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离?”
意外的神色一闪而过,乌绮月微微低着头,而裴离则抬眸望着她,穿过细碎的刘海,沉默的看着。
那一刻,她看见了裴离眼底的自己。
乌黑的眼瞳中,是她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从她的手里拽过帽子扔在头上,只是这一次,帽檐换了个方向挪到了后面。
屈起的一条腿直立,他站直。
由矮到高的这个瞬间,他的发从乌绮月鼻尖擦过。
那一刻,他们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到她屏住了呼吸,眼睛不由自主的眨了一下。直到他站直了身体,都没呼出那口气。
旁边的人开始叽叽喳喳,她回神,将身份证递给他。
“未成年人禁止入内,请赶快离开。”她说话的声音淡淡的,没什么语调,却意外的好听。
裴离看了眼,没接。他又点了根烟,放在指尖燃烧,望着她。
乌绮月皱了皱眉,从桌上抽了张品诺餐巾纸捂住口鼻,脸上分明的写着两个字:嫌弃。
甚至于,她往后退了一步,一小步。
裴离看见了。
烟夹在指尖,他深吸一口,忽的俯身。
将呛人的烟全部吹向乌绮月,她没注意,被呛的咳的来不及。
白净的脸咳出了粉,平日冷淡的眼底噙了泪。
裴离盯着她。
她已经恼了,手里的身份证扔向裴离,从他前胸一路滑落,掉在桌上。
他抬手,将烟灭去。
身份证在桌子上旋转,他看也不看,只问她:“你不是未成年?”
她假装没听到。
“未成年人网吧打工?”
她面无表情,却在微信聊天页面对着好朋友杨米打下N个感叹号。
杨米一脸懵。
回复:【?】
一群人在旁边等着,见裴离也没发火,也就不好对一个小姑娘说什么。
裴离对他们摆了摆手:“先进去。”
“裴哥?”
“进去。”
不是周末,网吧虽然吵但人不多,前台没有别人,只剩他们俩。
“故意的?”裴离垂眸望着,黑发搭在额前被帽檐压住,冷光从顶上打下,只照亮他挺直的鼻尖。他的轮廓融在阴影里,暗了几分。
“这是规定。”乌绮月淡淡道,顺便,把一小块“未成年人禁止入内”的桌牌拿了出来放在他面前。
裴离扫了一眼:“我说的是你。”
乌绮月看向他。
“从初中追到高中,还要跟我作对?”
“咔。”机械键盘卡在一个按键,乌绮月抬眸,眼底略有嘲意。
“追?”
裴离眉梢微挑,眸光冷冽,不置可否。
她起身,凑近,温暖的气息与她冷冰冰的脸格格不入,眼底的讽意为她这张脸添了些色彩。
“是真是假你不知道?别人瞎传的不要告诉我你也当了真。”嘴角扬起不可查觉的弧度,她垂眼不知往哪里瞧了眼,说:“看来当年那一脚还没让你看清事实。”
无旁人的吧台,两个人之间电光火石。
她不惧退意,他提了些兴趣。
裴离:“还想玩?”
她拿过桌上被遗忘的身份证,从他衣领塞了进去,坐下,继续工作。
没有回应。
身份证第三次可怜兮兮的从他领口经过小腹掉落在桌上。这次,他捡起,转身朝那群人走去。
“裴离,未成年人禁止入内。”她蹙眉再次重复。
他驻足,回头看了眼,反问:“成峰网吧的老板喜欢喝茶么?”
乌绮月一怔,瞳孔收缩:“你别太过分。”
他看了眼墙角的摄像头,将帽檐挪向前面,罩起宽大外衣的帽子,侧首睨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乌绮月生气了。
裴离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网吧招收未成年,老板是想进橘子喝茶?
陈醉是专业课老师林老师的儿子,平日对乌绮月分外照顾,她不能给他们带来一丝一毫的麻烦。
为了他们,这口气忍了。
其实角落的裴离并没有上网。
那群兄弟组团开黑兴奋的捶桌子敲椅子,裴离坐在拐角,刚好能瞧见收银台。
帽檐下乌黑的双眸瞧着收银台的姑娘,电脑屏幕透出的冷光将他照的更加不近人情。
松松大大的衣服拉链拉到顶,下巴与嘴唇缩在领子里,挺直的鼻骨平台添了几分男人味,手指间夹着一根女士烟,轻轻敲着桌面。
.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
裴离和乌绮月以前有一段不算长也不算短的过去,是人生一段小插曲,只可惜留下了不太美好的回忆。
任他们想破脑袋也不敢相信两人会在高中重逢,更没想到同为艺术生,并且同修一个专业,以及——还要一起上形体课。
两个人虽然是前后桌,但平时几乎没有交流。起先还有女生怕乌绮月对裴离下手,毕竟兔子就在窝边,这草看着还肥美的很。不过后来她们发现乌绮月一眼都不愿意多看裴离,也就放心了。
只不过,一直耿耿于怀看不惯乌绮月的还有一人——章天天。
但好在,彼此都没有做些出格的事,内心的不待见也就放在心里没表现出来。
乌绮月话少,在这个班级没有玩的好的朋友,平时独来独往的,仍然有些格格不入。
她不语,别人也就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只是,博雅班转来了位冰山美人的事,还是悄悄的流传了出去。
一中博雅班全市闻名,专业课师资力量强大,许多高三准备艺考的学生都会选择周五以及周末来一中进行专业课训练。不过,一般高三艺考生会在十月末十一月初陆陆续续停止文化课学习,去找更加专业的高校老师进行集训,为正式艺考做准备。
目前正是九月,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月,他们就要去集训,离开学校了。
但现在,平时该训练还是得训练。例如今天。
周五下午,一中舞房。
艺考专业为舞蹈的同学们皆穿着练功服站在把杆旁,只有两位同学不依不饶,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不是他人,正是乌绮月与裴离。
乌绮月与裴离站在两条对角的把杆末尾,差不多背对背。专业课老师要求两两一组拉韧带,前面人按照次序都有了搭档,最终只剩下乌绮月与裴离两个人。
老师轻飘飘一句话:“乌绮月,裴离,你俩一组。”便为之后的天雷地火埋下了种子。
乌绮月与裴离皆穿了一身黑色练功服,她双腿皙白笔直,头发简单的挽起,一根小银钗从发间穿过,额边几缕掉了下来,她摇摇头:“老师,我拒绝。”
老师正在帮别人纠正站姿:“注意收盆骨,不要前倾……”回头,“你说什么?”
这还是第一次有同学因为基本功训练跟她唱反调。老师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中的老师都不是简单人物,学校好不容易请动这些大佬来上课,每周抽几小时来辅导他们开的都是高价薪酬。在社会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到这来还被学生吃住了?
郑老师皱眉走过来。
“乌绮月同学,这是在上课,是让你随心所欲的吗?”
乌绮月脖颈修长,练功服的V字领透出锁骨,皮肤晶莹。
她摇了摇头:“我不……”
“老师,我也拒绝。”
这时,身后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所有人侧目。
男生穿着黑色练功服,随意的靠着把杆,高挑的身形显得气质绝佳,双腿长而腰窄,单这样瞧身材,是个难得一见的舞蹈苗子。
把杆后头的窗户开着,蓝色窗帘飞过他的肩,他瞥了乌绮月一眼,额间发扫过眉眼。
郑老师气的插着腰指着裴离。
“你有什么资格拒绝?这里跳的最差的就是你,别人不嫌弃你你还嫌弃起别人来了?”
裴离望着乌绮月:“是,我嫌弃她。”
郑老师:“……”
乌绮月:“老师,刚好,换吧。”
郑老师学子遍天下,本身也是本市舞协的人物,家里老公底子雄厚,几乎没遇见过敢忤逆她的人。
乌绮月与裴离这么一来,触了她的逆鳞。
郑老师被气笑了:“想换搭档?”
乌绮月:“恩。”
裴离:“恩。”
“好。”郑老师拍了拍掌,“同学们,都听清了?”
同学们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怔住,也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裴离,一般人不敢惹,可乌绮月这位新同学也不知为什么,好像很讨厌他似的。
“我问你们听见没有!”郑老师倏然提高嗓音,同学们连忙点头,“听见了。”
“好。乌绮月,裴离,你俩给我听好了。”郑老师指着他们俩,道:“以后,所有训练,不仅仅是基本功,你们都必须给我搭档。”
此话一出,乌绮月微怔,裴离抬眸。
郑老师对四周欷吁的学生道:“嘀咕什么嘀咕,谁也不许跟他们换搭档,谁敢换谁就从我的课上滚出去!”
同学们瞬间禁声。
毕竟是老师,不敢忤逆。
乌绮月皱了皱眉,她站在那里不动,裴离依旧靠着把杆望着她。
忽而,她回头了。裴离撞上她的视线。
他不说话,只是有些懒散的瞧着她。
而乌绮月却少有的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个白眼翻的裴离一怔。
别人都在训练,郑老师站在他们俩面前:“还傻愣着干什么,趴下,压胯。”
乌绮月与裴离同时看过去。
“看我干什么,趴下,谁先来?”郑老师依旧怒气冲冲。
乌绮月:“压胯?”
裴离也有些疑惑。
一般而言,单人压胯会选择在把杆开,毕竟这种动作一个人也可以完成,只要对自己够狠,能忍得住疼。
“不会?”郑老师招招手:“王小小,张子枫你们俩过来。”
两位女生走来,郑老师点了点下巴:“示范下压胯给他们看。”
王小小听话的趴在地板上,双腿做出青蛙状,屁股有些翘起来。张子枫跪了下去,双手从王小小的腰间穿过,环抱住,她的胸膛贴着王小小的脊背,利用体重下压。
王小小疼的“啊”了一声,双腿一直在抖,用自身的力量在本能抗拒。
“屁股翘那么高干什么?跳多长时间了胯都压不下去,还考什么考啊,等着垫底是吧?要你们平时压胯你们不压,当艺考好玩的?艺考也是高考知不知道?基本功都不过还想考什么京大?张子枫你没吃饭吗,一个人都压不住?没力气不知道坐上去?”
郑老师就跟吃了□□似的,一通批评。
张子枫吓的赶紧站起来,小心又害怕的坐在王小小身上。
一个人的体重毕竟有□□十斤,这么一压下去王小小立马疼哭了。她的指甲扣着地板疼的变了色,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郑老师才放过。
对着乌绮月和裴离道:“这下看清楚了?”
乌绮月:“……”
裴离:“……”
郑老师道:“看清楚了就来,过来一个人趴下。”
乌绮月与裴离动也不动。
“傻愣着干什么,过来。裴离你先来,趴好,乌绮月你在上面压。”
乌绮月:“……”
裴离:“……”
乌绮月指尖捏把杆捏的发白,裴离扫了一眼,瞧见她通红的耳尖。
他双手抱怀,乌黑的眼睛瞧着她,眼下那颗极淡的痣仿佛更淡了些。
唇角不易察觉的笑一闪而过。
他举起手:“老师。”
“说。”
“我可不可以在上面。”
“为什么?”
他望着乌绮月,“没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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