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好吃好喝了几顿, 文先生终于克服了自己的父爱,再一次对文竹举起戒尺来,狠狠的逼他努力读书, 否则这家伙能浪到天边去。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文竹借着外出采购文房四宝的机会, 拉着苏凤章就出门了。
结果东西买了, 他却不乐意立刻回家,反倒是拉着他进了酒楼, 叫了慢慢一桌菜。
苏凤章看着那些大鱼大肉都觉得腻味,他也是爱吃肉,但也挡不住天天吃顿顿吃, 忍不住吐槽道“你在家还没吃够呢, 还出来吃。”
文竹却道“这跟在家怎么能一样, 咱们往这儿一坐, 还能看到青江的美景,小酒喝着,肉菜吃着,那岂不是很潇洒。”
苏凤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此时再看青江心里头的感觉却十分不同“如今看着青江总觉得别有滋味,青江清如许, 也有我们的一份力在。”
“可不是吗, 看见青江我就觉得腰酸背痛。”文竹也笑嘻嘻的说道。
“你啊。”苏凤章拿他无可奈何, 伸手倒了一杯茶, “吃饭可以, 别喝酒,不然待会儿我可不会帮你打掩护,那就等着挨打吧。”
“行吧,喝茶就喝茶。”文竹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这个酒楼就临江而建,这时候微风徐徐倒是也有几分凉意,坐在那边吃喝也算享受,难得的是这酒楼的饭菜滋味十分不错,跟家里头的味道确实是不同。
他俩正喝着,就听见隔壁桌几个书生碰了杯,其中一个人嗓门不小,嚷嚷道“来来来,喝喝喝,统共就几日了,这时候再读书能读书个什么玩意来,还不如好吃好喝的招待自己。”
“就是,哎,好好的院试,现在闹得跟什么似的,还不让人说。”
“要我说,还是我大周朝的南北榜单不成,这要是一起考的话,能有他们北方学子什么事儿,不说别的,就赵兄的文采,那还不是妥妥的进士。”
“谬赞谬赞了,不过你们听说过一个笑话没有,这事儿发生在北边的一个小县城里头。”
“本朝有规定,每个县每年至少要录取三个童生,但有一个县城地处偏僻,是个山区,里头的老百姓别说读书识字了,连肚子都吃不饱,教育文化落后不堪。”
“有一年朝廷县试,结果报考的统共才三个人,考试结束了,这主考官把卷子收上来一看,你们猜猜看怎么滴”
“原来这三个人的卷子,一个只抄写了题目,写了且去二字,一个连且去都没有,最后一个直接交上了白卷,连考题都没抄。”
“但至少也得录取三个人啊,主考官无可奈何,大手一挥,这好歹写了内容的就得了第一,评语为满腹经纶,只抄了试题的拿了第二,评为可造之材,最后一个就是第三,还要夸他虽然交了白卷,但此人不肯轻易下笔,也是个行事谨慎之人。”
这话一说,果然在场的读书人一片哗然,纷纷问道“真的假的,我们南方士林想要考一个童生难上加难,不少人读书读了一辈子,就卡在这个关口上了。”
“是啊,若是北方真的如此的话,岂不是大占便宜。”
“要我说,弄什么南北榜单,那不是平白无故的便宜了他们,一个个自己没有真才实学,还要怪我们才华出众,天底下也没有这个道理。”
“可不是吗,可怜当年顾大儒一世英名,竟是落到了这般的下场。”
“噤声,你们不要命啦,这是皇帝的决定,五皇子还在咱青州府呢。”
一提起五皇子,几个读书人虽然满腹怨言,却也不敢说得那般直白了。
文竹竖着耳朵听了一路,转身问苏凤章“凤章,你说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南北百姓生活水平不同,江南之地更是富裕,恐怕无法想象北方荒僻之地的艰难,在那种条件下,填饱肚子已经不易,更别说读书了。”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不外乎如此。”
若是以前,文竹大约是也是不懂这话,只觉得北方读书人占了大便宜,但经历过治水之后,他反倒是能听懂有些“你这话倒是也有些道理。”
“不过我还是觉得,若是交白卷也能变成童生的话,未免不公了一些。”
苏凤章又说道“童生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头,若真的没有才华,等到院试乡试自然不能成,更别提后头的会试了。”
“这些年来,北方士林人才辈出,虽说是南北分榜,但最后的排名却是一起的,拿状元的北方人也不少,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论。”
文竹听了也是点头“这倒也是,不过也有人说皇帝喜欢北方士子胜过南方的。”
苏凤章不知道想到什么,凑到他耳边说道“别的皇帝我不知道,但当今圣上肯定不是。”
文竹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两个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当今圣上是个什么性子,天底下的人大约都是知道的,时期挑状元会考虑才华,籍贯,甚至是家世,权衡朝廷的南北官员。
但这位却不同,但凡是读书人大约都知道,当今圣上是个颜控,他喜欢长得好的,若是你长得好还识情识趣那就更好了。
最著名的一次就是曾有一位进士样貌十分出众,据说玉树临风姿容不俗,但他会试的时候只得了个吊车尾的名次。
结果到了朝堂之上殿试,皇帝一眼就看中了这位进士,觉得他长得这么好看,学识肯定也不同寻常,铁了心要把他提拔上来。
当时几位大学士极力劝阻,最后退了一步说不能是状元,不然给探花也行。
可皇帝也不答应,对外说“这般的人才怎么能屈居人下,于是就点了状元郎。”
姑且不提当时会元郎的憋屈,在当今在位期间这样的事情可不止发生一次,当今皇帝挑老婆挑媳妇挑女婿都看脸,这倒也罢了,挑官员也看脸。
那头几个读书人对北方士子同仇敌忾,恨不得将他们抽筋拔骨,主要还是因为南北文教程度不同,分榜之后,南方人觉得被占据了资源。
慢慢喝酒上了头,那几个读书人就越发的放浪形骸了,原本不敢说的话也敢说了,不敢怼的人也敢怼了。
甚至有一个人拍案而起,骂道“不是我说,五皇子殿下治理河道的办法简直乱来,凭什么让咱们白白干活,他要不是皇子的话我早就”
“王兄,好了好了,咱们不提这个,该吃吃该喝喝,不说那些。”有人还勉强有理智,知道大庭广众议论五皇子可不是好事儿。
偏偏那王兄还不罢休,道“皇帝还不管读书人说话,难道五皇子要让所有人闭嘴不成。”
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有人就说“哎,吃都吃了,喝也喝了,不如咱们散了吧,也该回去复习复习,可不能耽误了院试。”
方才那人脸颊红扑扑的,大言不惭的喊道“用不着复习,我上榜绝对没问题。”
“王兄就这般自信要知道方大人乃是两榜进士出生,才华十分出众,他若是有心刁难我们的话,稍微动动考题就能难倒一批人。”
“他方大人难道还能出个含一百个人名的难题来刁难我们吧。”王兄哈哈大笑道。
一群人听了也哈哈大笑起来,苏凤章这边已经吃完了饭,文竹倒是想要再坐一会儿,别的不提,听他们说说八卦也是好的。
苏凤章却把他一把拽走了,还说“这几个也是读书人,说话口无遮拦不说,还在背后非议皇子和朝廷命官,真是不知所谓。”
就算朝廷和皇室不会追究,但这般背后说人也不是正人君子,不是可结交之人。
文竹也是点头“那倒是的,嘴太毒,不是好人。”
忽然,苏凤章的脚步微微一停,眼角透过包间看到了一抹身影。
一直走到楼下,苏凤章才低声说道“方才在旁边包间里头的人,似乎就是方大人。”
“什么”文竹惊讶的叫道,心中为那几个读书人感到同情。
苏凤章想了想方才的事情,他们倒是并未高声说话,不过他很快想到一件事“方才那王兄说方大人不会出含一百个人名的难题,方大人若是听见了,你说他到底会不会出”
文竹听了也是惊讶,反问道“不会吧,谁会出一百个人名的难题。”
苏凤章挑了挑眉,觉得真不是不可能。
他不知道的是,楼上包间里头的正是方之问方知府,他身边还跟着方钰,眼看外头越说越不像话,方钰问道“叔父,要不要我去赶走他们。”
方之问却只是淡淡摇头,冷笑一声“随他们去吧,这种不知所谓之人何需搭理。”
说完这话,方之问又看向方钰,说道“方才我交代你的话可都记住了”
方钰点了点头,脸上却有些犹豫“叔父,此事真的可行吗,会不会”
“你只要按计划行事即可,若有意外,就听琳琅的。”方之问这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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