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赐醒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
经过检查之后看来, 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大问题了, 只不过刚醒的时候还有些神志不清, 医生说属于正常。
根据警察带来的消息,关于作案动机,方谌的口供是这样说的:
因为许天赐说话太直,总是一意孤行, 总是让他挨骂、被扣奖金、收拾烂摊子。而许天赐自己却活得好好的,一点影响也没有。久而久之的,他心里就十分不平衡起来。
“解释一下你辞职的事情, 还有为什么要来自首。”警察说。
方谌抿抿唇, 垂着眼,此时那张年轻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朝气和活力, 取而代之的, 是一股扑面而来的黑色的死气:“辞职是因为受不了了,自首……”
他睫毛颤了下:“因为总是做噩梦。”
“梦见什么?”
“被抓。”
警察点点头,这个桥段他们也已经听过许多次,有很多激.情作案的人,在一段时间过后出现的问题跟眼前的青年差不多。
但是这个理由却并不能说服别人。
就连许天赐自己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都感觉是那样的匪夷所思,更别提其他人了。
“……不可能。”许天赐神色冷硬,长长的睫毛半垂下来,遮挡住眸中全部神情。
警察半是安慰的语气:“这样的案子我们也接手过,很多案件的形成往往都是因为一点很小的原因。”
许天赐还是摇头:“他不是那种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许天赐还沉浸在震惊中无法回神、不敢相信身边陪伴好几年的助理居然做出这种事而伤心的时候,许天赐接下来的一句话, 却让他们结结实实的愣住了。
许天赐说:“他在撒谎。”
警察走后,许天赐让简夏一个人留下来。
他抬眼看向病床前的简夏,简夏也回望着他。
“简夏,”许天赐紧紧盯着她,他艰难的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参加的那一档被恶意剪辑的综艺节目?”
简夏在病床前坐下来:“记得,怎么了?”
许天赐闭了闭眼:“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亲自去了宴淮的家里,想要问他为什么跟节目组沆瀣一气,你知道我在他家里看见了什么吗?”
简夏听着他的话,微微回想着,那天是她刚刚跟许天赐的跟拍——也就是那个被导演训斥开除的摄影师聊完,许天赐来到家里说有事情要告诉她,但是………
许天赐对她说:“宴淮的家里,有我的海报,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真的是我的粉丝,而且……”他绞尽脑汁的回想那天宴淮说的话,脸色都有些惨白起来。
“宴淮跟我说,他根本从来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情,我被人反锁在郊外工厂的事情,不是他做的。我问他为什么讨厌我,他说——”
许天赐握紧拳头。
“是因为,在那事情发生的当天晚上,前几个小时,他去我的房间找我,想要一个……签名。”最后两个字被许天赐说出来的时候,许天赐脸上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个鸡蛋那样惊悚。
简夏静静的听着,很显然许天赐还没有说完。
“但是我对这件事情却根本没有印象,宴淮说……”
许天赐脑海中又想起那天宴淮轻嗤的语气:“你的助理替你传话,说我的行为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希望我不要再去烦你,否则就上报节目组。许天赐,你自己说的话,难道都不记得了吗?”
那时候的宴淮,名气远远没有许天赐大,所以许天赐这话说出来,无疑是明晃晃的威胁。
宴淮只能把这件事情咽到肚子里,怀抱满腔希冀而来,带着一肚子失望和愤怒走了。
据许天赐回忆,那天宴淮说出这件尘封已久的事时,眼神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拽着他的头发到马桶里涮个天翻地覆。
简夏淡定的表示了认同:“如果我是他,我也会那样做。”
许天赐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而就在没几个小时后,发生了那件事情。
许天赐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好一点了,于是继续说:“那时候我突然感觉也许只是我想多了,或许是宴淮在骗我,毕竟小方跟了我那么长的时间,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于是我就一直在偷偷观察他们,但是无论是谁,都没有任何破绽。”
这件事情就被他暂且搁置了下来,一直到小方辞职,他下意识给简夏打了电话,但是电话打过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把事情内里全部告诉她,于是半道又转了话,才堪堪把这件事情给揭过去。
简夏直接了断:“给宴淮打电话问一下。”
许天赐扭扭捏捏的:“我——”话没说完,许天赐放在柜前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来一看,面上表情顿时无与伦比的精彩。
宴淮的电话,许天赐十分怀疑宴淮是不是在他身上安装了监控。
女魔头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来:“接。”
许天赐只好硬着头皮接起来,隔着电话不知道宴淮的表情如何,但是从语气来听,比起从前似乎好了一点点点点。
这一点点好转在许天赐顶着简夏迫人的目光说出那个问题的时候,瞬间冻成了冰雕,被风一吹,成了齑粉,化了。
“许天赐,”那边沉默几秒,宴淮忽而冷笑着说:“我想我也没按着你的头让你相信吧?一而再再而三的耍我,你很闲?”
许天赐:“不是,我——”
“嘟嘟嘟……”
许天赐:“…………”
电话那头的宴淮被气的不轻,他原本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想要问问他怎么样了,怎么被许天赐一说,话题瞬间转了十八弯还不止?
他揉揉眉毛,看向他卧室背景墙上硕大的一张海报,之前被他亲自扯下来丢进了垃圾桶,现在又好好在墙上待着,除了一些皱褶,看上去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许天赐想要亲自见小方一面,但是小方却不愿意见他。
“一开始小方的出现,就是别人的早有预谋。”
许天赐出了一身冷汗,好在现在病房里面没有其他人,假如小玉或者是桑桑在这里,恐怕也要被他们的推测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简夏看他额头上都沁出晶莹的汗珠,抽了张纸巾给他,又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这才坐回来。
她问:“小方是怎么到你身边的?”
这个许天赐记得:“是由人事部招聘,然后跟另一个助理一起试用期之后我自己挑的,全是正常流程。”
再说了,就算真的有人安插小方到他身边,只要稍微用一点手段,还是很难被找出来的。
就如同现在一样,完全没有头绪。
第二天,许天赐见到了病房外面两个保镖的主人,他的亲生父亲,沈啸天。
沈啸天来的时候,简夏跟其他人都回避了,没人知道他们两人在病房里面说了些什么,但是沈啸天出来的时候,紧皱着眉,面上仿佛又苍老了好几岁。
许天赐并没有把自己的猜想告诉沈啸天,在他心里,沈啸天完全就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路人甲,就算他们在生理上是血缘关系,但是他根本不CARE。
甚至连一点生气的情绪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这样好像有点不对——他的意思是,在前段时间拍电影的时候他还在伤春悲秋,凌晨睡不着对“我爸妈是谁”这个问题进行深刻探索,可现在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说是他爸。
许天赐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还在跳。他抬起头,用冷冰冰的语气对眼前的沈啸天说:“我想静一静。”
沈碧安鲜少接到沈啸天的电话,事实上,两父子之间的关系程序化的让人心头发麻。
沈啸天在电话那边开门见山:“你已经知道消息了吧。”
此时已是傍晚,沈碧安坐在落地窗前的法国沙发上,望着江对面的城市,他整张脸都隐匿在阴暗中,只有耳边的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蓝光。
“抽空把他带回家里来吃顿饭。”顿了顿,沈啸天又说:“他是你弟弟。”
沈碧安嘴角弯了弯,他笑着说:“好。”电话挂断,他转头把手机砸到了地板上,黑暗中砸出一道让人头皮发麻的剧烈声响。
·
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简夏的名字,第一次登上了热搜,喜提第一!
全网都在骂她的时候,她正在逛超市,手里提着个小篮子,往里头扔啤酒和雪碧,货架最前面走过来两个高中生打扮的女孩子,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突然愣住,随后揪了揪旁边同伴的袖子,悄悄的指了指前面那道纤细侧影。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子,身穿驼色毛呢大衣,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身影纤细挺拔。
此时,那女子似有所觉的看了过来,她一双眼睛漆黑如深潭,直直的望过来,看的两个女学生瞬时后背发毛,连忙跑开了。
简夏收回目光,走到隔壁,往篮子里扔了几包薯片。
马上就要过年了,超市里面充斥着喜气洋洋的气氛,各种红色的鞭炮、玩偶、元宝,叮铃咣当的挂在天花板的镂空架上,喇叭里不断传来声响:“佳节送好礼……”
到处都是年味儿。
她渐渐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有人在拿手机拍她。
简夏把围巾揪上来遮住半张脸,付了钱离开超市。
没过多长时间,她接到老黄的电话,经过漫长的空白,老黄叹了口气,很遗憾的通知她说:
“简夏,你被开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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