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小说:良宵难得 作者:酒时醒
    正是秋风卷落叶的时节, 日影一天比一天孱弱, 下午过后天空又是阴霾一片。

    良宵在院子里等了许久,眼看时候晚了,将军还没回来,心里愈发焦灼难安,自个儿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少顷,终是等不住的拿了两把伞出了府。

    听午时来人的传话, 想来将军还在皇宫里。

    冬天与良宵坐在车架里, 习惯性的掀帘看了看,犹豫良久才道:“夫人, 您来瞧瞧?”

    良宵侧身望去, 冬天便指着马车后边道:“那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子。”

    仔细看去, 确是有几个男子远远的跟在马车后边,去皇宫的路只此一条, 他们跟了大半条路。

    良宵面色一凝, 柳眉皱起。

    冬天这才放下帘子, 却是当即跪在她脚边,道:“前几回他们也这样跟着, 奴婢瞧着没有恶意,又叫人偷摸着去寻了一回,像是将军府的人, 之前没跟您提起,现今多事,怕出了岔子, 奴婢才……请夫人责怪。”

    将军府的人?

    是自己人。

    她从未注意过。

    “先起来。”良宵扶了冬天的胳膊肘,不确信的问:“确定没看错?”

    “该是没有,”冬天面带愧色,“好几回他们就是从西南角门出来跟着,待马车回来后又从角门进去。”

    听完,良宵默了。

    这事倒是怪不得冬天隐瞒不报,她到底是将军府的人,对自己忠心耿耿不假,但从来都是在王妈妈那领的月银。

    倘若真是将军的意思,除了小满,怕是没几个人敢在她面前说起。

    不待她深想,耳畔传来一阵马蹄踏踏声,车夫及时勒住缰绳。

    良宵掀开帘子,男人俊朗的面庞便透过那四方的窗格印入眼帘,脸色却是深沉肃穆得很。

    “怎么不在府里等我?”宇文寂坐于马上,眼眸低垂,看见娇妻那一瞬,方才还阴沉的脸色蓦的和煦了许多。

    “怕你淋着雨,”说着,良宵找来一旁的伞,意思明显,她这是怕将军淋雨才来的。

    斜后方的老黑连忙拍拍马屁股后的蓑衣,咧嘴笑道:“夫人请放心,属下带了蓑衣。”

    良宵讪讪收了手,转过头去不敢看宇文寂,那眼神定是看穿了她的。

    “先回去。”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宇文寂吩咐完车夫,俯身从外边将车帘放下,循着马车的速度跟在一旁。

    察觉不对劲的老黑摸摸鼻子,心疑自己又说错话了。

    良宵揣着满腹复杂心思回到将军府,才将进门,外边便淅淅沥沥的下起雨,复又瞧瞧那两把伞,心情登时不太美妙。

    将军既已看出她的意思,却不与她说今日和太子说了什么,昨日既生了气,今早却不与她说到底是何想法,全靠她自个儿盲猜。

    然将军好似什么也没发生,待她一如既往的细致耐心,言语间关切亲热,倒叫她不好开口问什么了。

    夜里就寝时,良宵主动在床榻中间放了一个长枕,左右两边各一床锦被。

    宇文寂从小书房回来见到此状,直接黑了一张脸,再去瞧盘腿坐在里侧的女人,又莫名笑了下。

    他居高临下问:“你这是做什么?”

    良宵略显仓皇的眼神极快的扫过他脖子,低眸不语。

    那怯生生的模样活似被他欺负惨了。

    宇文寂默不作声的将东西拿走,上.床握住她双肩,“没有人气瞧见,便是有,也不敢多说半句你的不是。”

    “嗯。”良宵心虚的点头,万般不解困于心头,最后捡了最紧要的说:“那些马儿发狂,许是听到了什么特别的声音,受到指引,将军大可往这个方向查去。”

    宇文寂神色一凛,确实大有可能,如此细微,却被他一直忽略了去,“辛苦你了。”

    良宵摇头,她有什么辛苦的。

    默了默,她扒开宇文寂的胳膊,将手臂勾了上去,微微挪了身子,小心往男人胸膛靠了靠,眨眼功夫便将身缠了上去,侧脸贴在他颈窝。

    “将军,你今日和太子殿下说了什么?”

    宇文寂漾满缱.绻柔情的眼眸瞬间变得深邃,面不改色道:“入冬兴修水利,现今先商量着。”

    “那……”

    看吧,他这么公式化的口吻,叫她都不知道问什么才好。

    “那你还是要权衡利弊些,太子殿下毕竟是储君,过不了几年就要继承大统,不能轻易得罪的。”

    这便是劝他忍气吞声将画卷之事弃之脑后,虽从褚靖宫里出来后他已知晓了事情前后,然此番听到这话,还是狠狠蹙了眉,“不是昨夜才说宁愿得罪太子殿下也不收那东西了?”

    “你……你都听到了!”良宵有些气恼的攥拳捶在他背上,比起小气,将军简直有过之而不余。

    小气的将军最舍不得娇妻生气,遂温声宽慰:“我自是不会猜忌你,但若要一点不在意,怕是没有的。”

    猜忌一词叫良宵无端想起今日那几个跟着马车的男子,她闷闷的问,“那些跟着我的人,是不是你吩咐的。”

    宇文寂神色一僵,下意识将怀里的人搂得跟紧了些,两俱温热的身子严缝丝和的贴在一起,平白生出几许春.色。

    他这一默,良宵便什么都明白了,有些委屈的红了眼,嘴里却道:“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忧我的安危才这样的,只是今日偶然瞧见,害怕是歹人,见他们进了将军府才问一问。”

    将军是不信任她才这样的。

    江都城乃是天子脚下,谁敢光天化日的为非作歹。

    如今才彻底知晓,她们还存着嫌隙。

    良宵什么也不想问了,只窝在他怀里,细细抚过那一道道突出的疤痕。虽如良宵想的那般,宇文寂初初是这个意思,近来适逢多事之秋,也慢慢疏忽了,鲜少问起此事。

    不曾想有朝一日被她察觉。

    “别多想,”宇文寂安抚的拂过掌下的乌黑长发,话音刚落便听耳边一声似抱怨的呢喃:“你就只会说别多想!”

    得,这是心里闹别扭,面上却端得一派乖巧温顺。

    叫人怜惜心疼之余,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她瞧,也不用道出那些阴暗不堪的心思。

    所幸良宵也只是那么一说,低声低气的埋怨几句又展开笑颜,从枕头底下掏出那串佛珠,献宝一般给他带上。

    本该动容至极的,然当宇文寂瞧见枕头底下的另一样东西时,眸色霎时黯下,再去看低头专注的女人,平淡如水的神情险些没绷住。

    “遥遥,”

    “嗯?”良宵才抬头,就猝不及防的被推倒在芙蓉锦被上,不知碰到哪处,纱帐脱了钩子自然垂下。

    宇文寂倾上身,从底下抽出那本子,在她面前一晃,含笑问:“这是什么?”

    竟是她夜夜翻上几回的……春.宫图!

    良宵懵了,双颊染上一层诱人的桃色,反应过来后想要去夺时,双手已然被紧紧钳制住在两侧。

    “上回想到野.合便是从这里看到的?”

    良宵:“……”不是!

    被将军发现这东西还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她昨日,月事便过去了。

    便也相当于,今夜她完了。

    *

    将军还是跟前世一样,在床.笫之欢上无甚克制,少有分寸。

    一大早,良宵便强撑着虚软的身子将那图本锁进顶柜。

    谁料,还没完。

    最最要命的在后头,隔日,将军便带她去了野外沙场。

    野.合

    两个大字恒于头顶,直叫良宵软了脚,她百般推拒,到底还是被说一不二的大将军连哄带骗的给带到了。

    “将军!”她苦了一张脸,扒着马车的桁架不肯走,泪珠子在眼眶打着转,仿若这人说一句不准便要掉下来,可怜不足,娇.媚有余。

    像极了受不住向他求饶那时。

    殊不知,她越是这副娇羞模样,便越是诱.人深.入。

    猛地想到这个,宇文寂才堪堪收了逗.弄的心思,“骑马也不乐意?”

    良宵摇头,死死抓住那架子,余光瞥见老黑牵着扶良过来时,又飞快的放了手,姿态大方的站直了身。

    “大人,马牵来了。”老黑道,丝毫未觉这俩主子眉眼间此起彼伏的情.调。

    良宵愤懑的瞥了眼对面似笑非笑的男人,又似宣泄般重重咳嗽一声,先一步接过缰绳。

    “听话,”宇文寂作势要去拍拍她肩膀,岂料被良宵侧身躲开,那手横在半空中,怎么也收不回来。

    “我牵扶良走一圈,不用你在这!你去忙吧!”

    这是被惹急眼了。

    说罢,良宵已经牵马走了几步远,随行来的冬天忙跟上去。

    宇文寂才收了手,转身对老黑道:“看着夫人,出了差错唯你是问。”

    老黑肩膀一颤,低头答是。眼瞧语气冰冷神色淡漠的大将军向营帐那处走远了才垮了双肩。而后一刻不敢松懈的盯着不远处那抹窈窕身影。

    诚然,今日大将军本是来处理军务,想到娇妻那且软且娇的身子,才想叫她出来走动走动,好歹是,能锻炼一二。

    自从得知声音这一突破点,负责处理马匹之事的程副将又仔细排查了一遍,果真从当日喂养士兵那得到蛛丝马迹,再一搜查,却是一颇有节奏的奇虫叫声,请镇守过边疆的老兵来瞧,终是拿到证据。

    烈马受过教化,闻声识人,战场上只稍放几个叫唤不停的虫子,便要了几百骑兵营精锐将士的命。

    事情水落石出,宇文军上下无不赞服大将军的睿智精细,实则大半功劳是良宵的。

    向圣上呈奏折时,宇文寂半句都没有提起,倒不是揽功,却是不想将他的心头宝推入水深火热之中。

    今日是功,来日大战时,便是罪孽。

    再者,他的女人,是奖赏还是宠溺,从不需要旁人。

    待宇文寂处理完这些繁杂事务回到沙场,方才还闹脾气的人已经骑着扶良从身边奔驰而过,笑容明媚,堪比初升艳阳,光是瞧着便觉心情开阔许多。

    良宵这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牵着扶良走一圈便兴致冲冲的要上马,冬天和老黑劝不住,谁料这瞧着娇娇的夫人,折腾两下竟真的上去了。

    是以,良宵这会子畅快着呢,什么过节也记不住了,扬笑道:“将军,我自己上的马!”

    宇文寂便也悦然了。

    这样的难得的好天气里,两人直到日暮时分才回府,行至马车旁时,良宵忽的住了脚。

    栅栏处,一身着粗布黑衣的高壮男子来回徘徊,她早瞧见了,走过来才看清,是多日未见的老沙。

    宇文寂循着她的视线看去,神色一冷,不置一词。

    被罢职的杜参事狡猾至极,非但拿不到其贪污的证据反倒让他转瞬就做起生意来,街头巷尾瞧见老沙也是装作瞧不见的,这些龌蹉事不用宇文寂找人来问,自有小人传进他耳里,自也不能就这么放过杜参事。

    而老沙,一则愚钝无知,不分是非黑白,二则冲动失礼,冒犯了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倒也不是一次俩次,长此以往,日后定要酿下大错,着实不该再宽容了。

    良宵推推他胳膊,“老沙许是有事找你。”

    大将军却是说了少有寒凉刻薄的话:“倒也不是谁有事都能来找我的。”

    那日的事,良宵也知晓,听得这样的话,心底有些发怵。

    平心而论,将军算不得好脾气,处事狠绝凌厉,这厢便是要弃了老沙,不若,老黑早来求情了。

    再一想自个儿,可真是太得将军纵容,从前且不说,便是她们和好后,她也少不得要耍耍小性子。

    老沙一事便冷不丁的警醒了她,可千万不要恃宠而骄。

    良宵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将军重情重义,就算不再重用老沙,待过了这阵气消了,也断不至于不给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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