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怎么办,考试上镜居然不让化妆,你们说我化个看不出来的行不行啊,会不会被发现?”
“你那脸涂再多粉都不行,大的跟个饼似的,你说你脑子有泡你考什么播音主持啊?往镜头前那么一杵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放了个白面馒头。”
“你要死啊姜子峰,你这嘴是福尔马林泡过的还是怎么着?”
乌绮月刚进班里就听见王紫苑和姜子峰吵了起来,她放下书包,从抽屉里抽出校服,动作忽然一顿。
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换了同桌。
裴离坐在她旁边,睡的不知人间几何。
她皱了皱眉,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有那么多觉要睡,晚上都干什么去了。
老师来的很快,同学们飞一般的窜回自己的位置。老唐站在大门口挺着个大肚子扫射班级,很快就要看到他们这来了。
放在以前,乌绮月绝对不会管裴离死活,但现在不一样。这周末过去,总觉得两个人之间多了丝羁绊……
恩,钱的羁绊。
裴离帮了她一把,感觉不喊醒他不太好……
他睡的很香,黑发柔顺的垂下,发中漩涡成螺旋状,有几缕头发被他搭在脑袋上的手压的翘了起来。
右手无意识的耷拉着,乌绮月看了一眼,看见他干净的指甲。
“裴离?”
很不习惯喊这个名字,她的声音很小,裴离没听到。
老唐就快看过来了,她竖起语文课本,将裴离挡在书后,低下头,朝他那边挨近了些。看了老唐一眼后,又小声喊道:“裴离?”
她挨的近,便瞧的指甲越清楚。一个个椭圆形干干净净,他的手指修长而又有力。
她有一些……手控。很早就发现了。
只是没想到,裴离会有一双这样的手。
她有些忍不住,想碰一碰那些指头。
裴离睡的沉,……应该,不知道的吧。
老唐好像发现这边有点不对劲,皱了眉,大步朝这边走来。
乌绮月赶紧低下头,犹豫了下,伸出一根指头勾了下他松松搭在脑袋上的手:“老师来了。”
她速度很快,动作很轻,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又快速抽回手。
然而,就这么一下,裴离忽然惊醒,猛地转过头。他似乎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自己多了个同桌。
乌绮月猝不及防,还未来得及向后仰头,就被他的目光锁死。
他刚睡醒,眉头蹙着,眼里隐含着些许……起床气?头发凌乱,嘴唇被他自己压的通红,而眼中还盛着些醉梦方醒的迷茫,等看清乌绮月后,他的双眸越来越清明,而这时,他才发现……她挨的好近。
他们藏在书后,乌绮月微微睁大了眼睛,他也是。呼吸莫名的交织,距离莫名的拉近,这天的清早,又莫名的燥热。
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吵的厉害。它们蹦跶在树枝上,也不知道瞧见了什么这么雀跃。
高三博雅班杂乱的这个早读课上,只有藏在书后的两位同学还发着愣。
直到——
“你们两个躲在书后面干什么呢?”老唐高亮的声音忽然闯了进来。
他一把盖下书,乌绮月的嘴中念出最后一句:“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唐老师,怎么了?”
老唐一噎,他伸着脑袋看,发现真是语文书。眼神古怪的又看了眼裴离。裴离正一手撑着额,扬着下巴,姿态散漫而又吊儿郎当,微敛的眼眸清清冷冷。
他不鸟老唐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唐没抓到现行,只好悻悻地收回手,对乌绮月督促了几句:“好好帮我盯着他学习,整天不学好。读语文应该的,多考些文化分不会差。”
等老唐走了,乌绮月呼了口气侧头。裴离正打量着她。
“别看我,看书。”她没好气地说。
裴离没出声,只是一根指头按在了她的语文书上,她怎么抽都抽不走。
“干什么?松开。”她说。
谁知,裴离没头没尾的问了句:“好看吗?”
乌绮月:“什么?”
裴离:“我的手,好看吗?”
乌绮月:……?
心里咯噔一下,她视线躲闪了下,忙道:“不好看,手拿开。”
再抽,还是抽不走,她也是不明白这一根指头怎么力气就这么大。
然而,裴离浅浅的挑了下眉,反问道:“不好看,你还看我的手?”
“你有毛病,我看你的手干什么?”乌绮月不承认,别扭的扭过头,脖颈却渐渐浮上浅粉。
裴离盯着她,明明没什么特殊表情,却莫名的让人觉得他在笑,他语调一如既往的淡,说出来的话却轰的乌绮月耳根通红:
“没看?那我的手指头是被鬼勾的吗?”
.
因为这句话,乌绮月一整天没理裴离。
手控是她一个人的小秘密,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被裴离摆上了台面,她丢人。
晚上放学时,校后门不远处的城隍庙开满了小吃,文化生都要上晚自习,他们一下课就窜了进去,一边占位子一边还要扯着嗓子喊道:“老板,我要一晚牛肉面,加辣!多给点牛肉呀。”
老板笑着骂:“加钱我就给你加肉,个小兔崽子。”
城隍庙热闹的就是外面一圈,里头没几家开着的店。这里头弯弯曲曲许多交错的道,没多少人在里头做生意,只有一些五金铺子还开着。
乌绮月家里床板的螺丝松了,她来买扳手。
绕到城隍庙深处,才见到一家开着的店铺。
这里头常年晒不到阳光,有些阴冷的凉。她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给了钱就走了。
这城隍庙的外头有多热闹,里头就有多冷清。
只不过,还没走几步路,她就停下了脚步。
离她不远处,右前方的拐角,有几个女生背对着她围着一个人。
嘴里骂骂咧咧操着脏话,揪着那个女孩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回声在阴暗的角落传荡,乌绮月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
她不是个管闲事的人,从来都不是。
只是,她才走了十步左右,那边已经甩了二十多个嘴巴。一声比一声响,听的她牙疼。
被堵在墙角的女孩儿连哭的声音都没了,乌绮月想了想,还是看了一眼。却没想到看到了熟悉的人。
揪着对方头发的居然是章天天。
她蹙眉。
又是她。
看见章天天乌绮月就想到自己差点被骗的事,虽然是她自己考虑不周,但怎么就那么……不爽呢。
章天天一边撒着火一边指着墙角的人骂:“老子告诉你,你这贱嘴要是再讲些不该讲的话当心老子下次把你衣服全扒了扔厕所里喊十个八个男的过来把你给J了,要你再他妈的满嘴喷粪。”
她似乎越说越气,对角落的女孩踢了好几脚,扬手还准备甩巴掌时,手忽然被抓住。
“草泥马的,谁啊?!”她骂着回头,看见了乌绮月。
“哟,这不是未来的模特么,松开!”她半笑着道:“乌绮月,我警告你,别瞎管闲事,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乌绮月不想管闲事,只是……她看了眼墙角的女孩儿,一怔,她松开握着章天天的手跑了过去。
“董一灵?董一灵?”
在墙角缩成一团的瘦弱女孩是她们班的人,叫董一灵,平时很乖,长相也很甜,很喜欢画画。
现在被踢的浑身都是脚印,头发乱的不得了,颧骨都青了,嘴角还渗着血。
“章天天你疯了?你怎么把人打成这样?”乌绮月拍着董一灵,董一灵抬头一看见人,发现是乌绮月当初就哭了,抱着她就不松手,浑身都在抖。
“救……救救我呜呜呜。”
“乌绮月,我给你三秒,放下人,赶紧滚蛋。老子跟你的帐还没算完呢,找你迟早的事。”
不说还好,一说这事乌绮月的眸子就冷了下去。
她身高一米七,比章天天高出两厘米,站直瞧她的时候是垂着眸的,而她不笑时的模样是真真儿的冷若冰霜。
“你跟那人做的什么勾当?”她直问了。
章天天眼底有一瞬间的慌张,她哈哈笑了几声:“你在说什么呢?赶紧滚啊。”她伸手就来推乌绮月。
乌绮月挡开她的手,声色厉苒:“我再问你一遍,你跟那个人在搞什么勾当?”
“什么什么勾当,乌绮月你长脸了是吧。”章天天很明显有什么东西不想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她眼底的慌乱乌绮月看的清清楚楚,章天天着急起来扬手就要打乌绮月,她身后的那几个姑娘都有些不明所以,却也不是什么义气的主,就在一边看好戏。
章天天的巴掌没落下,她被人再次逮住了手腕。
“操.你.妈的又他妈谁啊!”她扭着身子回头,怒目之下看清人便怔住。
就在这时,乌绮月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把章天天打偏了头。
章天天懵了。
身后逮住她手腕的人也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乌绮月还会打人。
“我警告你,趁早收手。我虽然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但用脚后跟也能想到不会是什么好事。董一灵是做了什么事伤到你的玻璃心了被你这样打?都是同学你也下得去手,你得多没人性啊。平时看上去人模狗样,内心脏成这样,真是够会装的。”乌绮月说这话时,话里的冰渣子冻的章天天一个寒颤。
“乌绮月你说谁装?!你给老子说清楚你说谁装?我用装吗?我章天天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我犯得着装?我告诉你,你就是嫉妒!你嫉妒我比你好看嫉妒我比你有钱嫉妒我比你幸福嫉妒我家庭美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妈……”
“啪!”
又是一巴掌。乌绮月微喘着气。
“管好你的狗嘴,别张嘴就咬人。”她的眸子冷到极点,秀气的眉尖紧蹙。而后,这样的目光未收,扬头瞧向章天天后方那人。
后头男生饶有兴味的挑了挑眉,将章天天往旁边一推,不带感情的说了句:“滚。”
章天天恨的牙痒,她指着乌绮月:“你,你给我等着!”
她仓皇的想逃,也不管几个小姐妹了,像被人踩住了尾巴似的狠狠朝乌绮月翻了一眼,咬着牙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白帮你忙了!”
她溜了,溜的飞快。
乌绮月盯着他:“你在这干什么?”
裴离靠着墙,指尖夹着烟,他吸了一口,努了努下巴,乌绮月瞧见不远处有一伙人,每一个都长的很高,是一群男的。
又是一个不干好事的。
她懒得理,转头去看董一灵:“董一灵,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董一灵捂着脸蹲在墙角哭,乌绮月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她干干的蹲在那里,从口袋掏了纸巾,但又不太想和她近距离接触。
“你变了很多。”裴离咬着烟,淡淡看着乌绮月。
乌绮月背影一顿,想了想,她还是搀扶起董一灵:“我们先出去,我带你去医院。”
她把裴离当成了空气。
裴离扔了烟,抱着手,看着她的背影:“喂,乌绮月。”
她回首,望着他,眼神里写着不耐烦。
“我想说——她快晕了。”他说。
话毕,乌绮月还没转过头,她扶着的女孩儿就撞在了她身上,然后重重往地下摔去。
“裴离快!”她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惊慌的去抱董一灵。然而一个女孩儿毕竟分量不轻,她还没抱住人就被压的往下摔去。
要遭……
她失了重心。
城隍庙灰白的顶层在眼前浮现,斑驳的墙体泛着令人恶心的潮气,昏暗的角落,她径直往后摔去,尽管这样她还是将董一灵护在了怀里。
只不过,她知道屁股得遭殃了。
然而,她以为的痛觉并没有传来,她重重的摔在了背后人的怀中。
裴离一人接两人,他的背磕在了后面的墙上,“嘶”的一声微微皱了皱眉。
“乌绮月,你是猪吗,怎么那么重。”
乌绮月连忙爬了起来,她赶紧去看董一灵,“董一灵?董一灵?”
董一灵彻底昏了过去,她抓着裴离的胳膊:“叫救护车,快!”
.
医院来来往往都是人,董一灵的妈妈哭着去找医生,乌绮月一颗心七上八下,她被挤到了病房外,坐在长椅上。
裴离站在她旁边,靠着墙,抬脚踢了踢她的鞋。
她抬头。
裴离扬了扬下巴,迈步走了。
乌绮月跟上。
两个人出了医院,裴离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乌绮月拒绝:“不用,我自己回去。”
“我送你。”他执意。
乌绮月:“……”
天已经彻底的黑了下去。
天空绕着繁密的星子,这条小路灯光昏暗,只有来往匆匆的行人。
裴离插着兜走在前面,乌绮月踩着他的影子走在后面。
她在发呆,在想事情,想到直直撞上了前面人,一抬头,瞧见他侧头垂下的眸。
他的鼻梁很挺,很有味道。
眼睛很深邃,稍不注意就会被他吸进里头。
这一点,乌绮月初三时就意识到了。
那个时候跟裴离跳舞,她从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也总是紧张的出错。
“集训费交了吗?”他忽然问。
乌绮月回神,点头:“我凑到钱就还你。”
他说:“不急。”
“你去的集训学校是龙方?”
乌绮月又点头。
“好。”他又问,“十月三十号开始?”
“恩。”
乌绮月不知道他的问题怎么那么多。
“想考哪个大学?”他又问。
“京大。”乌绮月答。
他忽然抬头,仿佛不相信般问:“你能考上京大?”
怪了,乌绮月反问:“我怎么不能上了?”
“哧。”裴离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扬了一下,“幸亏你跳的是单人古典舞,不是国标。”
“你什么意思啊。”乌绮月不得已又想起了初三跟裴离跳国标的那段时间。
她都不愿想!
忽闻裴离笑道:“没,我就是觉得,如果你有舞伴,那他一定很惨。毕竟,你是一个曾经连华尔兹的前进方步都能踩我三脚的人。”
“裴离!”乌绮月最讨厌别人翻她旧账,更讨厌裴离翻。她决定不再理他,一个人回家。
匆匆逃离时,因为夜色太深,路灯昏黄,而没有被人发现她耳下的一丝绯红。
被压在心底的回忆有那么些许松动。
远方的青竹在随风摇曳,中秋的凉意总是由风先到达。
乌发在身后垂落,放在身侧的指头蜷缩了一下。
记忆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和裴离跳舞的时候。
——那天,她初次和男生牵手,初次被搂住腰。面对一个陌生却格外好看的男生,她紧张的手足无措,以至于,踩了他许多下。
男生的神情她没敢看,不敢抬头。只知道回忆中的自己,真的是蠢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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