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小说:摘星 作者:若花辞树
    睡一觉, 什么都会过去的。

    裴霁是这样想的, 宋迩也是这么希望的。

    但到第二天醒来, 宋迩发现焦虑丝毫未少。

    她三点多睡的,七点钟就醒了,醒来后, 发现手臂压麻了, 稍微动了一下, 裴霁也跟着醒了,她眨了下眼睛,清醒了会儿,才松开宋迩,说“我做饭。”

    说完就起来。

    宋迩拉住她, 说“不着急, 我今天不出门。”

    裴霁看了看她的眼睛, 已经清醒得毫无睡意, 就说了声“嗯。”没有直接下楼, 而是去浴室洗漱。

    洗漱完, 才去做饭。

    今天时间充足, 裴霁打算包馄饨。

    她先把牛骨汤熬下去。肉用绞肉机打烂,放到一个大碗里,加入调味香料搅拌均匀,然后用面粉擀馄饨皮。

    这个, 裴霁不太擅长, 她擀了好几块皮, 力道都不均匀,馄饨皮擀得厚薄不均,很难看。

    她站在灶台前,沉默地看着那团面粉,又看了看手里的擀面杖,然后回忆刚才看过的馄饨皮制作教程,确认无误,她又试了一次。

    宋迩就站在她身后,看着教授又摘了一团面粉,擀了一块,仍旧不满意,她的眉头紧紧地锁起来,看着面粉的目光莫名仇恨。

    宋迩终于忍不住笑,裴霁回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

    “我来。”宋迩说道。

    她洗过澡,换了居家服。柔软质地穿在她身上,很容易就让裴霁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她穿着柔软的居家服,领口的扣子都牢牢地扣着,面容有些迷茫,看不见光的眼睛十分脆弱,整个人都是柔软。

    宋迩洗了手,擦干,然后从裴霁手里接过擀面杖,摆好架势,冲裴霁严肃地说“看好了。独门秘技,不外传的。”

    说完她自己就笑了起来,眼眸弯弯的,看着裴霁,裴霁说“好。”

    她才低头,拿着一小团面,擀了起来。

    夏清热衷除夕那天包饺子,宋迩有时会帮她,也就学会了怎么擀皮。

    果然很匀称,大小也刚好。

    裴霁学了会儿,也没掌握要领,明明脑子说会了,可手却还不会。她决定放弃这项艰难的技术,选另一项效率更高的事做。

    她决定包馄饨。

    宋迩负责擀,她负责包。

    合作十分愉快。

    她们包了半小时,包出好几层馄饨盒,够吃好几顿了。

    “好了。”面粉擀完后,宋迩停了下来。

    裴霁也包完了最后一个馄饨。

    她掀开盖子看了看牛骨汤。

    时间还不够,但也还好。她的要求不高,盛了两碗出来放到另一个锅里,剩下的让它继续炖。

    等到高汤再被烧开,下入馄饨,煮透,盛起来,往碗里撒点葱花,就好了。

    这顿早餐耗时有点久,却很香。

    她们像是忘了现实里的纷扰,安安心心地吃了顿饭。

    宋迩尽量让自己平静,好好地在家陪裴霁。

    书房窗子底下的大沙发果然可以晒到太阳,宋迩在家待的时间不多,裴霁不说,她都没发现。

    刚好今天阳光就不错。她抱着平板,戴了耳机,选了部电影看。

    长夜上映,票房肯定会受影响,导演那边都愁秃了头,要她赶紧想想办法。也因为这个原因,长夜里一些合作的演员的粉丝认为受了无妄之灾,也加入抵制她的队伍。

    宋迩走会儿神,电影演了点什么,完全没看进去。

    她集中不了注意力,干脆关了,抬头,发现裴霁正看着她。

    宋迩笑了一下“看我干嘛呀”

    裴霁走过来,坐到她身边,替她按了按太阳穴。

    宋迩不想显得太过软弱,就和裴霁说话“昨天的研讨会是什么主题的”

    “病毒。”裴霁回答。

    病毒宋迩迅速从记忆里找到关键词,是在西非爆发的一种传染病病毒。

    她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她看向裴霁。裴霁对上她的眼睛,问“怎么了”

    宋迩抓住她的手,抱着她,一起躺到沙发上,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裴霁。”

    她显得无比依恋她。裴霁心软,抱着她,说“睡会儿。”

    昨晚睡了不到四小时,肯定还累着,既然休息,那就好好休息,养养身体。裴霁是这么想的。

    宋迩点头,可心里冒出来的那个念头,却怎么都止不下去。

    教授去西非,那就没事了。

    西非有她喜欢的事,她去几年,既能做喜欢的事,又可以避开这里的混乱。宋迩怎么想,都觉得很不错。

    但她潜意识里又明白,教授不会愿意去的,她之前就说过了,总要有取舍,何况现在的情况,让她走,无异于就是让她逃避。

    她肯定不会答应。

    宋迩勉强把这个念头压下去,可压力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她紧紧抓着裴霁的手,不断地安慰自己,总会有办法的,不可能被一张照片逼得走投无路。

    平时沉迷上网的时候,会有很多说,网络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还是要专注三次元,专注现实。

    爱上网的年轻和不上网的中年,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群体,隔着厚厚的次元壁,互不干扰。

    但舆论爆发的第四天,这两个群体有了交错。

    大概是媒体堵到了裴霁,让大家想起,照片里除了宋迩,还有一个人。虽然是圈外的,但也是当事人。

    网友迅速转移视线,将目光落在了裴霁身上。

    发现她是大的教授,极端的抵制者纷纷给大打电话,甚至举报裴霁学术不端,论文造假。

    他们可能连免疫学的概念都背不出,但却能评判一个世界顶级的免疫学专家的论文是造假的。

    内行的人当然觉得他们可笑,可大部分人都既不内行,也没头脑,在群情激昂中引发又一轮网络暴力,这次是对着裴霁。

    一个明星被网络暴力和一个大学教授、免疫学专家被网络暴力是两码事,有主流媒体报道了这件事。

    事情就传播到了三次元。

    大的家长向学校施压,他们的孩子,不能被一个不正常的老师教。

    学校开始还跟他们沟通“你们知道让裴教授在我们学校上课,我们花了多大的功夫吗你知道她手下的科研资源有多丰富,跟着她做研究,意味着比别人早一步摸到科研的大门吗”

    家长这个年纪的群体,只会更保守,有时为了显得开明,会在嘴上说,男的女的,喜欢就行了,也没什么的嘛。但一旦有可能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他们绝对不容许。

    大的态度没让他们满意,投诉的人越来越多。

    学校也火了,公开发了微博,表示教职人员的私人生活不在学校聘请时考核的范围内,学校只在乎道德和能力。裴霁教授道德没问题,能力毋庸置疑,大永远欢迎裴教授在本校任教。

    这条微博被学生迅速顶上热搜。

    营销号马上指责,称此为“名校的倨傲”。

    发展到这个地步,这件事就完全变成了两拨人的站队,没有对错,只有立场,立场不同的全部该死。

    研究院门口也天天堵着记者,甚至有激烈的抵制者往研究院的外墙上泼油漆。。

    事态到这个地步,裴霁不可能不出面,她可以被指责,但绝对不能用懦弱躲避的态度,藏在维护她的人背后。

    但她依然理智,明白口径要统一。

    “我们是否认,还是承认”她问道。

    娱乐圈的行事方式,是利益最大化,负面影响最小化。

    一开始公关选择否认,后来他发现否认不是好的选择,最好的是沉默,等热度下去,再用各种正能量的事迹洗白。

    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但做科研的人,往往是直线思维,非黑即白。

    宋迩慌了,她劝裴霁“现在别理会,再等等。现在不适合发声。”

    现在出声,承认和否认,都会像滴入热油中的水,会让状况瞬间沸腾。

    裴霁看着她,宋迩更加心慌,她和她讲道理“现在不是好时机,现在说什么,都会适得其反。”

    裴霁看着她,好几秒后,才问“什么时候是好时机”

    当然是热度消一点下去的时候。一个星期,或者两个星期。

    宋迩这么想着,却一点底也没有。她感到惊慌,也感到自责,因为这些动荡,都是她带给教授的。

    那个念头又冒上来了,她想起大半年前,在阴暗的停车场里,那个有臆想症的人,拎着铁棍,从死角里窜出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刹那间,他举起铁棍,朝着她挥下来。

    失去理智的人这么多,谁知道会不会有偏激的人会使用暴力。

    宋迩记得被击中的那瞬间,有多痛,也记得发现失明后,有难承受。

    她终于忍不住,把那个念头说了出来“你去西非吧,这边让我来,我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裴霁愣了一下,不懂为什么,就要让她走,她问“是要我逃避吗”

    宋迩觉得有许多虫子,灌进她的脑子,振动着翅膀,嗡嗡作响。她压力很大,也很慌,但还是耐下性子,向裴霁解释“不是逃避,这件事的重点,本来就不在你身上,而是我的问题。你在这里,我没法安心处理这件事,你是去做研究,你也想要这个机会,不是正好吗”

    裴霁还是不能接受,这是她们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让她逃避,然后小猫一个人去面对。

    “我不会答应的。”裴霁看着她,平静地说。

    她们都是温和的性,在一起后,即便诸多不如意,也从未有过争吵,可现在,空气紧绷,她们之间像连了一桶,只等着有人点燃引线。

    宋迩深吸了口气,说“教授,不是逃避,你是去做正事的。”

    她生生地把情绪压了下来,用她和软的语气,试图说服裴霁。

    裴霁也不知不觉地放缓了声“之前就说过,我不会去。”

    “为什么呢因为你不想分开可是现在是特殊的时间,我们分开一段时间,我会等你回来。”宋迩温声说道。

    等到教授回来,现在的事就都解决了。

    她隐隐间,甚至还想,彻底地解决阻挠在她和教授之间所有的事。

    宋迩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她这几天都困于进退不得的境地,现在,想到了办法,她越发地坚定,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她希望裴霁能答应她。

    但裴霁不同意,她依旧理性,尽量用冷静的语气,说“我不接受,这不合理。研究周期会很长,一年两年三年或更多,谁都没把握。”

    更何况,她不觉得,她离开能解决什么问题。

    宋迩感觉脑海中有一根弦断了,她想到那些记者围着裴霁逼着她开口表态,想到那些人污蔑她论文造假,诋毁她的名誉,让她滚出大,想到那根铁棍敲下来的瞬间黑暗,想到如果教授留下来,也许会遭受像她一样的伤害。

    她顿时烦躁起来,理智消失了,再度开口,话语也变得不受控制了起来“如果我们连几年的分别都克服不了,那我怎么有信心去相信我们可以坚持过接下去几十年的漫长岁月。不如现在就分手。”

    她说完了这句话,房间里蓦地一静。

    宋迩自己都愣住了。

    她从没想过,她会对教授说分手,她感觉心都被挖了出来,胸口冰冷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被她死死地忍住。

    裴霁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分手是什么意思,心像是被宋迩划开了一道伤口,迟钝地疼着。她茫然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她会说这样的话,可她又确确实实说了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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