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离靠着墙，有些满不在意的慵懒。
他像永远睡不醒似的，整个人透着一股懒意。狭长眼眸半闭半睁，额前碎发遮住薄薄的眼皮。
刚刚说出的话也就在几秒后消音于无形，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幻听了，尤其是程哲。
“你不是说集训最没意思还浪费钱吗，怎么忽然又要去了？”程哲问。
“没有理由。”
程哲道：“不说就算，嘿，反正到时候咱们哥几个又能一起浪了，听上一届的学长学姐说高三最带劲的日子就在集训里了。你要是看上了哪个妹子赶紧下手，咱们集训男女生混住。”
“没兴趣。”裴离闭上眼，从桌肚掏出顶帽子盖住脸。
“我就那么一说，反正你也不会追别人，不过可得担心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当心晚上爬你的床。”程哲笑的贼兮兮，裴离掀开帽檐，盯着他。
程哲捂着嘴：“我错了，老大。”
乌绮月并不很喜欢和不熟悉的人说话，也不喜欢被人群包围。
章天天坐在程哲的位置上，侧着身子，含羞带怯的朝裴离看了一眼，对乌绮月说：“月月，你怎么拒绝和裴离坐呢，他可是校草呀，许多人都想和他坐。”
乌绮月秀气的眉头微凛，她似乎不是很喜欢被人喊“月月”。
她抬起右手，挡住章天天看自己的视线，桌子上摊着一本杂志。
《舞者人心》
葱白的指尖翻着书页，好似将身边人群隔绝，不被打扰。
修长脖颈瓷白而细腻，低着头时显出优美的弧度。
这是舞蹈生天生的优势，肩颈修长。
忽然。杂志被章天天一把抽走，乌绮月抬头，她清淡的表情沾了些责备，望着她，“干什么？”
章天天起初玩闹的笑着，一看乌绮月的神情，脸上的笑也渐渐淡了下去。
她将笑不笑：“哟，气了？”
“新同学气性这么大？”
乌绮月从她手中抽回杂志，一抽，没抽动。
“新同学，长脸了是吗，这里可是一中，看看清楚谁的地盘。”
一中有公主病的女孩儿不少，章天天算一个。
学播音主持的姑娘，嗓音甜美，然而却过于傲气。人生在世十八年，唯一没有得偿所愿的就是没得到裴离。
这边动静闹的有些大，已经有人看了过来。
乌绮月并不想第一天就惹事，她清浅的双瞳若细碎的玻璃，在阳光下会发光似的。
只是，阳光再暖，都融不化她脸上的碎雪。
她太冷了，像没有温度的娃娃。
从章天天手里猛地抽过杂志，正了正板凳她继续看书，身边的章天天又成了背景板。
她被气笑了。
在这个学校只被裴离一个人无视过，这个乌绮月是什么东西？
骄纵的大小姐抬手就甩来一巴掌，眼看就要落了她的脸。
然而，这一巴掌却没有甩下来。
五指修长的手指在她手腕勒出红印，裴离不知什么时候拿下了帽子，抬起头，眼中隐有阴郁与一丝不耐。
“闹够了没有？”
章天天委屈的很：“裴离，疼。”
裴离不客气的甩开她的手，乌黑的眼眸望着乌绮月。
乌绮月瞥了一眼，一句谢谢也没有。
周围人做鸟兽四散，不敢置信的扭头来偷看。
坐在裴离旁边的程哲牙都快惊掉了。
这什么情况，小裴总什么时候会帮女生了？
他赶紧打圆场，熟络的拍了拍乌绮月的肩：“害，同桌，这是裴离，我哥们儿，快谢谢他。”
章天天咬着唇，脸色青红交加。
程哲本来以为这事儿道个谢就该过去了，谁料，乌绮月瞥了裴离一眼，甩出四个字：
“多管闲事。”
程哲觉得天塌了。
.
晚十点。
成峰街道。
一条隐秘的小道，走进去是热闹鼎沸的网吧。
“未成年人禁止入内”还贴在门口，里头已经热闹的飞起来了。
“操，我他妈干死你！”
“你走前面，绕过去绕过去。”
“快点，大招！大招！”
正是最忙的时候，乌绮月忙里忙外。
“人呢？开机啊。”
“叮咚——225号机点单：宫保鸡丁炒饭。”
“叮咚——343号机点单：可乐。”
“小月你帮我送个可乐，我去送饭！”
“好。”
她的鼻尖渗出细汗，头发简单的扎起，换下了白日里乖巧的裙子，穿上牛仔裤与白T，洗的发白的板鞋干干净净，尽管衣服并不华丽，但却舒服。
她就是这样，哪怕在网吧打工，也因为那清冷的气质而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快点，给我开机啊！”
“来了。”
好一通忙活之后，乌绮月坐在前台拿纸巾擦了擦汗。
纸巾被她叠成小方块放在一边，旁边坐下一位烫着锡纸烫的男人。
他的眼睛都快藏得看不见了，只不过，能瞧见好看的下巴。
“今天辛苦了。”
她摇了摇头：“没关系。”
他拿了只烟熟练的点上：“我妈让我问你今天去学校感觉怎么样。”
“林老师？”
乌绮月的神色放松了些，“挺好的。”
“行，好就好。”锡纸烫又吸了一大口，吐出，“有什么事找哥，别不好意思。”
“恩。”
“还有，我妈让你这周末去找她，晚上在我家住一晚，周末训练两天。”
“好。”
锡纸烫点点头，“我出去会儿。”
忙碌之后是沉寂，像是说好的似的，一会儿人声嘈杂，一会儿又安安静静。
乌绮月打开手机，点开短信。
第一条信息还是那条。
【月月啊，你这个月打工多少钱啊？看看能不能往家里打点钱，你弟弟说要买什么复习资料，妈没钱了，昨天晚上都喝的稀饭。】
她沉默了几分，对快要出门的锡纸烫说。
“陈哥。”
锡纸烫套上黑色外套，双手扎起头发，露出长眉的眉峰，有些戾气，但很好看。
陈醉扬了扬下巴：“说。”
乌绮月问：“可以提前支工资吗？”
陈醉朝她看来。
.
【八百元，转账成功，您的余额还剩739.5元。】
乌绮月关上手机，反面倒扣，一眼都不再看。
她打开微信，给唯一一位朋友发过去消息：【知道我今天看见谁了吗？】
没过一会儿，发来一个亲亲的表情。
-【谁呀，你转学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没有我孤单伤心寂寞冷了？】
乌绮月一贯平和的嘴角翘了翘，又飞快的恢复。
-【你猜。】
-【反正又不是裴离你让我猜什么猜。】
三分钟后，乌绮月还在想这个消息该怎么回，对方已经几个感叹号甩来了。
-【我的老天爷，乌绮月你怎么不回话了，不是吧，真是他？】
她想了想。发了个字。
-【恩……】
-【天！！！！你居然跟他对上了？我的天！！！】
-【……】
-【这是什么孽缘，你居然，他居然，这种概率得多小！你不会……？】
乌绮月很快回复：【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你千万忍住，别冲动！】
-【知道。】
-【好好照顾自己，艺考加油哦，争取考上京大舞蹈学院！不考上别回来见我知不知道，小拳头.jpg】
她清清淡淡的笑了笑，不再回复，因为网吧浩浩荡荡来了一大群人。
她打开服务页面准备工作。
进来的一群男生都很高，走在最后的男生帽檐低低的盖住了大半张脸，略有些瘦削的下巴拥有好看的弧度，他明明最低调，却奇怪的最显眼。
至少，乌绮月在看向这群人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多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的视线。
“哟。这家网吧的前台这么好看。”几个人互相对话，乌绮月公事公办：“麻烦身份证出示一下。”
“小妹妹，长的这么漂亮怎么不笑一下。”
她挨个拿过身份证，头也不抬。站在最后的男生背靠着柜台，抬起手，指缝中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
点火，吸气，吐出白色烟雾。
乌绮月多看了一眼，帽檐遮盖下，只能瞧见隐约侧脸。
她朝他伸出手：“身份证出示下。”
他从口袋里随意掏了张扔给她。
乌绮月看了眼照片，有些疑惑。
想了想，她道：“请问，这是你的身份证吗？”
那个人还没说话，这帮小青年倒是先笑起来了。
“小妹妹，这是什么新型勾搭方式，不是他还是你吗。赶紧把机子开了，我们赶着开黑。”
这群人催着，还有人推搡着乌绮月的手。而那个人一直都不回头。
她问道：“网吧禁止未成年入内知道吗？”
“这不废话吗。”有人笑道。
她不理这些人，往右侧走了几步，走到那个男生靠着的柜台后。
“不好意思，请您转过身好吗，我需要确认一下身份证和您本人。”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都说了是本人是本人。”
旁边人声音大了起来，戴帽子的少年伸手示意，他们顿时不说话了。
乌绮月微微仰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截的背影。
“您好，请您配合一下摘下帽子。”
她执拗的等着。
戴帽子的少年灭了烟，中指与拇指合拢，将烟弹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烟蒂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落入。
他转身，趴在桌上。
淡淡木兰香从他身上传来，柔顺剂的味道并不浓，很淡很淡。
他开口，声如冷泉。
“不摘又怎样？”
他趴下时，比乌绮月稍低。她本就高，眼中所见的是他漆黑的帽檐。
他玩着手机，有些玩世不恭，却又过分冷淡。
乌绮月出手永远比动嘴快，当别人意识到她做了什么时，少年头上的帽子已经被她彻底掀了出来。
黑发蓬松的有些凌乱。
少年嗤笑了一声。
细碎的额发中，他抬起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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