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觉得有点慌。
当然,表面上他还是维持着温和的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
会出现在这艘邮轮上,当然是因为港黑的缘故。
近些年,随着港黑首领的年龄一起增加的,还有那日益膨胀的野心。
年迈的老首领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已时日无多,于是愈发疯狂地扩展开自己的势力,仿佛要在临终之前把自认为应得的一切都带进坟墓。
平衡被打破,港口黑手党以极其血腥残暴的方式吞噬着横滨,妄图占据这里的一切。
人类的欲望是永无休止的,贪婪的人类总是渴望得到更多。然而有些时候,盲目的掠夺所换来的除了无可估量的财富之外,还有被一同纳入怀中的危险。
那些不安定的因子潜藏于令人眼花缭乱纸醉金迷的财富之中,犹如一颗颗炸弹,不知何时便会将这所有的一切都化作烟尘。
沢田纲吉当然不会赞同这样的做法。
他也是首领,尽管当上首领是出于无奈之下的选择,但无可否认的是,在他统领彭格列的十几年里,他的确是一位优秀的首领。
一位优秀的首领理当是懂得取舍的,竭泽而渔所带来的强大不过是海面上泡沫一般的存在罢了。一个组织想要长久地存在,身为首领就必须看到更加遥远的未来。
就像彭格列。
彭格列百年来在里世界顶端屹立不倒的原因除了本身的强大以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比起依靠暴力强硬地纳入麾下,彭格列更喜欢的方式是合作和同盟。
而如今,在横滨推行了堪称□□的年迈首领显然不这么想。
沢田纲吉这一趟的任务是以月山财团为首的三大财团每年20%的收益。
这三个财团能够发展至今都离不开港黑的支持,但饶是如此,对于这种超大型财团而言,要把20%的收益拱手相让也着实不太现实。
但表面上,这三个财团都没有明确表现出异议,温顺得像是早已被磨平了獠牙的小奶狗。
沢田纲吉来参加这个宴会的目的就是交接这件事。
但和盲目自信的首领不同,沢田纲吉当然不会天真到相信这几个财团丝毫没有异心,所以他并没有以港黑干部的身份直接登船,而是稍稍地做了点伪装。
他想要知道那些财团的掌权者们都在打什么主意。
如今已经是最后一晚了,明天中午,这艘邮轮就会重新停靠在横滨港,而到了那时一切也都该结束了。
迟迟没有等到港黑派人前来交接的财团们现在必然不会再那么气定神闲。
总是会露出马脚的,沢田纲吉一向很有耐心。
遇到江户川乱步是个纯粹的意外。
游走在宴会厅的沢田纲吉只听到一阵奇怪的咳嗽声,抬眼望去时便看到宴会厅外围靠近墙壁的位置仿佛要窒息了的少年。
到底是个温柔的男人,所以沢田纲吉想也没想便上去帮忙了。
这是个十分可爱的孩子。在简短的交谈以及看着对方如同喵咪一般的性子时,沢田纲吉是这样觉得的。
对于孩子、包括孩子气的少年,沢田纲吉一向都是偏爱的,所以他并没有急着离开。
然而对话继续下去的后果就成了如今这般——“你是在向我求爱吗?”
气息有一瞬间的停滞。
他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个少年居然懂得意大利文,所以那首诗也真的只是随口背诵的。
为了符合所谓「大学教师」的身份,他当然不可能用什么“你好,我是xxx”之类的简单语言来糊弄人,而说到背诵什么意大利文的东西,沢田纲吉首先想到的都是什么类似于「彭格列家规」和「黑手党守则」之类的玩意。
于是好不容易从脑海中翻出来一首当年背那些东西背到头昏眼花时自家岚守为了帮他调节心情而教给他的诗歌,他便想也没想就背了出来。
至于其深意,沢田纲吉则完全没有考虑。
不过确实如此,第一次前面就用意大利文浪漫地吟诵着情诗,的确是相当的引人误会。
所以现在他能怎么办?“不,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多了我对你没兴趣”,难道他要对面前的少年这样说吗?
请原谅他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虽然实际已经活了三十多岁,表面成熟实则纯情的沢田纲吉其实并没有多少应付此类事件的经验。
硬着头皮上吧!
沢田纲吉向前靠了一点,把两人的距离拉的很近,脸上浮现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如果你愿意同我一起度过这最后一个美好的夜晚,我将深感荣幸。”
近在咫尺的气息,仿佛咏叹一般的语调,出口的却是一夜露水情缘的邀请。
当然,沢田纲吉指天发誓他真的没有什么可怕的想法,会这样说纯粹是为了通过自毁形象让面前的少年心生厌恶从而拒绝他罢了。
虽然人家本来也不一定接受。
“夜晚?”少年歪歪脑袋,看上去十分无辜, “白天不行吗。”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白天的话不太方便呢……”沢田纲吉干脆一手揽住了少年的腰肢,颇具暗示性地顺着脊骨慢慢摩挲,“当然,如果你喜欢的话,倒也并无不可。”
气氛一时间暧昧极了。
英俊风雅的年轻男人和单纯青涩的少年紧密贴合,如同一对难舍难分的亲密恋人。
沢田纲吉非常庆幸这里是宴会厅的角落,不然的话定然会引来他人的注目。虽说是伪装,但他也不过是换了身衣服打理了打理发型再加带了副眼镜而已,这要是被认出来,明天的他又该在港黑论坛里霸屏屠榜了。
“好啊!”面前的少年开口了。
“?”
少年,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
沢田纲吉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本来以为这个看似纯情的少年必然会恼羞成怒地拒绝,结果这算什么?是他识人不清?实际上这个少年的本质是个像太宰一样顽劣的孩子?
许是迟迟没有反应的表现让少年有些不耐烦,抬手便一把揪住了沢田纲吉的衣领,高昂的头颅之上是显而易见的倨傲神色,明明是在仰视,开口时却分明是命令式的语气。
“我是江户川乱步。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了。”
与方才那不谙世事的纯真表情不同,此刻少年认真的神色让沢田纲吉所有到了唇边的话语却一句也吐露不出来。
“那么,”少年松开了沢田纲吉的衣领,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眯着眼睛思考着,“玩点什么好呢?”
沢田纲吉暗自叹了口气。
这确实是个任性而又顽劣的孩子,但似乎……这孩子根本就没听懂此前他那暧昧的邀请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高估还是低估了这个少年。
宴会厅的另一边,挂着相当明显黑眼圈的男人走了进来,看似随意地在大厅中行走,只是那一直在环顾四周的神色很明显是在找什么人。
他似乎有点着急,却又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行为,抓着酒杯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他的脚步有些快,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这样不合时宜的动作,于是便停了下来,有些焦虑地去看自己的腕表。
有一位打着领结的侍者从他旁边经过,擦肩而过时撞到了那个男人的肩膀。
男人的脸上浮现出明显愠怒的表情,惶恐的侍者连忙躬身道歉。
不知两人究竟说了什么,男人的表情产生了些许变化。待侍者离开后,男人环顾四周,似乎是确定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于是便匆匆离开了宴会厅。
“你在看什么?”
耳畔响起少年人的嗓音,将沢田纲吉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不,没什么。”沢田纲吉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面前的少年,“乱步想好要玩什么了吗?”
“那就捉迷藏好了。”
“捉迷藏?”
“是啊!就像刚才那个人,藏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少年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笑容。
“你认识他?”沢田纲吉略显意外。
“当然不认识。不过这种事一看就知道了吧!”少年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人的衣着配饰都很昂贵,但搭配得一塌糊涂,这说明他是最近才得到了一笔巨款,在此之前只是个普通人。能够这样发财的,靠的当然不是什么正当的交易。而且那人神色焦急,显然是出现了什么意外,但他并没有办法直接联系上那个同他做交易的人,直到那个侍者故意撞上他而后他就急匆匆走了,显然同他交易的那人也在这艘邮轮上,而他这样急急忙忙赶过去,怕是……会死吧。”
“既然被偷偷杀害,自然会藏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如今我们可是在海上,还有什么比葬身鱼腹更好的毁尸灭迹的方法呢?”
沢田纲吉蹙了蹙眉。
他是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的,月山财团背着港黑悄咪咪的小动作,而那个男人就是其中的一枚棋子。
昨天夜里港黑的一位情报人员遇袭,和那个男人绝对脱不开关系。
但那个港黑的员工并没有死,被救回来之后沢田纲吉下令安排了另一具尸体替代了他。
但今天上午时沢田纲吉收到下属的汇报,那具被精心伪装过的尸体被警方发现,而且推导出了整个事故的始末。
对于港黑而言这本无伤大雅,本来倒也没觉得这件事能瞒多久,而且这样做也不是为了糊弄警方,而是月山财团。
不过既然这件事败露,那么诚然如少年所说的,月山财团不可能还会让那个男人活着。
只是据说,那个同警方一起揭开了整个事件真相的,似乎就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你是谁?”沢田纲吉以一种全然不同的态度重新问出了这个问题。
“江户川乱步,是个侦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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