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镜湖水面平静无波, 似乎连湖里的鱼儿都陷入了沉睡,整片天地没有一丝声响, 这片静谧很快被打破——突然哗啦一声巨响, 有人破开水面从湖里冒出头来,正是沈钦和贺星河。
贺星河面色青白,眼睛紧紧闭着,连呼吸都没有了,沈钦拍了拍他的脸颊, 急切地喊道:“师弟!师弟!”
贺星河毫无反应。
沈钦都快绝望了,他焦急四顾,终于看到视线尽头处有个小岛,他如蒙大赦, 奋力托着贺星河游过去, 一上岸,他就将贺星河放到地上, 将他的衣物解了开来,明亮的月光下,贺星河的胸膛泛着湿润的水光, 健壮又苍白, 像某种勾魂摄魄的水鬼。
沈钦拍他背部数下,贺星河仍是紧紧闭着眼睛, 就在他差点忍不住做人工呼吸的前一秒,贺星河终于咳嗽着睁开眼睛,口鼻里俱呛出水。
沈钦如释重负, 忙将贺星河抱到自己怀中,轻轻拍他的背,谁知道他越拍,贺星河的眉头皱得越厉害,沈钦没注意,他满心都是后怕,一叠声地道:“还好你没事,我刚刚真的害怕极了。”
贺星河有气无力地道:“你再拍就有事了。”
沈钦连忙停手,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托着贺星河背部的手臂上有血迹,那血迹被衣服上的湖水晕开,变成了淡淡的红色。
沈钦吃惊道:“你受伤了?什么时候受的伤?!”
贺星河原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轻声道:“没事。”
但那伤决不是“没事”的样子,伤口很深,被湖水泡得发了白,间或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根据伤口的位置和深度判断,贺星河的脏腑八成也受了伤。
沈钦再一细看,发现刚才他呛出来的血都是红色的。
他气极反问:“你这叫没事?这还叫没事?是不是死了才叫有事?”
贺星河缓缓道:“总有些伤无法避免。”
沈钦瞧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怕自己气死,干脆不跟他说话了,贺星河伤势颇重,他原本就被魏凌雪偷袭受了内伤,后来又为沈钦挡了一刀,在冷水里泡了好一会儿,伤上加伤,很快就烧得昏昏沉沉起来。
这座小岛也就巴掌大的地方,正中央有个小木屋,沈钦背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小木屋。
贺星河迷迷糊糊地问道:“当初把我从无情崖边背回缥缈峰的那个人,是你吗?”
沈钦:“不然呢,原来那个沈钦都想把你一脚踹下悬崖,你难道还指望他背你?”
贺星河竟然笑了起来。
沈钦问他:“你笑什么?”
贺星河呢喃:“那是第一次有人背我,当初我满心仇恨,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现在回想起来,竟觉得很好。”
沈钦好奇:“什么很好?”
贺星河:“你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很好。”
沈钦再跟他说什么,贺星河便没有声音了,他扭头一看,发现他已经昏过去了。
这小木屋简陋但不破败,屋中一应物什保存完好,沈钦将贺星河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光溜溜地塞进被褥里,那被褥有些潮,但聊胜于无。
沈钦守了贺星河半夜,快天亮的时候才推开门走出去。
贺星河是被一阵香味勾醒的,他睁开眼睛,向着香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炉子上搁了个小锅,此时此刻,那锅里正炖着什么,锅盖都快被翻涌的水汽顶起来,咕嘟咕嘟的声音惹人食欲。
“师兄?”
沈钦不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戴着斗笠,像个晚归的渔民一样回来了。
这种过分生活气息的画面让人感到陌生,也令人留恋。
“师弟你醒了?”
沈钦走过来摸了摸贺星河的额头,道:“还是很烫,这里没有药,只能靠师弟你自己扛过去,我们恐怕还要再在这里修养几天。”
贺星河没什么力气,只静静地看着沈钦。
沈钦去给他盛了碗鱼汤来,扶起贺星河,一勺一勺地喂给他。
“在穹隆山这几年,吃住都有人伺候,我这手艺都生疏了,以前我煲汤可是一流,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鱼汤色泽奶白,喷香浓郁,味道鲜美极了,贺星河将整碗鱼汤都喝干净了,他嘴角沾了一滴奶白的汤渍,沈钦顺手就揩掉了。
贺星河望着他瘦长手指上的汤渍,一时心猿意马,口中的鱼汤都失去了滋味。
沈钦有些得意地问道:“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贺星河仍然望着那根手指,嘴里说道:“是还不错。”
事到如今,贺星河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他不得不认命——他确实爱慕他的师兄,对他有着难以启齿的绮念。
这些年来,他一直隐隐约约地有这样的念头,但他也一直在逃避,师兄曾害过他,这让他如鲠在喉,爱慕与恨意互相博弈,让他不敢去爱,亦恨不彻底。
后来,沈钦告诉他,他是夺舍而来,过去那个沈钦与他无关,贺星河的内心其实是窃喜的,他压抑多年的欲念再也无法封印,来势汹汹地反噬了他,让他想要沈钦的欲望加倍炙盛。
在紫霄宫的那一场混乱中,有人要杀沈钦,他毫不犹豫地以身代之,他那时就明白,他逃不掉了,沈钦也逃不掉了。
他小时候曾认识一家猎户,雇主是个极厉害的人,曾为了猎一只白狐,蹲守半个月,他告诉个贺星河,最高明的猎人,必然最懂得忍耐。
贺星河咀嚼着这句话,垂下眼帘,乍一看还是那副无欲无求的清高模样。
他高烧反反复复,沈钦又守了他一晚,到了后半夜,沈钦实在熬不住,睡着了,贺星河反而睁开眼睛,看着他到天明。
隔天一早,沈钦一睁眼竟发现贺星河已经起身了,他打了个哈欠,声音中有着浓浓睡意:“师弟,你好了?”
贺星河点点头。
沈钦摸了摸他的额头,顿时气道:“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了,这么烫,你还在发烧啊!”
贺星河:“我没事,也不知道瑶池仙宫现在怎么样了,当务之急是去瑶池仙宫看看。”
沈钦反问:“要还是像我们离开时那样呢?”
贺星河:“师兄的迷药已经退了,那些人不是师兄的对手。”
沈钦又一把将他推到床榻上,将被褥堆到他胸口,“你这种人是不是只要还有口气在,就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不好意思,我做不到,事有轻重缓急,现在你才是我的当务之急。”
贺星河被沈钦强制休息了一下午,而沈钦则利用这段时间做了个小木筏,天色一擦黑,二人就登上小木筏,准备去找瑶池仙宫。
沈钦问:“你知道瑶池仙宫的方向么?”
贺星河皱着眉头看他:“你说呢?”
沈钦:“……”
他们连瑶池仙宫大致的方向都不知道,更不用谈堪破瑶池仙宫的障眼阵法了,二人在镜湖飘到天明,终于等到一艘眼熟的小船。
船上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弟子大老远冲着他挥手:“贺宫主,沈公子,这里!”
沈钦和贺星河弃了那个小木筏,跳到小船上,沈钦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沈钦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暗暗戒备——谁也不知道她善良无辜的面容底下是否藏着一只影鬼。
小弟子解释道:“我不知道,是宫主让我来这里等二位的,我已经等了整整一天了。”
沈钦惊讶地挑眉:“你们冉宫主醒了?”
小弟子点点头,面上却没有喜悦的模样:“二位到宫中见一见宫主,就知道了。”
小弟子的小船破开迷雾,沈钦竟发现,原来瑶池仙宫就在这里,可他刚才在这附近转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到。
瑶池仙宫还是那副荷花遍生的模样,但没了时不时在走廊穿梭的女弟子们,这片美景只显得萧索。
冉天骄在枯荷殿里见他们,她重伤新愈,很是憔悴,但有她坐镇,立在她旁边的几个弟子便显得沉静许多。她就是瑶池仙宫的底气。
冉天骄说:“幸亏我醒得及时,不然这瑶池仙宫的数百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
站在她旁边的弟子低声解释道:“那天你们跳湖逃走后,她们就去了宫主的房间,想要杀死宫主,宫主当时还昏迷着,差点就遭了毒手,幸好我们还有十几个姐妹没有被影鬼附身,我们奋力抵抗,甚至不得不对曾经的师姐师妹举起屠刀,好多姐妹就这样死了,好在最后关头师父醒了,镇住了发了疯的弟子,我们这才逃过一劫。”
沈钦忧心忡忡地道:“我还以为这些影鬼只能让人暴躁易怒,现在看来,它们还是有组织有智慧的,背后甚至有领头。”
它们知道一起行动,知道擒贼擒王,悄无声息地就寄生到人的影子里去,防不胜防,令人束手无策。
冉天骄缓缓道:“它们是很狡诈阴险,但也并非没有克星,五百多年前,我们的先祖也曾遇到影鬼肆虐的情形,后来,容娴前辈自创了一套功法,就是贺宫主机缘巧合之下习得的戮神录,专门克制影鬼,容娴前辈带着各大门派与影鬼斗争,最终打赢了这场战争。”
“几百年过去,各大门派已经忘了影鬼的存在,只有我们瑶池仙宫还留有只言片语的记录。”
沈钦问:“这也正是我想问宫主的,已经被影鬼附身的人,要如何救助?”
冉天骄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容娴前辈留了几本手札,我需一本本翻阅,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今日我叫你们来,还有一个目的,倘若我能找到方法,那再好不过,倘若不能……被影鬼附身的人决不能离开瑶池仙宫,为祸世间。”
沈钦心头漫起一股寒意。
冉天骄这是想要壮士断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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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赫舍魔尊魂飞魄散后,不知何故回到幼时,变成了个六七岁的小豆丁,被万剑宗那个风流浪荡的夜寰辰收做徒弟。变成豆丁的小魔尊本事不在,脾气还在。
小魔尊:xx师兄说我坏话,我想揪掉他的舌头。
夜寰辰:不,你不想。
小魔尊:xx师弟弄破了我的衣裳,我想砍掉他的手。
夜寰辰:不,你不想。
小魔尊:xx师叔偷偷说你坏话,我想拧断他的脑袋。
夜寰辰:不,你不想。
夜寰辰悉心教导,暴戾的小魔尊终于收起了满身戾气,成为万剑宗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与此同时,他心思活络了,试图以下犯上。
魔尊:师尊,我不想做你的徒弟了。
夜寰辰:不,你想。
魔尊:我想做你的道侣。
夜寰辰:不,你想……不是,你不想!
又名《驯魔》师徒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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