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小了,覆盖而过的是“嗡嗡”的狂风声,树枝带着脆弱的枝叶在风中狂舞着,击打着临近的窗户,发出宛如送葬般鬼哭狼嚎。
珍妮丝端着新沏的红茶走了进来,淡粉红发甜的香气弥漫在这间温暖奢华的屋子里。不同平日的庄重肃穆,今日的玛丽夫人披散着头发,穿着宽松的浴服半倚在长沙发上,阖着双眼,似乎在冥想着什么。
“夫人,艾瑞克斯少爷已经带着随从前往南方领地了。”珍妮丝双膝跪在地上,恭敬得将红茶捧到玛丽夫人的手边,“皇室的邀请已经在昨日送到府上了。”
“嗯。”玛丽夫人拖出了一个懒懒的尾音,“艾瑞克斯是我的儿子,他的道路必然宽阔光明,想来诺曼看见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消息传来了。今晚应该是灰墙外那位的最后一夜了,我会去亲自去焚毁那里。“珍妮丝顿了顿说,“听说艾瑞克斯少爷临走前还去见了那位。”
“这孩子总是会在没必要的地方心善,这性子不知道是继承了谁。”
“夫人——”珍妮丝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什么。”珍妮丝低下头,“我是想问如果艾瑞克斯少爷回来,问起灰墙那位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了,就是光明神降世也有救不回的该死之人。”
“艾瑞克斯少爷和那位关系亲密,我想如果因为这点小事,您和艾瑞克斯少爷之间生了嫌隙,那就……”
啪的一声。
珍妮丝的半边脸微微红肿。
“我是他的母亲。他难道会为了一个死人和自己的母亲作对吗?”玛丽夫人的脸上泛着诡异的红,神情带着些许狰狞。
“抱歉,夫人,是我多言了。”
“他是我的儿子,他永远不会背叛我。”
“是。”珍妮丝低声说。
“出去。”玛丽夫人的胸膛微微起伏,神情暴躁异常,“你这个卑贱之人。”
珍妮丝捂着滚烫的半边脸,跪在地上将狼藉的地面一一收拾干净。
“再添一点。”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无力倚在沙发上的女人开口道。
“是。”珍妮丝从玛丽夫人的梳妆台上拿起一只纹路精致的铁盒子,用勺子取出一些黑色的颗粒撒在燃烧的壁炉里。
这种黑色颗粒名为“拉戴尔”,是圣维亚贵族间极为流行的熏香,由天仙子、琥珀、珊瑚粉,独角兽的角还有一大堆昂贵的香料熬制而成,据说能带给人美妙的梦境体验。
这是财富的象征,穷人连接触的途径都没有。
因为如此小小的一盒就有着上万女王币的身价。
珍妮丝将门轻轻阖上,女人静静躺在那,嘴里自言自语着,甜腻梦幻的香气溢满了整间屋子。
***
希恩静静躺在床上。
乔不知从哪找到一大串钥匙回到屋里,随后背着身子在一个大箱子前尝试着和上面的铁锁配对着。
“杰森医生出去了吗?”希恩随意问。
“嗯,医生中午的时候就出去了,恐怕过一会儿就回来了。”乔的声音有点慌张,可见他是趁着杰森医生不在偷偷拿的钥匙。
“我记得杰森医生似乎用的是一把铜钥匙。”希恩说话声音很轻。
“铜钥匙?”有了希恩的提示,乔配对的范围一下子就小了许多。
“开了!”
乔眉头一松,随后从箱子里取出一只黄色的试剂,来到希恩的跟前,面露难色,“子爵,我、我不会注射试剂,要不等医生回来吧。”
“我……或许撑不到那个时候。”希恩的声音愈发低。
“那怎么办?”乔有些不知所措。
“我的手臂——”
在希恩的示意下,乔依言将那发软的手臂从被子里拿了出来,白皙到病态的皮肤上已经布满点点针孔。
“跟着医生注射的位置将针头打进去就好。”希恩说。
“好…好,我知道了。”握着针管,乔的手抖得很厉害,青年手腕上已经是不堪入目,一块块乌青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空处,乔紧张得吐出一口气,终是哆哆嗦嗦得将针头没入惨白的肌肤里。
一针下去,摄入了药剂,希恩的精神顿时看起来好转了不少。
“能给我拿一下纸和笔吗?”希恩望向乔,神色平和,“如果方便的话,我还想再喝一次你泡得花茶。”
“好的,子爵,我这就去为您准备。”乔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垂死之人的请求实在是难以让人拒绝,更何况这个人还准备在临终前留给他一笔财富。
闪耀的金发微微晃动,男人在阴影里旁观着一切,当乔将门带上出去后,他就看见青年裹着被子从床上慢慢滚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他蹙着眉,看着青年以极其狼狈的方式爬到那个还未阖上的箱子前。
希恩没有回应男人的提问,他正在快速冷静地扫视着包内所存放的东西。
“这些药剂救不了你的命,它只能刺激你的精神和肌肉。”
玫瑰色的眸子骤缩,他眼睁睁看着希恩毫不犹豫地将箱子内剩下的五只兴奋试剂逐一打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摄入了大量的兴奋药剂后,希恩的脸上泛着亢奋的薄红。
他的身体依旧十分虚弱,但在强烈的刺激上,他麻木已久的四肢终于渐渐恢复了知觉,勉强可以在自己的控制下活动了。
接着,希恩从包里取出一根橡皮制的止血带,随后又打开了一瓶棕色的药瓶,闻了闻里面的气味。
“你到底要做什么?”男人像是在自言自语,青年的所有行为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凭借这样一具残破不堪、毫无力量的身体能做什么?
他无法想象。
过了一会儿,乔就端着一杯冒着浓浓热气的花茶走了进来。
青年依旧静静躺在床上,然而只是泡杯茶的时间,瞧上去似乎又比之前虚弱许多。
看来他们很快就能回到玫瑰庄园了。
“子爵,您的花茶。”乔将茶杯递了过来。
“谢谢。”青年颤颤地抬起手。
他真的有端住茶杯的力气吗?
乔正这般想着,只听一声闷响,茶杯就已经翻在了雪白的被子上,蔓延出大片大片的水渍。
青年手臂上的皮肤也被茶水烫的发红。
真糟糕——
早知道就喂到他嘴边了。
乔心里忍不住抱怨着,随后连忙弯下腰捡起茶杯,准备着处理这床上遗留下的残局。
就在这时,一股突如其来的重力猛得压在了他的脊椎上。
不待乔反应发生了什么,潮湿的布料就糊在了他的脸上,刹那间他就被夺去了清晰的视野和呼吸的自由。
而更糟的是,他的脖子正在被像蟒蛇一样的东西死死地绞着。
缺少空气的痛苦让乔的身体本能地挣扎着,他像脱水的鱼一样活蹦乱跳。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渐渐不再有反抗的力气,彻底变成了一条案板上的死鱼。
过了几分钟,身下的人不再挣扎,希恩知道是麻醉药的诱导开始奏效。
他松开了手里紧拽着止血带,嘴里不断地喘着粗气,汗水也已经浸透了他单薄的衬衣。
“他死了?”男人问。
“没有,被迷晕了,我的力气不够勒死他。”
希恩费力得将乔拖下了床,随后就一瘸一拐地走向了那个箱子,从里面翻出了一个美观的象牙套。
套子里装着的事一把铁质的弹簧柳叶刀。
这就是杰森医生用来给他放血的工具,他身上有不少这玩意留下的划痕。
“这种尺寸的刀通常是给马匹这样的牲畜放血的。”希恩轻声说。
“你……”
话还没说完,只见希恩已经冷静地将那把柳叶刀准确无误得送进了乔的喉咙里。
“现在他死了。”希恩没有着急将刀拔出,而是用止血带将伤口按住。
因为这样可以防止血液溅得到处都是。
“你准备实施报复了吗?”男人发问。
“这几天昏迷,我在黑暗里想了很多。”希恩将柳叶刀果断地拔出,眼帘微垂,“或许如你所说,我是没有很想活着的欲望。”
“但这不代表我愿意连死亡都要受人摆布。”希恩抬起头望向男人,平静地说着,“谁都不能把我当作棋子一样舍弃。”
“就算是命中注定的安排也不行。”
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注视着他,像是短暂的错觉,他仿佛能从中那双眸子里触碰到火焰般的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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