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迟一个字一个字地把对方消息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
首先时间是昨晚。然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司秋淮昨晚在休息区扒着电脑扒得那么专心, 原来是在研究怎么赢那个区块链游戏。
可是……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哪里知道什么解决方法?
其实那天学术交流会上, 司秋淮说到这个“币圈”的旁氏游戏时, 他之前是有所耳闻的。毕竟他是金融系学生——混“链圈”的都是计算机系那帮搞技术的多, 而“币圈”,才是他们金融人更为感兴趣的。
就比如去年他们金融系就有几个比较活络的大佬,在区块链圈子搞融资。他们做项目创业公司, 将公司理念写成白皮书, 在圈内进行融资,发行自己的代币, 接受投资人, 再换成法币, 支撑开发。这种ICO模式,是当年圈内人私下很风靡的行为。
——诚然, 这是个很好的创业方式。
这帮金融系学霸当时看重宴迟的家庭背景, 和他的眼界、资源以及讯息, 还想拉他入伙来着。
但被他拒绝了。
他承认这个想法是不错。这种松散组织的特性,符合区块链的去中心化特性,是很好的自融资方式。
可还是隐隐感觉, 这种行为在初期还行, 做得好的人能赚很多, 但如果再发展发展到到后期,更多人涌入后,极有可能就成了非法集资。最典型案例就是传销。
对方盛情难却, 宴迟寻思着以后集体作业还得仰仗这几位大佬,情面上不好拒绝。他干脆身份转化,成为了投资人,给他们投了些钱进去。
结果十分完美。
大佬们赚钱了,他也有作业可以参考了。
按理说,司秋淮说的这个“币圈”游戏,他是该熟悉来着,这在圈内简直就是现象级的炒钱产品。但要问他技术方面,他还真不清楚。
宴迟病急乱投医地打电话给赵达,赵达正补觉,胡乱说着知道知道,去年在里面投了大几万最后血本无归,除了这个也说不出别的。令宴迟有些郁闷。
可是,司秋淮为什么要问他呢?
他跟马上要上考场、临时抱佛脚的学生一般,匆匆上网搜了些区块链原理细节,就摘下耳机,收拾收拾东西,离开了咖啡厅。
下午的阳光渐渐变暖,空中笼罩着不刺眼的亮红色。隔壁操场上跑田径的校队选手换成了踢足球的,他顺着路往学生会驻扎大楼走,一足球从空中落下砸在不远的路面上,几个弹跳后,咕噜噜滚到他脚跟。
远处穿着两种颜色队服的男生冲他呼喊,宴迟朝后退了半步,起了个势稳稳一脚向前,足球划了道漂亮的弧线,精准降落在招手的那几人中间。
顿时一片叫好声传来,宴迟笑了笑,在对面“cool bro”的喊声中继续慢悠悠往前走。
-
校学生会办公室。
司秋淮给宴迟发完消息之后觉得自己可能有些不太正常。宴迟这种全校出了名的二世祖加浪荡子,她跟他发什么学术交流的友好邀请信息啊。
但的确隐隐感觉,昨晚是只有他在场。她账户上的这么多比特币奖励金不可能凭空出现,偏偏她还喝断片给忘了。
手掌拍上自己额头,她用胳膊杵在那儿,低低叹了口气。
当她开始思考自己再努力回想回想、让对方别来了的可能性时,然后就隔着窗户看见一个高瘦身影悠哉晃到了楼下。
这人朝门卫大叔笑了下就刷开了这栋大楼的门,又跟打扫卫生的阿姨打了声招呼成功让其脸上笑容都灿烂了几个八度,顺带留下其身后几个刚出楼的女生抱着书本激动地凑一块儿对他背影窃窃私语。
司秋淮:“……”
好像有点儿晚了。
不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祁扬在忙自己的事情,头都没抬,喊了声“请进”。而等看到进来之人后,他明显愣了下。
回头看向司秋淮,神情分明是没想到她叫来的会是宴迟。
司秋淮现在也有些心虚,轻轻吐了口气,站起身来,说明了让他来的意图。
宴迟看上去倒很自在。他拉出把椅子,顿了下还是没坐,只说:“刚才一路过来我也在想这事儿。我记得,当时你站在那个台子边儿上,确实问过我,怎么成为最后一个进场的人。可我当时没想着你问的是这个游戏最后一个进场,我以为你指的是舞……”
这时,司秋淮看他一眼。
宴迟立刻住了口。他接收到信号,对方好像不是很乐意在这种三人场合中提这个。
而这个信息,竟让他有些暗暗窃喜之感。“就这样,没了,可我当时随便说的。如果你站在路口,把他们的路堵上,那么你不就是最后一个玩家了吗。”
刚才的停顿让祁扬皱了下眉:“你们昨晚到底去了哪……”
他意识到司秋淮不愿意让说,可他却想知道。便只绕着弯儿:“这个情景,我还不是很明白,你们当时到底经历了什么。”
宴迟:“你问这么细致做什么。”
司秋淮也有几分不自在:“没什么必要……”
而祁扬很坚持,他出声打断,转而看向宴迟:“你是怎么做的?就算给了她启发,也该有过程。”
他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一路上来的,而许多好学生的共同之处,就是怕比较。祁扬此时也是有几分不服。
而停顿几瞬后,宴迟挑起了眉:“却之不恭。”
说完后,他行动快得很,办公室中围了圈开会的桌子,宴迟两三下就把桌子摆成了个半环形,中间留了个豁口,正好留在司秋淮跟前。
眼下情景再现,让司秋淮突然想起来什么,她下意识就要走开。
而宴迟这次却仿佛铁了心,他伸手阻住,又站到她身后,扶住她肩膀,微微俯身向前,说:“就是这样。我之前不懂,但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你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下,把那个问题想明白了。你瞧这让无数人疯狂的舞池,可不就像是个资金池。”
他声音刻意放小,声线低沉,又飘飘渺渺。
“无数人进场出场,无数人往里扔着钱,并都幻想自己是那最后获胜的一个……”
实际上宴迟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而司秋淮的脸颊却开始肉眼可见地泛红。
见这场景,祁扬这下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他站在那里,神色一下子就沉下来,冷笑着:“就是不知道,风靡全校的宴家少爷,对所有女生都是这种作风?”
这话一出,宴迟蓦地抬眼朝对方看去。他周身一直不甚在意的散漫不见了,眸光隐隐带凛凛之色。
祁扬和其对视。
一时间气氛似乎跌了好几个温度。
直到宴迟轻笑了下,他直起身,和身前女生保持了些距离。桃花眼眯了下,说:“你这话说的,那我可不敢。毕竟,我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转身靠在旁边椅背上,他长腿伸得随意,勾了下唇角,“我宴家家教甚严,要真是像你所说的那样,这些风言风语还没等传到你这里,家里老爷子就先把我收拾了。”
这话倒是在映射祁扬爱听闲言碎语了。
而刚才“婚约”二字显然更加刺激人。祁扬僵直了背站在远处,手掌在暗处捏了捏。
“好了,我知道了。”司秋淮簌簌眨了下眼,重新坐回桌前,盯着屏幕,“我应该是搞了个死循环攻击。”
如此这般,气氛才有些缓解下来。
缓了缓,祁扬侧头看去,稍稍挑眉:“你醉了还真是什么都敢做。”
通过方才这么一遭,祁扬要是还猜不到昨晚他们二人去干什么,那他才真的迟钝。
死循环攻击是什么……这种涉及网络安全内容的专业交流,就涉及到宴迟的认知盲区了。他靠在那儿,瞧着祁扬的神情,竟还瞧出了些扳回点面子的样子。不禁扯了下嘴角。
闻言,司秋淮有些汗颜。
她的这波操作,和区块链系统自身设计原理有关。系统设计的时候,每个区块盖斯是有上限的,一个以太坊可以置换。而她用一个高盖斯的区块,去堵死了后面的,这样,就造成了后面的玩家没有办法投资了。
祁扬看着面前女生,眼中泛过一种奇异的颜色。他说:“不过,你也真的很厉害。全球范围内的黑客都不敢说一定能做到。”
他转而笑了起来,“秋淮,看来我也得经常找你喝几杯,激发激发灵感。”
司秋淮忙摆手。
不可能,以后再也不可能了。
又想了想,她对祁扬说:“那我再尝试几遍,系统总结一下,这样,下期我们学术交流会就有内容了。”
而闻言,祁扬竟露出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但他很稳地压住了。忽然想到别的,转头看向一旁宴迟。
接收到赶客的讯号,宴迟眨下眼:“怎么,你们要讨论什么机密问题吗。”
祁扬看着他:“我们是要商量系里下一期学术会开办什么主题。”
宴迟侧了下头:“好吧。”他站直到桌面,将背包斜斜挎到肩上,转身朝后面挥挥手,“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这人来得快,叫他走时也利索。至少看在司秋淮眼里是这个样子。同他那一向散漫的样子倒是匹配。
她不禁低头,微微笑了下。又继续抬头看电脑屏幕。
一旁祁扬目光落在她面上,默默转到她嘴角。
-
等司秋淮同祁扬商量完,从办公室所在大楼出来时,天色都已经泛黑了。正如宿管阿姨所说,北方的夜晚风大,如今温度不算低了,可刚出大门时扑面而来的气流,还是把她脸颊两侧的发丝卷着吹起。
眯了眯眼,她抬手,想把头发扎起来。而这时,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柱子旁倚着的人。
不禁有些诧异。
而对方看见了她,也慢慢从那处带着半袭昏暗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光线铺到他的脸上,顿时这方天地似是都带上了亮色。
宴迟勾着嘴角:“你请我吃饭啊。”
司秋淮将包往胳膊上拎了拎,只微微抬头看着他,不说话。
宴迟:“我刚才可帮了你呀,不是吗。但凡这样,下午本来有人喊我去玩,我都没去。你一召唤,我背着书包一路小跑就来了。”
都到了这楼下了还乐呵呵跟人打招呼呢,一路小跑个鬼。
他这邀功之意真是毫不遮掩。
司秋淮眨了下眼睛:“你可是去Seven Tis那种地方消费的人,你这一顿饭……”她摇着头,“只怕我请不起。”
“嗨,昨天那又不是我付的钱。我现在有多穷,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宴迟果断接道,“那我们不去贵的,便宜的也行啊。”
“……”
司秋淮长这么大,好像就没被这种人缠过。
小时候爱往她跟前凑的小男生也不少,但大多都是一旦接收到她明显的冷淡之意后,就都很知趣地离远了。面前这人,还是头一个一向举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对她提出各种要求的。
她犹豫了一下,正准备说“行”。而这时宴迟拉住她胳膊就走,“好了好了,逗你玩的,我请你吃饭。”
夜幕已经拉下,出了校门,越过天桥,周边人变得多了起来,车辆川流不息划出灯龙,明亮路灯下几人一簇来来往往。
司秋淮不知道对方要带她去哪儿,但想着一顿饭而已,请就请了,也不愿欠人情。可一路跟他走到目的地口,竟是上次那个夜市街。
周末的夜市街尤其热闹,司秋淮看向前方男生,只觉得这与上次场景何其相似。只不过这次是换宴迟拉着她。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家店门口。
店铺不大一间,她熟悉得很,举头一看,牌子上写着四个字——“深夜诱惑”。
司秋淮:“……”
说实话,她心情有些微妙。
而不大会儿之后,宴迟宴大少爷兴致勃勃捧着一碗土豆条跟献宝一样到她跟前时,她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夜风从二人身侧吹拂而过,对方高兴道:“这次是大份呢,够我们两个人吃。”
男生利索把竹签塞她手里,眼睛发亮,“来,趁热。”
司秋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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