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上次来这家店铺,是因为赵达宣称司秋淮给宴迟贴通批的缘故, 致使他没了生活费, 然后司秋淮把饿了一整天还非要跟在她身后的宴迟带到这条夜市街, 临睡前买了份宵夜, 以防他真的被饿死。
就是这家起着和销售实物极度不匹配的店名的小店。当时给他买的是小份,五元软妹币一碗,整条街没有比它再便宜的了。
而这次宴大少爷再把她回领到这儿……
虽说面前之物还升级成为八元一碗的至尊豪华大份, 司秋淮总瞧着他这行径, 跟意有所指、谴责她以前虐待他了似的。
呵,有感到被冒犯。
偏偏这人还对着她无知无觉, 一脸不知是装的还是真开心。
“吃啊, 你不饿吗。”宴迟碰碰她胳膊, 微微挑眉看过来。
夜风寥寥市井酒气中,面前男生衣着品貌皆不俗, 却站路边儿自己一签子一个土豆条扎的, 填嘴里腮帮子嚼得起劲儿。
见司秋淮一直不动作, 干脆拿过她手里竹签,扎一个就凑她嘴边,“来吧, 你没吃过路边摊吗, 难道还有包袱?”
要真说有包袱, 那也应该是宴同学的比她多得多。
周围学生和路人来来往往,见他俩僵持住还总往这边看,司秋淮觉得不自在, 下意识张嘴想结束赶快这场面。而对方举着竹签刚小心喂进她嘴里,司秋淮才反应过来,这似乎哪里有些奇怪。
她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半步。
而接着宴迟还兴致勃勃地凑来,问她道:“我今天还让商家加了种特殊的配料,你尝出来是什么了没有?”
司秋淮正胡乱嚼两下想赶紧咽下去,闻言却一愣。
她刚才没注意,而对方这时提醒她的时候,她才发觉口中此刻,是突然扩散出一股子什么奇怪的味道。咀嚼的动作顿时缓了下来。而等越发将注意力放在味觉上的时候,司秋淮面色突然微变,她躬了下身,一副马上将要吐出来的样子。
什么东西啊,满嘴腥味。
头侧到一边,伸手对宴迟比划着。
见状宴迟也是一愣。知道她意思,忙拿纸巾递给她。司秋淮转身就奔到垃圾桶,用纸包着把嘴里东西吐出来,才感觉缓过来一口气。
宴迟又忙来递水。
司秋淮漱了口,转头看他,目光诧异:“你多放的配料,到底是什么东西。”
宴迟看她没事,又看了两眼,才用签字扎起一个小段截儿形状的事物。“这个,鱼腥草,”他嚼在嘴里咯嘣脆,“学名又叫折耳根,它还是药材呢,有些古代剧里都演过。”
司秋淮看他吃的这样子,刚才记忆复苏,下意识就又掩住嘴。
吓得宴迟忙伸长胳膊把那东西拿远,可远也远不了多少,干脆嗖地藏身后,“不吃了,我不吃了。也不让你看着了。”
司秋淮干站原地,愕然半天。
而宴迟瞧着她模样,吭哧一下却笑了。他这人属于一路顺风顺水长大的,五官本就明朗,此时灿然一笑,是挺好看的。
“我是真没想到,你不吃那东西。不但不吃,还反应这么大。”他求饶般地拱了拱手,“好的我记住了,你放心,以后你餐桌上绝对见不到它。”
司秋淮心道她以后上她餐桌的东西多着呢,对方要是这都能保证也算他本事大。
却只默默看他一眼,没说话。
而这人竟还敢笑。
她现在真的开始怀疑,宴迟今天是不是来看她出丑的。
-
这晚司秋淮早早就回宿舍了。本来应该是去自习室再学一晚上来着,但托某人的福,她回去又刷了两遍牙耗了大半瓶漱口水,才觉得口腔内堪堪恢复了正常。
今晚的事简直不堪回想。
那究竟是什么生化武器……更神奇的是竟然还有需求市场。
摇了摇头,不去想了。此时她躺在床上,每日惯例总结般地回顾了一下,这个周末过得可真是精彩纷呈。
若要总结经验,就是下次金彤再喊她去哪儿玩,一定一定要事先问清楚了才能去。她抬手捂了捂自己依旧像蒙了层棉布的耳朵,试着分辨自己听力恢复了多少,却忽然想起来今天晚餐后的药没喝。
又去床下吞了药片,才爬上床铺继续每日总结。
而这要反思总结的第二件,就是下午和祁扬商量的事情。本来呢,她找到了那个区块链旁氏游戏bug,准备在学术交流会上分享来着。但祁扬的话让她思考了好久。
今天下午在宴迟离开之后,祁扬坐在桌前,这次他手中笔都郑重放下了,表情严肃,却带了些不可思议。
他说:“秋淮,你为什么会想着、并且执意,要把这个技术方案在大庭广众之下分享呢?”
“若只是‘链圈’,单单谈论谈论技术倒也罢了,而你这次解决的这个问题,虽说是和区块链的基本机制有关,但它终归是‘币圈’的游戏。若赢一局,奖金少了千元万元,多了几十万百万都有可能。”
他看着她,瞳色幽深,“秋淮,你若是真的分享了,你觉得,会产生什么效应……”
听完,司秋淮愣住。
祁扬说这些话的时候,头持续侧向旁边,“就像我今天,连一眼没有看向你的电脑屏幕一样。”他笑了下,“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言毕,司秋淮有些沉默。
她忽而想起,此时面前的男生祁扬,的确是和她有着所谓青梅竹马情谊的人。
小时候,他们两家在同一个小区里,当时独生子女居多,孩子在家没有同伴,他们那几个住的近的小伙伴,都相互串门地玩耍。今天你来我家写作业,明天我去你家吃特产,几个小孩像风一般地到处游荡,喊吃饭都是一喊喊一窝。
而在她家搬离这个小区之前,幼时玩伴几人中,祁扬和她,无疑是最优秀的两个人,是大家口中标标准准别人家的孩子。他们一路重点小学、中学,直到齐齐考入国内最顶尖的大学。甚至报考时阴差阳错,连专业都是一样的。
可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她对这个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同伴,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谈不上好或者不好,但总归是新的不熟悉的一方面。
司秋淮垂下眼睑。过了会儿,才摇头,平静地说道:“不,技术总是进无止境的。有人能查出缺漏,就意味着,它便有要改进的地方。”
“我一直,自诩我是混‘链圈’的。你可能不知道,在几年前最早的时候,那时我高中都没毕业,也正是大部分人都不相信这项技术的时候。社会上主流思想不看好,不信任,泼冷水,而社区里却有很多人,大家来自全球各地,说着不同的语言,花尽心思在为这项技术而讨论、而热议、献言献策,甚至来回奔波。”
“当时大家为的不是钱,也没想着是钱。后来大火起来,也许是运势好,也许是实力发展到了足够被社会认可的那一步。”
“但我知道,在最早那波人胸中埋下的,不是其他的。”她静静看着对方,“——是信仰。是对技术的信仰。”
到这儿,她忽然有些意兴阑珊,“我以为你是同我们一样的,但……”她声音在逐渐减小。到最后,却也不愿再说下去了。
静默片刻。
“更何况,刚才我所说的方法,也并不是一直行得通的。”司秋淮转过头,看了眼祁扬,“我在三分钟之前又试了一遍,即又用相同死循环攻击的法子进了次那旁氏赌局。”
她摇着头,“而这次……没有成功。”
……
宿舍的灯已经熄了,室内飘荡着舍友轻微的呼吸声,就连最能熬的宋琳琳,她那边总是散发光亮的手机也已经熄了屏。
姑娘们睡前窗帘没关严实,窗外有些许光亮照了进来,朦朦胧胧洒向地面。司秋淮瞧着屋顶,翻过来覆过去地有些睡不着。
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没什么好纠结的,可眼睛合上,就是各种事情来回纷乱,直折腾到后半夜才陷入睡眠。
第二天就到了周一。
上午,司秋淮刚到图书馆,就见有三个学生组队给她发消息。还是朱教授那门大作业,他们有些地方不明白想问她,因为怕邮件联系说不清,问能不能当面请教。
本来官方给她安排的时间,是两天后再集体答疑来着。但这组人口头说得紧急,司秋淮看着手机屏幕想了想,给对方回复可以并让来图书馆找她。
她坐在公共区的桌前,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正准备上图书馆小程序上订个讨论间,然后就发现有人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对方气场莫名让她熟悉。
一转头,果然,入眼就是宴迟的那张脸。对方放下包,转而对她笑得自在:“早啊。”
“……”司秋淮怀疑这人一天到晚怎么这么闲。
她说话却不怎么客气,“你坐这里干什么。”
而对方依旧笑眯眯。宴迟麻溜从背包里抽出叠实验纸,接着就往她跟前凑,“嗨,你说我能干什么。只剩五天就要交大作业了,我这还约等于没开始,可不得赶紧问问你。”
司秋淮没说话,却是直接站起来,一副要立刻离开的样子。
见状,对方也没激动,只仰着脖子瞅她,慢吞吞地说:“朱教授不是说让你帮忙答疑的吗。”
“……”司秋淮转身就走。却在走之前低低接了句,“换场地。去三楼讨论间。”
宴迟坐在那儿,反应过来后忽然高兴了起来。
这么正式的嘛。那他如果没那么多问题可问的话岂不是很尴尬?
而他这纠结还没想多大会儿就被得到了完美解决。因为准确地说,这讨论间就不是专门给他开的。
宴迟站在一边,看着被三个朱教授课堂上同学围在中间的司秋淮,神色有些复杂。
那三个男生因着是同一节课的缘故,他瞅着都还多多少少有些面熟,这三位抓住机会拿着各种参考书籍问得火热,直接都把他给挤到一边儿去了。
更过分的是,本来看着看着都快问完了,讨论间内又零星进来了三两同学。看样子是司秋淮在这里答疑的消息不胫而走,通过小道途径传开了,这个时候在图书馆搞大作业的人应该是有,便都跟嗅着味儿似地赶过来了。
这让宴迟不禁有些郁闷。
但其实,被围在中间的司秋淮,答疑进展得并不是很顺利,感觉也不是很舒服。
经过一天的时间,她的耳朵好像还没恢复到原来状况,因此此时听着他们七嘴八舌语速较快地说话辩驳,还是总有阻碍,她需要很努力地辨别。再加上昨晚想事情没睡好,此时,她只觉得脑袋有些嗡嗡直响。
坚持一段时间送走三个人,谁知后面还有闻讯赶过来的同学,可她觉得精神有些跟不上了。
几番斟酌,还是坦白说自己近几天听力受损,有影响到正常交流,便让大家把要问的问题集中汇集一下,她看过后再统一作答。也让他们把这个消息发课程群里,说让其他人先别来了。
宴迟一听司秋淮说这话就精神了,过来主动承担任务:“那我来发公告。”
司秋淮抿了下嘴:“不用公告吧,随便发条消息大家能看到就行。”
这次答疑本就是计划之外的事情,看样子还是等到后天老老实实来,这次就当热身了。
而宴迟坐旁边儿刚发完,这讨论间就急急跑进来一人。这人司秋淮面生,而宴迟见了对方却略奇。
他抬头看向陆立言,说:“你不是没选这门课吗,来凑什么热闹。”
宴迟乐队键盘手、也是当初成立主干成员陆立言同学,是电子系的,他们系可以不修这门课他就没选,所以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陆立言听他说则摆摆手:“嗨,帮我女朋友问的。”
他手机震动,看了眼,忙唰地抬头问道:“是答疑结束了吗?”
司秋淮还没说什么,旁边宴迟抢先说:“是啊,她今天身体不舒服,听不清你说的话。你等正式答疑那天再来吧。”
陆立言瞧这家伙赶别人离开,自己却趴人家旁边不走。嘶了声,说:“嘿,那大爷你赖着儿干啥。听不见我们,难不成就能听见你了?”
讨论间内摆的是个供开会议的半大圆桌,宴迟同司秋淮坐在圆桌这头,陆立言说着就要往前过来。而他还没到跟前,宴迟往手边摸了个什么像卡片一样的东西,三指在纸卡两端一卡,拇指用力一弹,接着卡片就朝陆立言左侧边方向飞了过去。
但神奇的是,它在平面方向上划了道弧线后拐到了陆立言面前时,就没有再往前,而是开始往回转弯。卡片最近时距离他鼻尖都没多远,这让他步伐给硬生生止住了。
卡片刚好到陆立言面前的时候,就朝发射之人处回转而来。唯一瑕疵的是最后收回来的时候,横向距离有些大,宴迟伸长了些臂才将那卡片不轻不重地拍在桌上。
见状,陆立言眼睛微睁,当场愣住。
这么风骚?!
这波操作玩得溜儿。司秋淮也稍微侧眸,静静瞧他。
而宴迟往后一靠,懒懒抬着眼皮,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他翘着腿,面子上还略得意,接他话道:“那当然,我们有特殊的沟通方式。”
陆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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