向着人间绝色心上至宝行去。
小满不由得嘟囔, “夫人还没起身呐……”
“嘘!”冬天忙捂住她的嘴。
“我们夫人自小就不喜熟睡时被别人打搅, 要发好大脾气的!”
“大将军是别人吗?”
小满噤了声, 又担忧的想,这自小养成的习性, 难不成因为那人是大将军就能收敛了?她记得有一回,良大爷亲自去叫夫人起身还被赶出来了呢。
这才将缓和一月两月的关系可不要在今早就打破。
寝屋一片昏暗。
宇文寂轻声走到床边,拉开床幔一角, 藕粉色绣桃花的锦被只凸起一小团,往上瞧去,只见几分凌乱的发丝。
他轻轻拍了那一小团, “遥遥?”
过了一会子功夫不见动静,他将被子拉了下来,露出女人恬静的睡容,声音也大了些:“遥遥,该起了。”
良宵尚且是睡意朦胧,眼皮都没抬,狠话却是脱口而出:“哪个不懂规矩的……给我滚出去!”
宇文寂面上有些挂不住,轻咳两声,拍拍她脸蛋,“是我。”
“……嗯?”她这才慢慢悠悠的掀起眼皮,映入眼帘的即是大将军那张冷沉英俊的脸,顿时浑身一个机灵,杏眸瞪大,睡意全无。
将军来这么早干嘛?
不,最要紧的是方才她说错话了。
良宵盯着男人面无异色的脸,心口有些发慌,立即认错:“将军,我不是故意的!”
大将军一副‘念你初犯我不在意’的神色,握住她胳膊将人托起来,语气透着少见的幽怨,“昨日才说完去骑马,你莫不是忘了?”
“没,哪能忘啊,”良宵略微尴尬的瞥过衣架子上的骑服,心里乱七八糟的闪过许多猜测,出神间,宇文寂已经拿了湿毛巾过来给她擦脸。
“将军,我,我自己……”
“别动!”宇文寂低声呵一句。
良宵不敢动了,仰着脸任由他擦拭,心里更七上八下的。待净了脸,将军又拿了那套骑服来,作势便是要亲手给她穿上。
“将军!”良宵羞得不行,一手夺过衣裳来,飞快下了床榻,“我自己来就好!我说了去就是要去的!”
宇文寂终于哑然失笑,温声道句“听话”便出了寝屋。
这个小骗子最会撒娇服软忽悠他。
真是一点不自觉。
今日是非要带她去锻炼锻炼不可。
因着外边有位说一不二的在等着,良宵换衣裳可谓神速,又叫了小满来,把头发高高束起做男子打扮,只半柱香的功夫便出现在将军眼前。
她转了个圈,问:“我这身装扮可还行?”
大将军眼眸一黯,默不作声的按住她肩膀,大手往下移去,一旁的冬天和小满赶紧出了屋子。
良宵慌忙抓住他的手,又羞又怯,“你做什么呀?”
“给你松松腰带。”说完,宇文寂拿开她的手,触及她柔软的腰肢时动作一顿,随即极快的将腰带松开了些。
而后视线上移,果真好看了许多。
这个女人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穿罗裙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妩.媚动人,腰肢盈盈一握,该挺该翘的地方没一处是差的。
谁料到穿了这身束腰骑服竟将这些长处明明白白的凸现出来,尤其是腰上那根带子,稍稍一紧,这玲珑有致的身段便全然呈现眼前。
倘若真这么出去还了得
他的宝贝,岂能叫旁人瞧了去?
便是他瞧着,瞧久了,保不齐要生出几分旖.旎心思。
然而这样还不够,早膳过后,大将军又去找了顶圆帽子扣到她头顶,遮了大半张脸,方才作罢。
*
二人来到宇文军营地东边的沙场。
寻常日子士兵都要在此训练的,良宵到时,东边营地空旷旷的,像是特意给她空出来的,老沙早已牵了两匹马在围栏边上等候。
良宵与宇文寂一前一后的下马车,老沙将马交给宇文寂,而后与冬天一起退了下去。
两匹马的毛色极好,一匹红鬃烈马,眉心有团烈焰图案的白毛,马.眼炯炯有神,膘肥体健,这是宇文寂战场上缴获的,性子暴烈不易驯服,却硬是屈服于他胯.下。
另一匹白色骏马,体态优美,驯良温顺。
良宵好奇的走近,只见那匹红鬃烈马往后退了几步,压抑的嘶吼,或是因为主人在场,对生人的靠近未敢表现得太过凶狠。
她头一回近距离的观赏如此骏马,竟一点不害怕,“你瞧,这红马额前有绺白毛,这白马额前有绺红毛,它们是一对吗?”
宇文寂微微颔首,“红色的叫奔宵,白色的叫扶良,奔宵血统高贵,江都城找不出第二匹来,前几月才与扶风配种,扶良温顺易驯,正适合初学。”
闻言,良宵下意识问:“奔宵是哪个宵?扶良是哪个良?”
宇文寂久久不语,嘴角牵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笑来,静默半响后将奔宵的缰绳松开任它自由走动,先将良宵头上的帽子摘了扔到一边,道:“过来,站来左侧,靠近扶良左肩处。”
良宵识趣的没再多问,按他的指示照做。
心里想的是从前听学时,老学究常说前人诗词歌赋暗含玄机,多应用同音字或是相近物,借以表达真实心事。
奔宵,扶良,怎么听着别有一番风味。
她又觉得是自己多心,大将军这么刻板正经的人,哪有如此婉转多情的心思呀。
瞧今日这架势,将军真的只是来她来骑马,看来确是自己多心了。
“右手抓起马蹬,抬高左腿纫镫。”
踩上去时,良宵莫名有些心慌,回头问:“摔下来会不会断腿?”
“不会。”宇文寂肯定道,声音低沉,带着难以言喻的厚重,他紧紧抓着缰绳,在良宵抬脚时时轻扶住她的后背,“右脚点地跳起,左腿蹬住马蹬,旋身上去。
这样沉稳有力的声音打消了良宵的不安,她脚上使力,只试了一回就成功上了马,垂眸看着比自己低了半个头的男人惊喜道:“我真的上来了!”
宇文寂嘴角微勾出一抹轻松的笑意,他道:“挺直腰杆,目视前方,我先牵着你转一圈。”
良宵是第一回骑马,心底一半新鲜好奇一半快意舒畅,马在宇文寂的牵动下不徐不急的走动,她身子跟着上下起.伏,瞧着比往常开阔的视野,竟是一种全新的感受。
“将军,我好像可以看到日头落山的地方。”
“要是马儿跑起来,是不是跟飞起来一样?”
“日后扶良归我了好不好?”
“快瞧!那里有好多大雁!”
马上的良宵算是放开了心性,小嘴巴巴的说个不停。
宇文寂一时不知该回答哪个,每每刚要开口就听她说起另一件新鲜事,只轻笑着牵马往前走。
不知何时,奔宵走到扶良身旁,不用人牵引就能自己跟着走,马能识人认主,最是忠诚。
这么悠闲缓慢的绕了一圈后,良宵兴致勃勃的要宇文寂撒手,她想要自己骑一回,想要感受马背驰骋的快意人生。
宇文寂起初不放心,看见她熠熠生辉的眸子心下一动。
忆起当年惊鸿一瞥。
或许初初的心动只是因为良宵那张卓绝的脸,俗话道:男,食色者也。
他自是不能幸免。
然而成婚一年来,多磋磨少欢乐,却出奇意外的没有将那些心意消磨掉,反倒是日渐一日的沉.沦直至为她无条件妥协。
真要计较缘故,还是被她身上那股不知不畏的洒脱灵动吸引的,好似世间没有她不敢、办不成的事。
虽然大多时候显得任性娇惯,可这样的特性呈现在弱女子身上总归是一种别致的诱惑,狂妄又柔弱,傲气与娇气齐行总叫人想要不管不顾的肆意侵.占。
即使她无理取闹蛮横不讲理是那么可恨。
可他拒绝不了她的软语。
可恨亦是可爱。
良宵推推他胳膊,“将军,到底行不行呀?”
宇文寂这才把缰绳交给她,又不放心的嘱咐:“切勿急躁,抓紧缰绳。”
“知道的!”
良宵笑着回他,而后目视前方,试探着拽了下缰绳,扶良往前走动,由慢及快,跑起来时,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良宵忘了头一回骑马的害怕不适。
那一刻她觉得快慰极了,没有什么前世今生,没有心机谋划,不论是国公府的三小姐还是将军夫人,她的世间简单又良善。
很快宇文寂便骑上奔宵跑到她身边,两人相视而笑,顾及她是第一回骑马,宇文寂不敢骑太快,只在骑着奔宵在旁边引领着扶良。
这两匹马不仅通人性,相互间也有种不可思议的默契。
*
午时,军中士兵已结束整日的操练,个个趴在东边马场的栅栏上,瞪大眼睛望着前边齐头并进的奔宵和扶良。
谁这么有福气,竟能骑大将军最喜爱的马?
不,谁这么有能耐,竟能让大将军这般细致耐心的陪同?
众人纷纷去问老沙,瞧见老沙身边水灵的小丫鬟时不怀好意的嘿嘿一笑。
老沙面色凶悍极了,挥手叫走这伙人,“这是夫人身边的丫头,识相的快走!”
果然,此话一出,众人心神一震,想起不久前那位主儿大闹军营,再瞧扶良上的纤弱身子,最后想起将军那副要吃人的厉色,缩缩脖子立马走开。
谁嫌命长敢来凑热闹?
*
两人绕着马场跑了一圈后,良宵便有些乏累了,额上细密的汗珠浸湿长发,小口喘着气,扶良在奔宵的牵引下停了下来。
“将军,好累,”良宵可怜巴巴的望着对面的男人,“我想下去了。”
然而一向百依百顺的大将军却是不为所动,“再跑一圈,听话。”
良宵懵了,“……啊?”
不待她再说什么,宇文寂已经勒缰绳,奔宵跑出去那一瞬,扶良紧跟而上。
速度虽不快,可良宵这身子骨又娇又弱。平日鲜少走动,出门有马车,何曾做过今日这样消耗体力的事情。
“将军,你快停下来啊?”她隔着几步距离朝宇文寂喊,小脸皱起来更是不得了,好似下一刻便要哭出来。
宇文寂只随意扫一眼就心软了,心里一道声音说“由着她去吧”,又有另一道声音响起“最后受罪的可是你”。
诚然,这个女人真的太弱了。
床.笫.之.欢定是受不住。
要他克制,怕是也难。
偏生这么招他,天知道他有多想。
依着长远之计,大将军一狠心,只道:“听话,最后跑一圈。”
良宵只得抓稳缰绳,早在心里无声问了八百遍,将军到底想干什么?
他想累死她嘛!
她一时想得出神,身子一个不防便栽歪了下,失了重心的直往沙地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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