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跟我去吗?”
饭后,蒋恒懒洋洋地瘫在屋外廊内软凳上,晒着温热的阳光,眼睛盯着正在浇花的晓倩,话却是对杜文乾说的。
蒋恒过会儿要去他家的一个店铺办点事情,邀请杜文乾一起去。
“不去了,”杜文乾摇摇头,“我是来这里避难的,打扰你太久也不好。”
蒋恒挑眉:“难不成你打算回去继续学女人走路?”
杜文乾靠在廊柱上,望着院子里盛开的月季,没有回答。
“真是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蒋恒苦闷地挠了挠头,替好友担忧。
杜文乾目前身份敏感,蒋恒能收留他一个上午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外加蒋家最忌惮与官场扯上关系,杜文乾不想也不能在继续藏下去了。
“杜公子,小少爷。”一名小厮从外面跑进来,恭敬道,“马车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等下。”蒋恒吩咐道。
他转身进屋,再出来时身着黑色单衣,袖口纹着蒋家族徽,腰间系着一条暗红色革带,脚踏深色长筒鹿皮靴。他一改之前的慵懒,变得盛气凌人,让旁人不可小觑。
杜文乾第一次见到他穿成这个样子,上下扫视他几遍:“果然人靠衣装。”
“什么话,”蒋恒做作地撩了一下发梢,“这是天生貌美。”
“噗——”杜文乾被逗笑,心情好转了不少。
蒋恒整整衣角:“走吧。”
有小厮在场,俩人不方便说私密的话题,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这着,从蒋恒所住的侧院走出了蒋宅西南门。
一辆马车正在门口等候。一黑一白两匹马丰神俊朗,红色车身更是豪气迫人,飞檐如大鹏展翅,由黄金勾勒其边缘,奢华到极点。
“真的不需要叫车?”蒋恒离开前,回头问道。
“不用了。”杜文乾拒绝道,“我走回去就好。”
“好吧!”蒋恒拥抱了杜文乾一下,用力拍拍他的后背,“那么,祝你好运。”
杜文乾微笑道:“彼此彼此!”
蒋恒跳上马车,车夫吆喝一声,唰地抽了下鞭子,骏马缓缓前行。
杜文乾挥了挥手,目送马车消失在街角后,自己也转身离开。
他往杜府方向走了几步,等四下无人时,悄悄松开攥紧的拳头。
拳头里有一张纸条,离开时蒋恒神神秘秘塞给他的。纸条上只写了几个字,是个地址,杜文乾对那块地方不太熟悉,光看地址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他此刻并不想回家,于是转了个方向,决定去蒋恒写的这个地址看看。
临近午时,日头正旺,家家户户飘起炊烟,与云层融合在一起,缭绕升腾。
往来的马车行走在石板路中间,清脆的马蹄声叮叮铛铛地经过。两侧行人闲适地溜达,偶尔停留在某个路边摊旁,点上一碗汤食。
杜文乾找了一名车夫问路,对方听了地址,热情地给他指出方向。
“往前走三条街,左拐,就到了。”车夫朝杜文乾微笑,“不过这个点太早了,晚点去比较好。”
杜文乾抱拳道谢,纳闷这名车夫为何如此殷勤。
他按照车夫指的路往前走,本以为会去什么偏僻之处,找到可以帮助他的隐士高人。结果路上行人越来越多,身着不一样的打扮,似乎各个阶层地人都汇集过来了。
蒋恒这家伙到底指了什么地方?!
杜文乾数到第三个路口,左拐。
一排两层小楼沿街铺展,红色墙壁黑色砖瓦,门外花团锦簇,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浓郁的香气。
穿着稀薄布料的半老徐娘在门口扭出动人的姿态,挑逗地抛着眉眼,搔首弄姿,间或把一两名心动的路人拉进门里。
……尼玛啊!
这里是花柳巷啊!
怪不得刚才那车夫眼神如此诡异,原来把我当嫖客了啊!
等下,地址里还有个门牌号,会不会是夹杂在青楼中的某间民房?
杜文乾装作没看到四周飘来的各种飞吻眉眼,低头急促前行,木着脸数着门牌号。
他浑身都不自在,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放到大街上待宰的猪。
三二一、三二三、三二五,到了!
杜文乾抬头,看到了开阳城里最大最豪华的妓院——烟定坊。
蒋恒你大爷!果然就不该就信你,你个不靠谱的玩意!给我个这地址做什么!
杜文乾揉烂了纸条,气愤地扔到了地上。
“公子,请问是慕名而来的吗?”
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门外站了个清纯可爱的年轻姑娘,看见杜文乾停住脚步,立刻迎了上去。
“这里就是烟定坊了,”姑娘声音清脆,翩翩弯了下腿,“是否需要小女子帮公子介绍一下这里呢?”
她似乎看出了杜文乾的尴尬,收起了所有妩媚的姿态,瞬间变得像是个邻家小妹妹,微笑地望着杜文乾。
“啊不,不用了。”杜文乾急忙摆摆手,“谢、谢谢。”
他慌忙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转身那一刹那,他突然想起之前蒋恒和晓倩的对话:
——如果想让别人退婚,有什么偏方没有?
——宁愿一辈子不嫁也不嫁给他的话,可以败坏自己的名声,逼得对方退婚。
“呃……”
这下杜文乾懂了蒋恒的意思了。
如果他被人看见进入青楼寻欢作乐,很可能会被认为贪花好色、行为不端之徒,想必陛下也会重新考虑此次婚事。
反正他也不需要嫁人,名声这种身外之物,也不算在乎。再者也只是逛逛青楼而已,对今后进入官场做事并无影响。
杜文乾迟疑了一下,有些动摇。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要不要试一下?
“公子可以先听小女子介绍,进去转一转,”迎客姑娘一眼看出杜文乾的犹豫,机灵地邀请道,“如果公子对烟定坊不满意,可以立刻离开。”
杜文乾双手握拳,又松开,下定决心:“好。”
迎客姑娘眉开眼笑,弯腰优雅地伸出手掌:“公子,请。”
杜文乾深吸一口气,跟在迎客姑娘身后走进了烟定坊。
开阳城皇宫——上安宫——坐落在开阳城中心,被一条人工河蜿蜒环绕。
上安宫呈中轴线对称结构,建筑布局高低起伏,正中为主殿含元殿,黄砖琉璃瓦,辉煌壮丽。
据说整座上安宫脚下是一条守护大宁朝的龙脉,而含元殿正处在龙头之上,从龙眼处俯瞰大地,保宁朝万世安康。
含元殿正北是皇帝听政之所宣政殿,再其后则是紫宸殿,为皇帝日常听朝而议事的地方。
往东则是皇帝寝区,包括浴堂殿和温室殿。
温室殿以贡椒涂其墙壁,内壁挂有锦绣,香桂为柱,地上铺着毛毯,冬暖夏亮,四季常温。其内分三间,一侧藏书,另一侧置有床榻供皇帝小歇。
中殿摆有一张书案,上面码了厚厚一摞奏折等待皇帝批阅。
一份奏折打开铺在案上,毛笔支在砚台上,其中墨汁已然干枯。
理应批改奏折的华唯枫盘腿坐在书案后,正托着腮帮子,把工作冷落在一旁,思绪不知神游何处。
“陛下、陛下。”身后公公弯下腰小声叫着,生怕惊扰了他。
华唯枫打了个哈气,喃喃自语:“文乾什么时候嫁过来啊,好无聊。”
“陛下,”公公习以为常地无视了皇帝地呢喃,“张嬷嬷回来复命了。”
华唯枫:“谁?”
“被您派去教导杜公子规矩的嬷嬷。”公公解释道。
华唯枫听到杜文乾名字,精神一震,兴奋道:“快宣。”
“喏。”公公站直身体,高声朝殿外吼道,“宣张嬷嬷进殿。”
张嬷嬷仍然穿着那件粉嫩的宫裙,应声从殿外走了进来,下跪叩首:“奴婢参见皇上。”
“行了赶紧起来,”华唯枫不屑地摆摆手,“快说,文乾怎么样了?”
张嬷嬷没有起身,以头触地,愧疚道:“奴婢有罪。”
“怎么了!”华唯枫大惊,“文乾出事了?”
“皇上放心,杜公子平安。”张嬷嬷答道,“但他似乎对学习后宫规矩很是抗拒,奴婢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教导杜公子。”
华唯枫安下心:“还以为什么事呢,行了,他不想学的就别教了,朕到时候再教就好了。”
“是。”张嬷嬷答道,这才直起身子。
华唯枫不能随意出宫,时时刻刻有人跟着也无法偷着去找杜文乾,他挥挥手,叫张嬷嬷离近点:“来,你来讲讲,你都教了什么,文乾又说了什么?”
“奴婢昨日教了杜公子皇后宫步。”张嬷嬷站起身,在华唯枫面前,扭扭哒哒地走了个标准的宫步。
华唯枫:“……?”
这是啥?
“奴婢还教了坐姿。”张嬷嬷双腿并拢,如窈窕女子一般妩媚地坐下。
华唯枫目瞪口呆:“你教他这玩意做什么?”
张嬷嬷答道:“回陛下,这都是皇后应学的礼仪。”
“皇后不是学会侍寝就够了吗?”华唯枫发现自己好像又理解错了什么,“你说的教导规矩,不是给他讲讲房中之术、新婚之夜之类的?”
张嬷嬷愣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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