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律师尽量保持微笑:他绝对不能让人看出他现在很慌。
简志成突然发出一声长长的、高低起伏的、直击灵魂的“啊~”, 这声哭嚎跟人出殡的时候那些专业哭的人声音成功形成了百分之九十九的高度重合。
“我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简志成这会再哭起来,眼睛里却没多少泪水了, 他用袖子捂住大半张脸,神色阴沉的假哭:“闺女和儿子都不要我,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呜呜……”
观众席大多露出不忍之色。
“也太惨了吧……”
“不管怎么说都是生你养你的父母啊,这对姐弟,真太不是个人了 。”
“看看就行了, 现在这社会啊,什么人都有。”
听着四周的话,简森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来控制自己。虽然他真的很想对简志成说“那你就去死吧”,然后狠狠一脚踹在他那张虚伪的脸上。
此时, 在简志成哭的涕泗横流之时, 他对面的简夏却淡淡颔首了一下:“简先生演技不错。”
她声音不大不小, 却能让每个人都听见。也就是在她这句话说出来之后,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简志成有点尴尬的保持着动作, 不知道他现在是应该继续哭, 还是其他的。
“好了。”审判长沉声说:“被告继续。”
简志成讪讪的闭上了嘴。
“权利和义务应该是并生的,而不是单一存在的。”简夏看他不再说话,这才淡淡说道:“简志成先生认为自己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 所以今天才会站在这里。”
简志成瞪眼:“当然!”
简夏蹙眉:“我不是在问你, 请保持安静。”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恬燥的狗。
简志成脸色涨红,气的胸膛一起一伏的,从前的时候,她什么时候敢这样跟他说话过?!
真是胆子大了!
简夏把目光收回来, 继续说:“履行义务才能拥有权利。请问你有什么颜面跟在场这么多人撒谎,说你尽到了你的义务?”
简志成怒道:“我生了你!”
简夏面色淡漠,唯有一双眼睛黑的出奇:“生我的是……我妈,不是你。简先生你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忘记那时候喝酒把她打成精神失常和抑郁症,最后上吊自杀的事了?”
简志成很明显的一愣,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台下的章丽已经惊慌失措的狠狠抓住了身边李文亮的胳膊。
两人齐齐懵逼了!
简夏她在说什么?!
可惜此时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他们去思考。
不仅如此,台上法官、所有人员、律师、以及台下的观众,全部都瞠目结舌,表情出奇的一致。
虽然这女子的语气很淡,甚至称得上是冷漠,但是因为她话语之中的内容,所有人在看向她的时候,都带上了一层“可怜、硬撑”的滤镜。
几乎在简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场上局面就已经发生了改变,因为没有人会认为,她有胆子在这神圣的地方说谎。
简夏对其他人或惊异或震惊的目光恍若未闻,她抬眼看着不远处的简志成,慢慢道:“简先生好好想一想,如果当年简夏没有带着简森跑出来的话,你现在跟他们要的就不是人民币,而是冥币了。”
简志成:“…………”
在场所有人硬生生打了个哆嗦,有、有这么可怕吗!
“简先生,你是不是觉得当年的事情,真的没人知道?”
简志成咬紧牙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
简夏跟方律师耳语一番,没听简志成的话,这让简志成既尴尬又恼怒,面上装出来的表情也几乎要维持不住了。
她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时,所有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疑惑而迷惘。
难不成这事情,并不是他们心里想的那样?
全场寂静无声,无数双眼睛看向咬紧牙关的简志成。
“传证人陈小芳上庭。”
陈小芳,陈小芳……简志成身体紧绷,双眼赤红,他飞快的在脑海中寻找着这个名字,但是最终却一无所获。
她是来作证什么的?
陈……
难道是那个……?!
简志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的一下就青了。
在后山那块,除了他,就只有一家人,但是那家人早就已经搬走了,数年没有音讯,听说去了国外,移民了。
简夏怎么可能找到他们?
说句不好听的,谁知道现在还活着还是死了。
简志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反正他本来就是个泼皮无赖惯了的,就算是真的有人给她作证,那又怎么样?
咬死不松口就行了。反正他不要脸,只要钱。
接下来陈小芳的出场,可以算的上是“万众瞩目”了。
她满意的环视一圈,跟简夏点点头,在看见简志成的时候,表情迅速转为厌恶,然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人有多讨厌似的。
简志成眯起眼,细细打量着她的脸,看起来,跟小时候那个瘦瘦的丫头片子五官还是挺像的。
就是还是改不了毛病,跟从前一样那么爱管闲事!
简志成满脸郁气,目光渐渐森寒起来。
“简叔还记得我不?”陈小芳上台,笑眯眯道。
简志成别过脸,阴阳怪气道:“我不认识你,你是我闺女找来的假证人,你们是一伙的。”
“我是陈小芳,当年我们是邻居,虽然距离不算很近,但是我们可是后山那块唯一两户人家。”陈小芳笑了笑:“那时候您经常喝酒赌博打老婆打孩子,把林姨打到精神失常还不给她去看病,最后林姨才自杀的,您都忘啦?”
陈小芳一上来就放大招,现在表面上笑吟吟的,心里头有多恨这个王八蛋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时候林姨(简森妈妈)多好的一个人啊,硬生生被他给毁了一辈子,老婆死了又打孩子,简夏跟简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身上就没一天是好的。
一般的时候,两姐弟会忍耐着,可是简志成喝了酒之后会更加变本加厉,砸东西、打人,两人年龄尚小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于是简夏就带着简森往他们家里跑。
陈小芳的父母也心疼两个孩子,但是除了骂简志成两句也没别的办法。
也许是因为受家庭环境的影响,简夏从小就很敏感,她也很聪明,知道不能一直麻烦别人。再说,每次从陈小芳家回去的时候,就会被打的更厉害。
渐渐的,她就不去了。
再后来,陈小芳去了镇上上学,便没时间去找他俩了,再后来,搬了家、出了国留学……七八年的时间过去,再也没有过消息。
她只好像听人说,简夏跟简森跑了,但是却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一直到过年前的时候,在网上看见新闻,她才依稀从那几张简夏的照片上,看见一点童年玩伴的影子。
了解了事情之后,她马上就定了机票回国。不仅仅是为了简夏的事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的奶奶一直在国内,医生说身体已经大不好,她准备好好陪陪奶奶,还有就是找到简夏和简森。
陈小芳把事情全部摆出来,说了这么多嗓子都有点冒烟了,她还是继续道:“简叔,我一回来就听人说你把你亲闺女给告上了法庭,还说什么他们从来不去看你,你自己有没有脸呢,你以为人都欠你的啊?要赡养费??你摸着良心好好想想!你——配、吗?!”
说到这个“配”字的时候,陈小芳声音大的唾沫星子都出来了!
甚至整个会场都回荡着回音。
“你配吗……”
“配吗……”
“吗……”
简志成颤抖着手指向陈小芳,大叫:“她在说谎!”
“说谎我是你养的!”陈小芳一叉腰,摆出泼妇骂街的姿态:“您哪来的脸啊您?林姨被你害死了不够,现在你还想霍霍自己孩子,您还是人吗?当年你拿着铁棍打他们的时候,有想过他们是你孩子,将来要给你养老送终的吗!?”
说完,陈小芳把简森扯到台上来,开始扒他的衣服(不是)。
半分钟后,□□着上半身的简森抱紧了自己,脸色涨红。
陈小芳把他转过去,用后背正对着人们:“这里!”她伸手指着简森右肩上一块不规则的、十分丑陋扭曲的伤疤,怒声道:“就是当年我去简家的时候,看见简志成拿断成半截的木棍子打的,木头的刺都扎进去了!”
棍子断成两截,他还在那里打,跟个疯子似的,给当时的陈小芳留下不小的阴影。
就连这次来,都是她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的准备,但是她一看见简志成的时候,心中的怒火顿时就把害怕给掩盖了。
陈小芳充分发挥出她在美国做媒体人时候的毒舌和牙尖嘴利:“大家千万不要被他给骗了,他很明显就是没钱了老了,这时候想起差点被他打死的孩子,让给他养老送终了!我告诉你,养老不必,送终我都可以给你送!你想什么时候送就什么时候送,一会我可以把我的电话给你,只要你一个电话打过来,殡仪馆的车马上到你家门口!……就你这样的人渣,还配有孩子,你配个几把!”
最后,还抑扬顿挫的来了一句:
“FUCK!”
在场所有人,包括简夏和脸蛋通红的简森、台下的章丽李文亮、还有陆总,都被她给镇住了!
陈小芳说完,这才发现刚才好像有单点发挥过头了。她重新摆回淑女的样子,面带不好意思的捋了捋头发。
台下,陆时予回过神,瞥了简夏一眼,伸出手。
“啪,啪,啪。”
其他人也:“啪,啪,啪。”
陈小芳:“…………”
简志成简直气的七窍生烟,话度说不利索了:“你放屁你!信不信老子打死你!”说完他就往这边冲,章丽的叮嘱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当然被拦住了。
但是这还没完。
一纸抑郁症诊断书和一本日记被当做证据呈上来,简志成瞪眼看着,很显然,现在整件事情的走向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文化和知识范畴。
重度抑郁症诊断书,是简夏的。日记,也是她的。
简森在看见那本日记的时候,双眼就迅速变得通红起来,因为那本日记,他是看过的。
就在几个月前。
那也是为什么之后他做出转变的原因,天知道当他翻开那本日记的时候,心里有多绝望。
他们是姐弟,是亲人,他从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因为原生家庭,因为后来他的不驯不听话,她甚至想去死。
在日记本中的后来,最近的日期,几乎每一天,简森都能看到“解脱”“离开”类似的字眼。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简夏是故意让他看见这本日记的。
虽然名字相同,她毕竟不是她,在简夏来的时候,“简夏”就已经不堪压力,只不过一直在强撑罢了。
看似繁花似锦的躯壳里面,却是满目疮痍。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好多人甚至眼眶通红,抹起了泪水。
简夏静静看着这一切,现在才应该是故事的结束。“简夏”或许按照她向往的那样,真的解脱了吧。
法院外,门口。
一个衣着朴素,穿着大棉袄、手工棉鞋,脸蛋被冻的通红的乡下女人手里牵着个黑黝黝的小男孩,焦急的走向大门。
他们自然被拦住了。
这两人风尘仆仆,女人身上背着个布包,看起来沉甸甸的,这身打扮,一看便是外地人。
“我们有事情要进去,求求您叫我们进去吧!”
女人苦苦哀求,可是并没用。
“老师……”小男孩睁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生生的喊:“我饿了。”
女人摸摸他的头,从布包里摸出一个硬邦邦的馒头给他,小男孩马上狼吞虎咽的啃了起来,一点都不嫌弃。
女人继续求,可是现在已经开庭,闲杂人是不能进去的。
“我……我是证人,我真的有事情的!”女人说着一口方言味道浓重的不标准的普通话,双手合十不断鞠躬:“您就让我们进去吧……”
她的乞求没让门口的警卫把她放进去,反而吸引旁边的记者慢慢聚了过来。
“你说你是证人?你是谁的证人?”
……
法院内,气氛已经到了白热化。
反正已经被人掀了老底,简志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放飞自我了。
他无视掉台下章丽和李文亮两张白的跟鬼一样的脸,叱骂道:“老子生你们养你们,你们两个小白眼狼,找人来搞你们老子是不是!你俩吃老子的喝老子的,给老子养老是天经地义的事,老子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
台下刚才还同情他的观众们被简志成一口一个“老子”给喊懵了。
这比谁!?
法官敲了一下法锤:“肃静!”
简志成把法官的发言也无视掉,眼睛通红的还是瞪着简夏:“老子告诉你们,你们这辈子都别想甩掉我,我是你们爹,是你们老子!”
法官的脸黑下来。
“砰。”
“肃静!”
简志成是个邪的,邪性上来谁都不管,他冷笑一声:“你又不是我们那里的官,你说叫我闭嘴我就闭嘴,你算个——”
最后四个字他最终是没说出来,因为在此时此刻,他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两道像针一样的视线朝他射过来。
简志成头一歪,眼睛一瞥,就看见台下头那一男一女用一种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的眼神看着他。
章丽慢慢的、咬牙切齿做出口型:闭、嘴。
但是实际上现在简志成闭不闭嘴的也没什么用了,已经完了。
不管是章丽还是简夏,都不在意这场起诉的最终结果,简夏要的很邪乎(没人知道),章丽要的就是让她身败名裂。
一开始,所有人就都知道,在法律层面来说,简夏是输定了。
没想到章丽最后搬起石头把自己的脚都砸瘸了。
简夏在章丽跟李文亮苍白的脸上扫了一眼:“法律怎么规定,我就怎么来。我愿意付赡养费,毕竟也没几个钱,虽然简志成没有尽到自己应尽的义务,但是谁让他脸大呢。”
台下观众尽力憋笑。
对面的辩护律师来势汹汹,他总算是找到能插得上话的地方了:“那么请问你刚才说的这些有什么作用呢!?分明是想为你自己开脱罢了!”
简夏言简意赅道:“自然为了羞辱你们。”
律师面色铁青,简志成更是面孔扭曲!
观众席有人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
方律师面露痛苦之色,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究竟为什么要答应陆总!?
这难道不是自取其辱?他整场都站在这里,除了一些需要他的地方,他一句话都没有发挥作用!
面对着简夏这边的轮流车轮战,简志成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他本身明明是个法盲,能够站在这里,也是因为被章丽和李文亮硬生生推上来的。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为了钱。
简志成知道看简夏和简森的态度,想要从他们身上捞到钱,困难程度堪比在月球进行铁人三项……
对方律师清清嗓子,试图找回男人的尊严:“被告,你刚才说,你愿意付赡养费是吗?这就代表你对自己的过失和错误,都供认不讳,是不是?”
他依然记得委托人的话:在法庭上让她没脸,就够了!
简夏闻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首先,我愿意付赡养费,因为这是我应尽的义务。对于你口中的‘过失和错误’,我不能理解,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律师倨傲道:“这难道还不清楚吗,你身为原告的女儿,拒绝赡养老人,作为子女,这就是你最大的错误!”
简夏沉吟片刻:“请问你的职业是什么?”
律师:“你什么意思?”
简夏指了指旁边的方律师:“我想,你需要跟我的律师好好学习一下,当你站在法庭上的时候,你代表的是法律本身,你依靠的是通过法律给你的委托人进行辩护,而不是像居委会大妈一样用所谓的‘人之常情’来混淆是非。当然,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话,现在我就可以提前恭喜你通过小区居委会大妈的面试,即将成为一名光荣的妇女之友了。”
律师还是个小年轻呢,听见这一番怼人不带脏字的话,顿时气的脸登时就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查开庭环节给我搞晕了,可能写的流程啥的没那么准确,毕竟我也不是专业的哈。二更合一。
官方辟谣:我看见好几个小天使真的问简森跟陆总,他们关系很纯洁的,你们忘了陆总是简夏cp吗。本来没什么,现在一写到陆总我都感觉怪怪的,哈哈哈哈,莫名粉红泡泡满天飞。俩人是老板和属下,属下敬仰老板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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