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圆舞曲一向备受上流贵族们推崇, 是隆重宴会的必备曲目,名贵娇嫩的鲜花,华丽优雅的纱裙, 晶莹迷离的吊灯,在犹如梦境的地方翩翩起舞,可以说是另一种身份尊贵的象征。
空气里弥漫着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气, 金发青年的手臂用力托住, 嫩黄色的裙摆随着音乐旋转成美丽的花,点缀其上的珠宝璀璨如星辰。
“希恩,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紫罗兰庭院, 玛尔斯哥哥邀请我们来的。”
“是的,公主殿下, 那时我还不知道您的身份, 有些行为太过冒犯, 实在抱歉。”金发青年声音低沉。
“我从未觉得你冒犯我。”欧尼斯的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笑,“相反的, 那时真是令人怀恋,虽然遭遇了一点狼狈的事情, 但是现在想想能遇到希恩也算是命中注定的幸运吧。”
希恩面色温柔,要背挺直,他虚握着少女细软的腰身, 配合着对方优雅精准的舞步。
“对了, 我记得那次你和我说自己是不会跳舞的。”欧尼斯回想起以前的事, 有些难过, 小声说, “那不会是推脱我的说辞吧。”
“不是,我没有欺骗您,能跳成现在这样我已经竭尽全力了。”希恩轻轻叹了口气,用幽默的语气说,“事实上,我很一直担心迈错脚,要是踩到您那可就太糟糕了。”
“才不会呢,玛尔斯哥哥说,希恩做什么都是最完美的。”欧尼斯脸有点泛红,“就像书里写得能够战胜一切的王子殿下。”
“您谬赞了,我只是身份卑微的平民,远没有您说得这么优秀。”希恩谦逊地回答。
“但是在我看来,你就是我的王子殿下啊。”欧尼斯垂着头像是自言自语。
希恩微笑着像是没有听见,小提琴的主奏已经步入高潮,很快就到圆舞曲中交换舞伴的环节。他的余光扫视四周,目光无意间落到了在庭院边缘游离的身影上。
黑发青年有些不自在地站在餐桌边,眼睛空荡荡的,像是处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宴会欢愉的气氛格格不入。
“艾瑞克斯,还请你务必照顾好欧尼斯公主殿下。”欢快的音乐渐渐淡出,厚重的大提琴声响起,希恩计算好了交换的时间,在路过黑发青年的时候,自然地让出了自己舞伴的位置。
艾瑞克斯一愣,有些慌张地望向希恩,接着欧尼斯也不由一惊,显然忘记了交换舞伴的环节,脚下的步伐一乱,还好艾瑞克斯及时扶住才勉强站稳。
“谢谢。”欧尼斯轻咳一声,重新挺起胸脯,恢复公主应有的矜持与高贵。
“能帮助您是我的荣幸,公主殿下。”艾瑞克斯声音和他的舞步一样僵硬,前一刻他还在桌边发呆等着宴会结束,下一刻就莫名其妙成了公主殿下的舞伴。他不知道到希恩打得什么主意,虽然很想找对方询问清楚,但是眼前的欧尼斯公主身份尊贵,他必须全身心得应对好这突如其来的情况。
两人的舞步还算合拍,英俊的青年和美丽的少女在一起,看上去也十分赏心悦目,然而相处的气氛中却有一份说不出的尴尬,他们都没有做好和对方跳舞的准备。
“艾瑞克斯,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过了会儿,欧尼斯开口打破了沉寂。
“当然,您请说。”艾瑞克斯立刻提起了精神。
“希恩他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我想应该是没有的。”艾瑞克斯不太确定,想了想说,“我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女孩子的事。”
“这样吗那我或许还是有机会的。”欧尼斯脑中乱想着,心里还沮丧着自己竟然忽略了交换舞伴的环节。
她从小就很有舞蹈天分,即使跳得有些心不在焉,脚下的舞步依旧轻慢庄重。她目光忍不住望向其他方向,金发青年已经握住了一个棕发少女的手,他优雅地伸手护在少女腰身附近,少女在他的引导下旋转,轻快如随风坠落的紫红樱草。那是她最喜欢的模样,就是故事中的王子,永远温柔地注视着你,他站在你的身后,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守护着你的安危。
欧尼斯心里涩涩的,有点嫉妒,又有点难过,身处宫廷里的她,少许有这样的情绪。
同样的,也是在这座美丽的紫罗兰庭院,闪烁艳丽的花火下,“王子殿下”将她从泥潭中横抱起来,温柔体贴的像她理想中的模样。
可现在,他依旧温柔体贴,却是对着另一名不认识的女孩。
“抱歉,我有些事,先跳到这里吧。”希恩露出有些歉意的微笑,松开棕发少女的手,微微行礼。
圆舞曲的音乐还在继续,像是永不落幕。希恩独自走出了紫罗兰的庭院,远离纸醉金迷的宴会,银色的月亮悬在夜空,他回过头,隐隐约约见还能看见青年和少女相拥而舞的轮廓。
王子和公主是浪漫爱情的常见主角,就像童话里所说,真正的公主拥有最娇嫩的皮肤,而真正的王子拥有最美好的品德。
希恩解开领口上规正的扣子,夜风吹进衣襟。欧尼斯公主殿下总是说他是故事中的王子殿下,希恩只能沉默,不去打破少女的美好幻想。
他和所谓的王子形象大相径庭,如果硬要类比,他可能更接近故事里坏心眼的巫师,为了自己的所求,用甜美有毒的果实欺骗单纯的王子公主们做出不公平的利益交换。
这么一想,他似乎干着和某只恶魔一样卑劣的勾当。
“你的内心真是硬得和石头一样,你牵别人手的时候,那小姑娘难过得都快掉眼泪。”身后传来冷漠的声音。
“你不觉得他们很般配吗”希恩轻声说,“是一类的人。”
“没看出来,你是有去教堂兼职牧师的志向吗到处撮合年轻的男男女女,鉴证他们的美好爱情直到白发苍苍”声音嘲讽道。
“听上去挺不错的,下学期可以尝试考个牧师证。”希恩点点头。
“你是疯了吗”
“没有,我只是在回应你的幽默。”希恩向身后望去淡淡问,“你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吗今天怎么愿意现身了”
“这里的灵魂都沾染着浓烈的欲望,闻起来像甜美鲜红的罂粟花。如果不是和你签订了契约,我现在就可以蛊惑几个人类,好好饱餐一顿。”赫莱尔不知何时从黑夜中出现,和希恩一起欣赏着庭院中央的轻歌曼舞。
“你一般怎么蛊惑人类”希恩有点好奇,侧目问。
“金钱,嗜好,渴望,肉欲蛊惑人类比垂饵钓鱼要简单的多,等待的时间也要短的多。”赫莱尔双手抱头,神色轻蔑,“总之,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你怎么没尝试过蛊惑我”希恩又问。
“谁说我没有不对我为什么要蛊惑你”赫莱尔皱起眉头,“你的灵魂对恶魔来说就像一块难以咀嚼的老马肉,根本毫无吸引力,蛊惑你就是浪费时间。”
“是吗”希恩收回目光,轻声说,“我的灵魂一直都这么不合你的口味吗”
“也不是,除了那天晚上。”赫莱尔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说。
“哪天晚上”希恩微微挑眉。
“我们签订契约的那个晚上。”赫莱尔的喉头滚了滚,似是回想起那双炙热的黑色眼眸,顷刻间迸发出的汹涌欲望,像渺小的蚁虫爬如脖颈,让他心痒难耐。
“美味到让你咽口水了吗”希恩低笑了一声。
“呵,怎么可能”赫莱尔收敛心思,紧绷着脸说,“依旧是是最普通的级别,连一般的佳品都算不上。再说我可是不是一般的恶魔,灵魂对我来说不是必需品,只能说是可有可无的饭后甜点。”
“所以说,比起吞噬灵魂,你更需要的还是信仰,对吗”希恩淡淡说,“那是你力量的来源,你不习惯恶魔的生存方式,想来一定很怀恋身为神明的日子吧。”
“怀恋恶魔和神明,都是不老不死的存在,与我而言,又有什么区别”赫莱尔眼帘微垂,记忆似乎随着话语慢慢飘远。
“赫莱尔,我之前和你说的话是认真的。”希恩开口打断了赫莱尔的深思。
“你说过那么多似是而非的谎言,谁知道你说得哪句是认真的。”赫莱尔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万万人信仰追随,重新被奉上神坛。”希恩指尖交叉,“眼下正是造神的契机。”
“造神你又在说些什么”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从青年嘴中听到这种狂妄的话,但是赫莱尔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快要崩溃的神情。
“信仰的摧毁和建立往往只在一瞬间。”希恩抬起了右手罩住了远处的光亮,缓缓说,“当信徒们濒临死亡而不见神明回应,再坚定的信仰也会在绝望痛苦中粉碎彻底。”
“所以,自古以来,摧毁信仰最快的方法是战争,残酷的战争。”
很神奇,赫莱尔是个地地道道的恶魔,但刚刚他竟然隐隐从青年的话语里感觉到了一丝恶寒。
“圣维亚帝国从来都不是一块坚固的铁板,和平安稳的假象支撑不了多久了。”希恩张开手,透过指缝看见的是四分五裂的帝国旗帜,“都城是宁静的风眼,大部分的人都还没意识到血腥的风暴早已酝酿而成。”
“看来你的头脑里已经想好了计划。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光明神统治延续千百年,这期间人类的争斗可从没有停止过。”赫莱尔忍不住泼了泼凉水,“它是信仰的化身,在人类心中根深蒂固,可不是那么容易移除的。”
“不过是因为世人只知道光明教廷和光明神,我们完全可以给出更好的信仰选择。”希恩望向赫莱尔,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我真正想说的是建立信仰最快的方法。”
“那是什么”赫莱尔愣住了,下意识问。
“战争,残酷的战争。”
夜幕降临的时候,灰墙之外,一辆黑漆漆的马车在丛林中行驶,一个肥胖的身躯哆哆嗦嗦地坐在马车里,咯吱咯吱的怪响从四只滚动的车轮发出,像是随时就要散架了似的。
两侧的丛林忽然出现了十几道高大的人影,他们头戴毛制的半遮面具,手里紧握着粗长的铁质火铳,一齐瞄准从前方驶来的马车。
砰砰砰。
马车内战战兢兢的人甚至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整辆马车就在顷刻间翻倒旋转,肥胖的身躯狠狠地摔在了坚硬的车板上,彻底昏死了过去。
月光冰冷地流淌进马车内,有人出现在了车窗外,冰冷的兽瞳往里面观察情况,他摘下毛制的面具,露出一张英挺硬冷的男性面庞。
“凯森,周围没有更多的人,逃跑的车夫已经被华纳解决掉了。”少女无声地走到马车边,一双蓝黄色的异瞳在黑夜里闪烁着妖冶的光泽,“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不,我们的任务失败了。”凯森冷冷说,他握住车门的边缘,指甲在瞬间变得尖长,肌肉发达的手臂微微隆起,整块铁铸的车门竟然被他硬生生地拉扯了下来。
“这辆车里坐着的根本不是真正的亨利大公,只是一个长得很像的冒牌货。”凯森的兽瞳里燃起被戏耍的怒火,“我们被狡猾的贵族欺骗了。”
“怎么会这样我不可能搞错的,兽人联盟的消息里明明是这样说得,因为私铸金币而被流放的亨利大公会从这条路经过,前往偏僻的瓦西利科湾。”铃兰有些难以接受事实,她轻盈地跳上车身,想要爬进倾倒的马车里一探究竟,却被凯森伸手拦住了。
“不,不是你的问题,消息没有错误。”凯森举起火铳往那具躺在马车里的身体又补了一枪,决定对方死亡后,转身离开,“都城的判决确实是如组织里传递出来的消息一样,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铃兰在后面追问。
“亨利大公是卡瑞娜女王的亲弟弟,女王不会真的将亨利大公流放到荒无人烟的村野里,亨利大公一直以来得罪过很多人,那样做和判其死刑毫无差别。”凯森说,“所以说,那只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处决结果而已。”
“可恶,我们差点就能除掉他了。”铃兰攥紧了手,虽然现在她已经是一名训练有素的组织成员,但是想起了曾经关在铁笼中像奴隶般的痛苦折磨,身体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不仅仅是耐克斯克村,这个家伙为了金钱一直将我们的同胞像商品一样贩卖,他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不然怎么对得起那些枉死的灵魂。”
“冷静些,铃兰,我们的目标从来不是杀死一个亨利大公。要知道像亨利大公这样自命不凡的贵族蛀虫在这片土地上数不胜数,这个庞大的帝国早就从骨子里烂透了。”凯森低声说,“放心吧,组织攻打都城的计划已经部署下来了,用不了多久,我们亚兽人就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嗯,我明白。”铃兰点点头,她相信凯森说得话。而且从她加入组织的那天起,就一直坚信着亚兽人的胜利终会到来。
“走吧,去和华纳华特会合。”凯森说。
“是。”铃兰回答坚定,小跑着跟上男人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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