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
“二郎,快起来，昨晚下了好大的雪，外面都白了。”苏阿荣带着几分兴奋喊道，实在是不怪他,他们湖山县年到头都没几天会下雪的。
苏凤章迷迷糊糊的起来,洗了把脸才算清醒了些。
打开窗户,阵冷风迎面而来，大约是前天晚上刚下过雪的缘故,冷冽的风显得特别的清新,风依稀还夹杂着个个雪粒子。
来到大周之后,苏凤章也是第次看见满目的白雪，时间也有几分喜欢“水晶帘外娟娟月，海棠枝头层层雪。”
旁边的苏阿荣抓了抓头发,说道“读书人就是厉害，我只会说好大的雪，但二郎你就能出口成章,听着就比我说的厉害贴切，有气度。”
苏凤章哈哈笑，道“我也是借别人诗词假装风雅而已。”
正说笑呢，上头探出个脑袋来，正是和棠“苏兄好雅兴，别忘了晚上起守岁啊。”
“晃眼都过年了。”苏阿荣感叹了声,又道，“若是在湖山县的话,婶子恐怕早就准备好大桌吃的喝的。”
苏凤章听了也笑,心有些想念家亲人“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苏阿荣就笑道“别人我不知道，但婶子他们的话肯定在想二郎,担心你吃不好穿不暖。”
苏凤章听觉得也是，她娘这会儿肯定牵肠挂肚的，两个弟妹今年也拿不到自己发的压岁包了，幸好他出发前嘱咐了亲娘代发。
去年除夕，苏凤章遭遇了牢狱之灾，好友惨死自己深陷狱，整个年都过得凄凄惨惨。
今年却不同，虽说士子楼里头但凡有亲眷在京城的这日都吃团圆饭去了，但留在楼的人还是不少，这日都出来了，反倒是显得比往日热闹些。
大清早，苏凤章在屋烧了三炷香藉慰林长青，临到下午的时候才下楼去。
这时候大堂已经十分热闹了，南北士子泾渭分明的坐在两边，南方这边摆满了瓜果盘子，还有糖年糕之类的东西，北方那边倒是烧起了锅子。
“苏兄，你可算来了。”和棠站起身招呼道，手里头还抓着把瓜子。
苏凤章提了提手的东西，和棠看了顿时惊喜的喊道“这是春卷吗哪儿来的”
“我堂哥自己做的，给大家加菜。”苏凤章解释了句，笑着打趣道，“你不是说要在院子里头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杯无吗”
和棠还没说话，后头的白瑜哈哈大笑起来，取笑道“得了吧，北方的冷风哪里吃得消，吹上会儿骨头但要散架了。”
和棠没精打采的说道“谁能想到北方的风这么大这么冷，穿上狐裘都没用。”
“屋里头也不错，暖和还热闹，有吃有喝有玩有闹。”苏凤章也笑道。
坐下来几个人就碰了杯酒，这会儿倒是没有人正经吃饭，光是点心零食就够多了。
另头也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苏凤章回头，正好迎上了林昱烨的眼神，这家伙正看着他，或者用瞪来形容更加贴切。
这时候白瑜凑过来说道“苏兄，他那什么眼神，莫不是大过年的还要找茬”
“看着倒是不像。”苏凤章笑着说了句，南北斗之后，他跟北方士子的接触其实不多，主要是北方士子们自觉丢人，除了苏莯之外，大部分人瞧见他掉头就走。
白瑜却道“这个林昱烨枉为读书人，读书人哪有他这般动不动就动手的，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道理都不懂，活该他声名扫地。”
苏凤章摇头说道“这话夸张了，没到这种程度。”
只是今日白瑜不知道是不是几杯水酒下肚心情不好，没有见好就收，反倒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次比试之后，苏兄你自然是声名鹊起，却是不知道我们的苦处。”
苏凤章转头看他，笑着问道“白兄这话未免太过，我们都要参加明年春闱，说到底那才是见真章的时候，如今的名声值得什么。”
白瑜却道“有名声自然是好的，若是名声好，考官们也会有所考量，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忙着行卷，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呢。”
所谓的行卷其实是在春闱之前，考生将自己所作的诗写成卷轴，投送朝显贵以延誉，称为行卷，只因为会试虽然糊名，但最后录取的时候却会揭开再定。
在前朝的时候，行卷之风时大盛，当时考生是否能与他们行卷成功与否有极大的关系，度造成朝推荐成为，门派林立。
到了本朝之后，皇帝觉得此风不利于选材，度大力打压，这才让行卷慢慢黯淡。
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谁都知道有个好名声的用处，慢慢的行卷的苗头又开始冒出来，与朝的大臣们更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苏凤章听了这话只是笑了下，转而说道“今日除夕，说这些做什么，来，给你剥颗花生，吃了明年就能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白瑜被塞了颗花生，倒是不好意思继续酸溜溜了。
旁边的和棠还在凑热闹，笑道“苏兄，你也给我剥颗，让我蹭蹭你的运气。”
“行，给你剥。”苏凤章笑着说道。
白瑜瞧他认认真真的剥起来，也笑了“那我给你也剥颗，希望明年大家同喜。”
就在这时候，对面的林昱烨忽然起身走过来，手端着个酒杯，白瑜下子紧张起来，低声说道“他来干嘛，不会真的要找茬吧。”
和棠也起身说道“林兄你这是要干嘛，今天孟庭不在，恐怕是没人陪你喝酒了。”
林昱烨也不搭理他们，径直走到苏凤章身前“苏凤章，敬你杯酒，你敢不敢喝”
“林兄前来敬酒，苏某不胜荣幸，这杯自然是得喝的。”苏凤章起身笑道，口干了那杯酒，毫无推辞的意思。
他这般干脆，林昱烨倒是愣了下，这才干了自己的那杯酒，笑道“你倒是干脆。”
正要转身回去，却见苏凤章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林昱烨下意识的瞪了他眼，眼的敌意目了然，就跟下刻就要粘毛的狼崽子似的。
苏凤章脸上却笑盈盈的，开口问道“林兄，方才见你似乎也没吃什么东西，空肚子喝酒对身体不好，不如坐下来尝尝我们南方的点心”
林昱烨奇怪的看着他“你这是邀请我坐下来”
“林兄不乐意吗”苏凤章笑着问道。
“我有什么不乐意的。”林昱烨屁股坐下来，看这脸色倒像是说有什么不敢的。
苏凤章给他夹了块年糕，笑着说道“听说北方过年吃饺子，我们那边倒是吃年糕更多些，意头也好，预祝明年节节高升。”
这边放着的是糖年糕，炸过的年糕粘上红糖味道十分美妙，林昱烨还真的低头尝了口，这才说道“味道确实不错，我还以为南方都吃辣。”
苏凤章也不生气，解释道“吃辣的是川南那块，江南地区口味清淡，偏甜更多些。”
“吃甜岂不是娘们兮兮的。”林昱烨下意识的说了句。
旁边的和棠不乐意了，“哎，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昱烨脸色黑，苏凤章倒是笑道“林兄想必并未有嘲讽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吃的这么开心，来，再尝口”
林昱烨又吃了口，抬头瞧着苏凤章，觉得这家伙实在是有些奇怪，这是装模作样呢，还是因为大过年的不想吵架，所以故意示好。
苏凤章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心思，笑着问道“林兄喜欢喝酒吗我们青州府的临江春十分不错，回味无穷，若是将来有机会的话，倒是想请林兄喝上杯。”
林昱烨确实是爱酒之人，听了这话就说“那我可等着。”
停顿了下，林昱烨又说道“我还以为你不喜北人。”
苏凤章笑着说道“这话又从何说起，我们无冤无仇的，哪里会生出不喜来。其实我心里头早就仰慕诸位北方士子的才华，直想要请教番。”
林昱烨嗤笑道“无冤无仇请教明年的秋闱我们可是对手。”
“今日在场的所有人不都是对手，这算冤仇吗”苏凤章反问道。
“你这话倒是也有道理。”林昱烨想也是，南北士子确实是对手，但南方士子之间，北方士子内部也都是竞争对手，因为这个说结仇倒是过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不论朝堂的事情他们之间确实是没有仇恨在，只是彼此看不顺眼罢了。
白瑜第个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可不是吗，收起来我也很想结交诸位北方士子，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开口，今日倒是个好机会。”
苏凤章又笑道“今日是除夕，咱们这些人能共聚堂也是缘分，不如请林兄你做个掮客，帮两边说道说道，起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说不得以后都是同僚，还有起共事的机会。”
林昱烨不知道事情如何发展到这个地步，他略犹豫了下回去说，原以为北方士子定然不愿意拼桌欢聚，谁知道他开口便有人响应。
两边的桌子合到了起，十几个南北士子坐到了块儿，火锅和点心道儿吃着显得更加丰盛了，看他们谈笑欢颜的样子，哪里还有之前的剑拔弩张。
林昱烨心十分奇怪，私底下拉着个人问道“你不是不喜欢南方人吗”
那北方士子却回答说“我何曾不喜欢了，苏凤章这话说得对，咱们又没有深仇大恨，现在春闱还没到，都在个楼住着，何必闹得不可开交的。”
林昱烨很想问句，之前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私底下说起南方人来十分厌恶，哪里来现在这般的亲如兄弟。
只是他没问出口，就瞧见苏凤章过来敬酒了，口还笑道“今日多亏了林兄你两边游说，倒是让南北士子欢聚堂，来，我敬你杯。”
林昱烨恍恍惚惚的喝了这杯酒，直到醉过去之前，他还在琢磨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就是因为他的缘故，原先你争我斗的南北士子就和解了
比他更加惊讶的是刘掌柜，原本这顿年夜饭他心惊胆战的，生怕南北士子闹出什么不合来，尤其是林昱烨过去的时候，刘掌柜差点没过来阻拦。
谁知道几句话的功夫，南北士子就合桌共乐了，往年的剑拔弩张彻底消失，瞧他们吟诗作对的样子，刘掌柜心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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