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浩,你娘在背后就这么嚼人舌根子?难怪生出个你这样的蠢货。”
说话的人正是坐李祁右边的李元思。
李祁微微一笑,“弟弟这话有些偏颇,令堂看着温柔慈祥,不像能说出这样恶毒话,两面三刀的人,想来是随口开个玩笑,弟弟别当真。”
李元思愤愤盯着李元思,他再讨厌李祁,那也是他们府里的人,还轮不到外人来欺负,一听李祁的话,赶忙接着道:“就是,王姨妈怎么会是个小人呢,元浩你自己蠢就算了,怎么还连累家里人呢,到处败坏自己亲娘的名声。”
真是想不到,李元思这便宜弟弟居然会在外面维护自己,小男孩的胜负欲吗?讨厌的人只能自己欺负?
“李元思!!!”到底也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有点熊,却还不够成熟,却两个比自己大的男孩子一番怼,气的涨红着脸尖叫起来,瞬间引来了满屋人的目光。
“浩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无理。”
“娘~我……”李元浩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他觉得自己明明应该是帮李元思他们家打击外来入侵者,结果却被两方夹击,明明他才是君子一方,可现在面对自家娘亲温怒的询问,却喃喃不敢开口。
“夫人别生气,刚浩哥儿跟我们玩闹,打赌输了。”李祁见状在一旁开口。
“你们这些小孩子,真是打闹也不看场合,老夫人还在呢,妹妹回去可要好好教育一下浩儿。”有些眼生的夫人在一旁打趣着。
李祁含笑,面带歉意拱拱手,李元浩再不懂事也是大户人家里长大的,知道不是他耍小性子的地方,也撇着嘴,狠狠瞪了李祁一眼。
灯火摇曳,娇俏的丫头们来来往往,夫人们满头金翠,在灯火下闪烁,一片欢声笑语,庆祝着李老太太的生辰。
上座的宋新筠将一切默默看在眼里,朝李幼蓉递了个眼神。
李幼蓉……
‘真的好想假装没看到,怎么娘就跟李祁过不去了呢,一个外室子,养几年送出去,好好善待还能搏个好名声,唉~’
“对了,祖母,听闻祁儿弟弟送了一副自己写的字画,不知能不能让蓉儿看看,上回还听爹爹夸奖祁儿弟弟字不错,颇有风骨,同龄里难有更好的,以往也没见祁儿弟弟认真写的字,这回祖母收到了,可一定要蓉儿好好学学。”
“你这丫头,是不是你爹没夸你,夸了你弟弟,才想看你弟弟的字,找回场子。”老太太端坐在上,对着李幼蓉嗔怪。
“老夫人可别这么说蓉儿,大哥向来眼高,能得大哥夸奖,那定是不错的,老夫人就拿出来给我们看看,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嘛。”李元浩的娘在一旁反驳道。
宋新筠挑挑眉,也一脸期待的看着老夫人。
‘一个小兔崽子,随便写几个字就送上来做祖母贺礼,敢这么送礼,就准备好被人戳脊梁吧。’
至于真的写的很好,宋新筠根本没想过这个可能,在宋新筠看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就算写的再好,又能好到哪去,反正随便写几个字当礼物,这个不孝顺、不尽心的名头是跑不掉了。
李祁……
他这招谁惹谁了,今天都跟他过不去了是吧,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李祁现在是真有点生气了。
前面是宋新筠明里暗里的嫌弃,后来又是李元浩,现在又来这一出!说这背后没有宋新筠的吩咐,他还真不信!
“祖母,既然姐姐和诸位夫人姐姐们都好奇,就拿出来看看吧,正好也给孙儿指点一下。”
李老太太深深望了眼李祁,微微点头,“正好老太婆我还来不及看呢。”
不一会儿,就有一旁伺候的人带上的李祁的字卷。
“打开吧。”
宋新筠替李幼蓉整理着鬓角,眼底带笑。
字卷一点点展开。
李幼蓉一点点瞪大了眼睛。
察觉女儿神色不对,宋新筠这才转头看向打开的字卷,瞬间就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用手绢捂着嘴,略微僵硬的笑了起来。
“祁儿这字……还真是出彩呀。”
一片寂静后,房间突然沸腾了起来。
“筠姐姐这话说的~关键不仅是这字呀,我的天,多个不同的寿写成了一个大的寿字,光这份心思,就无出其右!”
“而且每个字都平和畅达、风格秀媚、气韵生动,若不是一早知道是个小少年写的,我准以为是哪位大家的作品呢。”
“难怪刚老夫人遮遮掩掩,肯定是知道写的这样好,怕给我们这些庸人看了去,失了灵气。”
“哇~”
……
宋新筠攥紧手指,常常的指甲在手心掐出几个深深的印子。
‘贱种!!!!’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李祁深吸一口气,如果……他之前没有跟自己较劲,随便写写,敷衍了事,或者真的只是随便买幅字画,这个时候,是不是……就该指责他不敬不孝,不愧是个低贱的外室子,就该明里暗里嘲笑他爹爹和娘,说他有娘生没娘养!是不是……
莫名有些愤怒和委屈的情绪在心底翻涌,李祁低下头,平复了一下心情。
真是的,他都两辈子的人了,怎么还在意些不相干的人的话,当真可笑!
“这是孙儿作的‘百寿图’,用百种不同字体写成的寿,祝愿祖母长命百岁,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李祁起身向老太太作礼祝贺。
“好孩子,快起来,这寿礼啊,可是老身这些年收到最好的礼物了,礼物啊,那需要什么奇珍异宝,名家字画,只要有这份心,就是对老身最大的孝顺了。”
“可不是吗?祁儿这份心啊,确实无人能比,但这百种不同的寿字,就要耗费好一番心血,更别提,又有几人能想到这般精巧的礼物。”宋新筠笑着勉力说道。
李祁迎上宋新筠不善的目光,“不知夫人送的是什么,也让儿子学学。”
“左右不过是些珍品,不及祁儿来的用心。”
“夫人谦虚了,夫人孝顺慈爱之名,儿子在府外时就有所耳闻,想来这礼物,怎么也该比儿子随手写的几个字好吧。”
李祁话一出口,周围都静了片刻。
老夫人抬起眼,挥手让人将已被传递完的字卷拿下去,“好了,都是好孩子,有什么好比的,有心!就别去比什么礼物贵重!”
老夫人话一落,众人也跟着应和,对着李祁一番夸奖,各种甜美的语言简直要把李祁夸出个花来,好似天上有地上无样,方才提出要看他送的礼物的李幼蓉又一次隐入人群,默默无闻起来。
等到几轮酒食过去,李祁也被拉着各种打趣聊天,总算将这个疲倦的老太太生辰对付了过去,简直比他卡十天的文还心累。
大概他真的过不惯这种‘富贵人家’的日子吧,更没有那富贵命,还好今日这般也不是常态,在这个传统的人情社会里,有时候,有些交际,还真是想逃都逃不掉。
晚宴一结束,李家的亲戚们也各自坐着自家马车,各回各府。
热闹过后,只剩一身疲倦。
李幼蓉悄然走进李祁身边。
“我叫你祁儿可以吗?”
“姐姐随意。”烛台照耀下,李幼蓉本只算清秀的容貌,也平添了几分艳色。
李幼蓉轻轻叹息一声,“母亲她一向自傲,来往诸位姐妹亲人女眷,所嫁之人,就算无妾,家中也有房中伺候的丫头,以前……大家都羡慕爹爹只有母亲一人,如今……”李幼蓉停顿一番,大致也觉得这番话对着一不熟的弟弟说有些不妥,但又不得不说。
“还望祁儿莫要生怨,母亲那边,我自会相劝。”
李祁应了一声,他本就不怨,只是有些不耐烦这些妇人的小手段罢了,哪怕那宋新筠指着他骂一顿都行,这种相对时笑容满面,背后又是挖苦讽刺使绊子,着实让人不爽。
从他进这府来,就一直懒得与宋新筠那妇人相对,觉得不过是些语言嘲笑罢了,左右嘴巴长在她身上,结果这人越搞越起劲,尽使小心思。
“我无意得罪妇人,也无意故意攀附李家,只是你父亲也是我爹,生为人子,父亲照顾我年幼,希望我能在李府,他好时时关照,我自然不能拒绝。”
“还有我娘亲先前本就与父亲有过婚约,若按先来后到,也是我母亲在前,宋夫人又何须如此处处计较,贬低于我,若是有所不满,去找父亲便是,为何总来为难与我!”
李祁顿一顿,又补充道,“我本无意得罪夫人,适可而止。”
少女被李祁一段直白的话说的一愣,大概这长于书香门第的女孩,习惯了说话弯弯绕绕,突然听到这番语言,一向精明闲淡的脸,也有些呆呆的。
“弟弟,这些话,姐姐会转告母亲了,天色已晚,夜深露重,弟弟早点歇息吧。”说完就离去了。
少女纤细的身影逐渐在黑夜中隐去。
“啧,不叫祁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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