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恩, 你不是在殿下的宿舍休息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艾瑞克斯垂着脑袋,望着坩埚里咕嘟咕嘟翻滚不停的药剂原液。
“路过,尼克教授正好在这里授课, 我过来送这些天研究的资料。”希恩握着一只小巧的柳叶刀,将蓝色的花瓣分割成规则的几何形状。
“原来是这样。”艾瑞克斯顺时针搅拌着沸腾的药剂,心里有点温暖。虽然希恩嘴上说是来送资料, 但是对方也是出于担心才来的。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个朋友向来是嘴硬心软的。
希恩将坩埚里浓稠的药剂倒出, 扫了眼艾瑞克斯, 见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傻气的笑,他就确定对方又在想漫无边际的事情了。
为什么要帮这个人出头呢这样的行为显然是多余的。
理智开始敦促他自我反省。希恩无法做到自问自答,他想来想去,或许是出于一点内疚的心理, 所以才会对艾瑞克斯释放善意,勉强算是微不足道的补偿。
“好了。”希恩将密封好的凝神药剂递给了艾瑞克斯。
“这就做好了”艾瑞克斯摇了摇那墨蓝色的小瓶子, 满脸不可置信。
“如果不信, 你可以自己试试。”希恩冲洗了下手。
“还是算了吧, 我现在可没有倒头就睡的时间。”艾瑞克斯摇摇头,握着那一小只药剂瓶排到队伍的末端, 等待教授最后的检验。
希恩坐在原位收拾桌面, 有两个人向他走了过来。
“希恩米勒。”
“有什么事吗”希恩抬起头, 来找他的正是捉弄艾瑞克斯的那两个学生。
“你为什么要帮着艾瑞克斯”或许是忌惮希恩与皇子殿下间的传闻,两人的语气还算谨慎。
“那你们为什么要针对他”希恩没有给出直接的答案,而是选择用问题回答问题。
“当然是为了玛尔斯殿下出一口恶气。”其中一人回答, “玛丽夫人烧了猎鹰会, 显然是因为派系斗争, 她看不起我们, 想给我们下马威。”
小小的蝴蝶挥动翅膀可以酿成毁灭性的灾难。而玛丽夫人原本只为了发泄怒火的举动, 早已经被过度解读成两派间激烈的挑衅。
希恩微微垂眉,明白这两人行为的动机是为了支持二皇子殿下。
“玛尔斯殿下没有做过类似的指示。”希恩淡淡说,“你们这样做反而有损殿下仁德的名声。”
“可是”那两人有点不甘心。
“感谢你们支持玛尔斯殿下,但是希望你们选择更上等的方法。一个艾瑞克斯不会成为玛尔斯殿下未来道路上的绊脚石。”希恩缓缓说,“成为殿下需要的精英人才,化为帝国荣耀不可或缺的力量,这才是你们应该为之付出努力的方向。”
“刚刚他们找你说了什么”离开教室,艾瑞克斯忍不住问。
他在教室前上交任务药剂的时候,看见那两个找他麻烦的人和希恩说话。他本来以为对方因为他要找希恩的麻烦,谁想不等他走过去,那两个人就顶一副怪异的表情走开了。
“他们来询问我快速配制药剂的方法。”希恩随口说。
“就问了这个”艾瑞克斯面露疑惑,有点不信。
“交上去的结果怎么样”希恩岔开话题。
“成绩当然是优秀。”艾瑞克斯露出笑容,“多亏了你,希恩,你简直就是我的幸运星。”
“幸运星。”希恩皱了皱眉。
“就是形容带给自己幸运的人。”艾瑞克斯说,“菲奥娜说得,每个人的命盘上都会有一颗幸运星,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好事。”
希恩没说话,艾瑞克斯的这番言论在他看来只是人们用于心理安慰的说辞,但他不否认这个世界存在命运的安排,因为他已经成为了那个打破秩序的特别存在。
今后的历史该镌刻些什么,不仅取决于命盘的旋转,还有他的选择。
“少爷。”
艾瑞克斯和希恩同时偏过头。玫瑰庄园的仆人劳朝着他们跑了过来。希恩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而艾瑞克斯则神态紧张。
“劳,发生什么事了”艾瑞克斯问。
“少爷,西斯特男爵传来的消息,夫人从地牢出来了,我来接您过去。”劳气喘吁吁地说。
“你说母亲被放出来了”艾瑞克斯有些愣住了,明明几天前他连打听消息都做不到,今天竟然就被放出来了。
“少爷,我们赶紧走吧,马车已经学院门口等着了。”劳劝说。
“嗯。”艾瑞克斯的头脑有点懵,他转过头想和希恩道别,却发现对方正注视着他。
“一起去吧。”希恩开口说。
“啊你你也要去吗这是说认、认真的吗”艾瑞克斯没有想到希恩会提这样的要求,虽然他母亲的状况似乎控制了,但是亲自去接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人出狱这场面未免太尴尬了点。
希恩点点头“你不是说我是幸运星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艾瑞克斯的神情纠结,他没有拒绝的说辞,如果希恩能和他的母亲解除误会,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只是他觉得事情的发展未必会像他想的那般顺利
“放心,我会注意的。”希恩淡淡望了眼劳,示意对方在前面带路。
“希恩,你真的要见我的母亲吗”坐在马车上,艾瑞克斯呼出一口气。
马车停在了空地上,他们已经来到地牢的出口。希恩坐在窗户边,两只狰狞的巨兽石像与他对视,那条歪歪扭扭的石阶通道延伸下幽暗的地下,隐约闪现的火光呈现出惊悚的氛围。
“夫人,出来了。”驾车的劳忽然大喊了一声。
笨重的铁链门缓缓打开,阴冷的气流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一个消瘦惨白的女人缓缓攀上石阶。艾瑞克斯和劳已经冲下了马车,希恩还坐在远处静静观赏着女人狼狈费力的模样。
“母亲,您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呢竟然这么早就妥协了。”希恩嘴角不可见的上扬,他原以为皇室让这位女魔导师甘愿戴上监控器要耗费不少的时间,没想到连半个月都不到对方的意志就屈服了。
希恩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他不慌不忙地走下马车,准备鉴证女人自尊彻底粉碎的那一刻。
玛丽维多利亚抬手遮住了眼睛,在昏暗潮湿的环境待久了,她还不能马上适应外面强烈的日光。
亨利大公让她先遵循法庭的判决,军方里面人脉有限,等出了地牢后会再想办法帮她周转。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地牢里的时间让一分一秒都无比难熬,因为她是贵族女性,军方没有对她动用任何严苛刑法,但是只要她一天不签署那份危险魔法监管请愿书,注射进她身体里的麻醉药剂就不会停止,事到如今除了相信亨利大公的话,暂时选择妥协,她已经没有其他的出路了。
她放下手,无意间瞥见了自己左手拇指上的黑色戒指,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心感从她的胸腔涌出。
玛丽维多利亚停下脚步,弯下腰干呕起来。
“母亲,您怎么了”艾瑞克斯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艾瑞克斯。”玛丽夫人连忙捂住了嘴,她强忍下自己呕吐的欲望,放松了表情缓缓抬起头来。
刺眼的阳光下,有两个人影正站在高高的台阶俯视着她,一个是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另一个则是
她杀不死的梦魇。
金发青年静静地站着,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台阶上看着她她从那道淡漠的目光里看到了隐匿的笑意。
他在嘲笑,他在嘲笑她此刻跌落尘埃的处境。
玛丽夫人一步,一步迈着颤抖的腿爬上阶梯,艾瑞克斯跑下来想搀扶她,却被她用力地推开了。
“母亲”艾瑞克斯站在那愣住了。
玛丽夫人的脚步越来越快,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早该死在烈焰之中的青年,她冲到了男人的面前,抬手打在对方的左脸上。
啪。希恩没有躲开,他选择承受了下了玛丽夫人这充满愤怒的一巴掌。
“母亲,您做什么”艾瑞克斯赶了过来,横插在两个人中间,扭过头,“希恩,你没事吧”
“没事。”希恩轻声说,平静地抹去嘴角被女人指甲划出的血迹,“看来夫人的精神还没有恢复。”
“希恩卡贝德你是废物,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永远是一个无用的残次品。”玛丽夫人恶毒地诅咒着,“你和那个女人一样卑贱。”
“抱歉,希恩你能不能先回去”艾瑞克斯听着自己母亲粗鲁的咒骂,脸上只剩下羞耻难堪,“我”
“艾瑞克斯你是我的儿子,你怎么能给这个贱种道歉。”玛丽夫人的声音几近疯狂。
“母亲够了”艾瑞克斯忍受不了,他转过头低声说,“够了,求您了,母亲,拜托您拜托您,不要这样”
艾瑞克斯愣住了,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的母亲正在用看仇人的目光看着他。
“母亲他是我的朋友。”艾瑞克斯喃喃地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他看着母亲再次高高举起手,不过这一次巴掌没有落到他的脸上,希恩在半途拽住了女人的手臂。
“松开”玛丽夫人厉声说。
希恩像是没听见,目光扫向女人的指尖提醒“夫人,您还戴着戒指。”
“放手贱种”听到戒指,玛丽夫人血液翻腾,声音变得更加尖锐。
“刚从地牢出来,您难道不觉得疲惫吗”希恩望了眼对方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希恩的声音就像有魔力一样,难以置信的,艾瑞克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忽然安静了下来,接着就像喝醉了一样,失去意识昏倒了。
“母亲,母亲”艾瑞克斯抱着妇人,抬头茫然地望向希恩,“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凝神药剂而已,刚刚才做的。”希恩沉默了一下,“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艾瑞克斯望着青年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有点落寞的低下头。其实他刚刚的话没有质问的意思,他根本没觉得希恩会伤害自己的母亲。他只是被突然变故吓到了而已。
“我真是蠢透了。”艾瑞克斯很自责,他内心懊恼,然而眼下他无法找希恩解释,和劳一起将妇人送回玫瑰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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