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救世主的目的只有一个:如果无法杀死三河美穗,他将会成为她的挚友。
——想要代替、取代三河,成为和她一样的“那种东西”,就需要先取得她的信任。
他无意间表达的诚挚、下意识展现的善意、体现出的罪恶与坦然,都是为了表达:
——我与你是何其相似,我的缺憾在你面前无所遁形,我们平等。
他需要三河的信赖与亲近,他将成为她与世界的联系——Dio渴望上天堂,因此他需要成为她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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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三河把大量的时间花在了Dio的书房里。吸血鬼在苏醒于世后收集了大量的孤本和文献,涵盖了各个时代与地域:上至律法史籍,下至吟游怪谈,他将他沉睡百年间的重要书籍都搬进了洋馆。
三河喜欢在他的书房中阅读那些奇奇怪怪的书籍,但最让她意外的是一本奇怪的笔记——上面是属于Dio的字迹。
那本笔记上的词语似乎毫无逻辑:“独角仙”、“特异点”、“螺旋楼梯”、“乔托”、“秘密皇帝”……
——还有“无花果塔”,第一次邀请她共食下午茶的时刻,他准备的就是无花果塔。
三河非常好奇,想知道他写的是什么,因此在晚间拿着那本笔记本询问了Dio。
心情甚好的吸血鬼毫不避讳的告诉三河:那是传说中的十四个关键字,是‘上天堂’的方法之一。
[天堂]
三河美穗当然知道这个世界拥有天堂——那是善良人们死后的归宿。
在她这种唯物主义者看来,传统意义的上天堂就是个骗局。就像中世纪的基督教士向教民们贩卖赎罪券一样,不存在上帝的世界,那是诈骗信徒的手段之一。
而在拥有天堂的‘虚假世界’,天堂只是用来容纳灵魂的地点。
无论是去地狱、天堂,成为无家可归的灵魂,或是在太阳下燃烧、在太阳下石化,在三河眼里都是一样的。
——阅读命运的人并不在乎芸芸众生的人生。
“你的志向实在奇怪。”
三河美穗只能给出这样的评价。
Dio听着三河的回答,却没有开口解释:他所说的天堂和三河想象的地方是不一样的,他并不想和死去的圣人去同一个地方,他的渴望更为贪婪。
——他想要掌握命运。
——他想和她一样。
……
“你还没有发现吗?”
Dio注视着三河,合上了手中的笔记。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他的语气平静而笃定。
“我的人生和未来也是真实的。”
吸血鬼竟然勾起了嘴角,用食指点了点三河的额头。
他知道三河并不是分不清“虚假”与“真实”——与之相反,她非常理智镇定、和他一样聪明。
只不过她实在是——
太过信赖人生经验了。
“人死不能复生”是‘普通人类’的认知经验,三河将她自己当作了世人的一部分。
可她不是——他和三河都不是。
Dio收起了笔记本,靠在了沙发上,小酌着红酒,下巴微微扬了扬,示意三河美穗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他将重塑她的认知,使她面对‘真实’——他会安抚她的迷茫与忧虑。
他终将成为她的友人。
“来吧,我愿意给你讲这个睡前故事。”
他低声讲述起了1880年的英国伦敦,那个多雨并弥漫着雾气的城市,讲起了那条存在于他记忆中的食尸鬼街。
——他对他的罪恶毫无保留,复述起了自己百年前的贪欲与恶念,他贪婪的父亲、早逝的母亲、那段耻辱的童年,他对权力的向往,他觊觎的乔斯达家族的财富与地位。
房间里的壁炉燃烧着规整的木料,室内只有燃烧的噼啪声和吸血鬼低沉平缓的叙述。三河为自己披上了又软又薄毯子,窝在沙发里,认真听着他讲述他过去的人生。
——她等待的正是这个故事。
Dio和乔斯达的血统,恶人与绅士,野心勃勃的帝王和正义的波纹使者:绅士献出生命,恶人深埋海底,吸血鬼在大西洋深处的耻辱蛰伏。
Dio是一位很棒的讲述者,他甚至能很清晰的描述出那个时代的人文习俗与经济文化,听着听着,三河的心跳逐渐加快,脑袋产生了一阵阵轰鸣。
她抓着薄毯,猛然喘了一口气。
因为她意识到了一个对她而言
——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问题。
——
“轰隆————”
电光乍闪,雷声骤然划过大地。
——埃及的雨季到了。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秋雨,埃及是个全境干燥少雨的国家,开罗却属于地中海与热带沙漠气候的过度:降雨即是新生。
窗外的雨声逐渐变大,雨水打在地上与建筑物上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室内木柴燃烧的爆裂声。
而此时三河在想的是——
这个世界——
如此合理而缜密的历史与发展——
真的是由‘濒死’的她虚构出的吗?
——为什么这不可能是真实、严谨的世界呢?
她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思维的误区。
这里——
如此切实的历史——
——绝对是真实的。
不知不觉间,眼泪就从三河的脸颊滑落了下来,她张着嘴,因为过于震惊而没什么表情,却无声的掉着眼泪。
“你在哭吗?”
Dio站了起来,走到了三河的面前,弯下腰,用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拇指摩擦着三河的脸颊,抬起了她的头。
三河的眼睛闪着泪光,比任何一颗精心打磨的钻石都透亮。
她的哭泣比窗外带来生机的雨更令人动容。
Dio的目光带着审视,他心下一沉。
“你在为乔斯达家族落泪吗?”
三河依旧掉着眼泪,吸了吸鼻子。
她抓住了Dio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像手足无措的孩子那样滑下了沙发,跪坐在了地上。
她的双肩在颤抖,却摇着头。
她终于开了口:“我明明是——”
“太高兴了呀。”
她的眼里仍挂着泪,却扬起了笑容。
是的,她终于可以肯定了——
这并不是她的幻想——恶人的过去,美妙的替身,这一切的历史缜密而符合逻辑,不可能是她的妄想。
——多么精彩啊。
——人性的弱点与残缺、恶人的自私与虚荣,这些经久不衰的负面词汇交织着迪奥布兰度的一生。
“你是乔斯达家族悲痛的开端,就像……命运一样。”
她注视着吸血鬼那张优异的面孔,叹息着感叹了一声。
窗外下着瓢泼大雨,水汽顺着风飘进了室内,淋湿了一小片窗台。
三河依旧不像样的跪坐在地上。
在乔斯达家族的故事里,Dio是个十恶不赦混蛋。
‘——那我又是什么?’
她询问着自己。
‘我何以再次拥有新生?’
‘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该去何处寻找答案?’
三河美穗觉得寒颤,觉得未来一片空虚。
沉默着的高大吸血鬼终于行动了——他伸出了双臂,拥抱着年轻少女的肩膀,拎小猫一样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让她靠在了沙发上,又耐心的拿过毯子,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他的怀抱并没有温度,动作却十分温和,薄毯又轻又软。
他用手指梳理着三河脸颊旁的碎发。
因为几乎是拥抱着对方,他的胸腔贴着三河的耳朵——很安静,三河没有听见他的心跳。
她突然意识到,吸血鬼本来就是没有心跳的。
——但他的平静也使她心静了下来。
三河美穗停止了胡思乱想。
——
“——谢谢。”
她轻声说道。
三河躺在恶人的怀里,依旧垂泪,但眼中再无忧虑。
在这一刻,‘神明’向恶人的救世主道谢了。
“……睡一会儿吧。”
吸血鬼收敛了獠牙,诱骗着过于年轻的‘神明’,将她不安分的碎发挽到了耳后。
他低头亲了亲三河的耳朵,在三河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目光像引诱着夏娃吃下苹果的毒蛇。
略显亲密的动作让三河美穗想起了杜王町的吉良吉影,而后又想到了远在亚普利时的空条承太郎。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用毯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我之前究竟干了什么蠢事?’
——她又一次迫使自己停止了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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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在公馆的日子里,三河思考起了自己曾经的人际关系。
——她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不是虚构,更不是她的幻想。
无论是吉良吉影还是空条承太郎……他们和她都是平等的。
他们是具有自我思想的人类,无论三河成为了什么,她都不应该“因为觉得有趣”就和他们睡。
——这是品德问题。
在自我反思中,三河终于感到了歉疚不安。
——他们的喜怒哀乐不该受到她的影响。
假如这个世界的人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一定会为此指责诘问——她的人际关系甚至称得上“混乱”。
三河美穗焦虑的咬起了指甲。
不过——
既然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他们又为什么要和我睡?
三河美穗扪心自问了一句。
她并不是不矜重的人,只是把一切当作了做梦,以为他们并不真实,才有了那样找乐子的行为。
毕竟人在梦中不需要道德底线。
——他们为什么不拒绝我呢?
——假如他们表现出了万分之一的不愿意,我就不会那么做了。
想到这里,她又生气了起来。
还是我看起来很随便,很需求one night stand?(一.夜.情)
我像那样的人吗?
——她不太想再次面对那两个男人。
以至于此时此刻,她都没敢考虑他们是否真的喜欢着她。
但Dio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想。
无论他最终想要的是什么,那种孤注一掷的毫无保留……令她钦佩动容。
他确实称得上是她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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