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让沢田纲吉感觉庆幸的是,回来的一路上中原中也都很安静。

    也许这孩子酒品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之前会爆发大概率是因为太宰治那个孩子做了些什么。

    想到这里便觉得头疼。

    果然孩子这种生物真的是天使和魔鬼的集合体,尤其是这边的几个孩子。

    想想离开邮轮时江户川乱步那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沢田纲吉现在甚至觉得他更宁愿去照顾任性的蓝波。

    至少又好懂又好哄。

    把看上去仿佛已经清醒了不少的中原中也安置回卧室,沢田纲吉便准备去煮点醒酒汤。

    然而没走出两步,便因为身后那道如芒在背的目光而折了回来。

    “中也?”沢田纲吉坐到中原中也的床上,抬手捏了捏他红通通的脸颊。

    在不爆发的时候,醉酒状态的中也也是十分可爱呢!

    中原中也并没有反应,只是仍旧倚坐在床头直直地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是难以分辨的情绪。

    虽然不清楚中也在想什么,但醉酒的人本来也没法用正常的思维去推论,因此沢田纲吉也没有催促什么,只是安静地陪着中原中也坐在那里。

    月光透过窗子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中原中也的身上,留下一个背光的轮廓分明的剪影。

    墙面上时钟指针转动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面色仍旧泛着酡红的少年用那双朦胧的醉眼紧盯着面前神色柔和的男人,似乎在极力从中辨别着什么。

    “你要去找那个混蛋?”半晌,中原中也开了口。

    混蛋?

    “你是指修治?”虽然知晓了太宰治如今的名字,但沢田纲吉还是习惯性地用了之前的称呼。

    这样的称呼让中原中也的眼神动了动,但却沉默着并没有回应,显然是默认了沢田纲吉的答案。

    “不,他伤的不重,而且有港黑的人照顾。”现在更加重要的是你。

    当然,沢田纲吉并没有说出后面那句话。

    中原中也的神情终于发生了些许变化,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抗拒和厌恶,语气凶狠地开了口,“不准去!”

    往日里的中原中也一向都是礼貌而得体的,如今这般任性而又凶狠的样子落入沢田纲吉眼中倒也是十分的新奇。

    “好,不去。”沢田纲吉笑了,抬手摸了摸中原中也橘色的头发。想起不久之前从邮轮上离开时那一闪而过的幻觉,沢田纲吉忽然觉得,此刻的中原中也和自家岚守那只小豹子实在是很相像。

    “不过中也,虽然我知道这肯定不是你的问题,但轻易伤人总是不好的行为。我知道中也很强大,但力量不是这样使用的。”

    其实沢田纲吉这番话说的着实并不重,也没有丝毫怪罪中原中也的意思。毕竟太宰治那三言两语就把人气炸的本事他也不是没领教过,会说出这样的话也实在是为中原中也考虑,毕竟如果再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他并不一定能够及时地赶到中也身边。

    他不希望中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被愤怒冲昏了理智,也不想看到中也受到任何的伤害。

    在这一个孤独的世界,中也是他唯一性的存在,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

    若是平时的中原中也,想必自然会理解沢田纲吉的意思,而后低头接受这样的训诫顺便反思自己的行为,但很显然,在醉酒状态时这并不适用。

    “你在替他说话?”中原中也微微睁大了眼睛,“我伤了他,所以你心疼了,现在是来训斥我?”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可置信的语气,满满的质问。

    沢田纲吉梗了一下。

    是他错了,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的。

    “不,我没有在训斥你,中也。”

    “凭什么?凭什么是他?那个混蛋到底好在哪里让你处处维护他?就算你一定要有一个情人,像他那样的垃圾……”

    中原中也越说越激动,黑红色的光芒在周身乍现,床上的枕头被子都飘了起来,完完全全就是又一次爆发的前兆。

    “冷静,中也。我没有维护他,我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对我而言你是最重要的,这句话永久有效。”沢田纲吉一把抓住中原中也的手,出声安抚着。

    训练场也就罢了,他可不想拆家。

    至于那个「情人」是怎么回事,虽然完全不知道中也误会了什么,但以最近的经验来看这个问题绝对还是等其清醒过来再说比较好。

    这样的安抚似乎是有效的,中原中也周身的光芒慢慢消散,屋子里的物品也都重新归于原位。

    “不,你在骗我。”

    就在沢田纲吉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中原中也阴沉着面色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沢田纲吉蹙起了眉毛。

    “我不可能骗你,中也。且不说其他的,我为什么要骗你?”

    中原中也紧盯着沢田纲吉的面容,而后忽然发出了一声嗤笑,“呵,男人。”

    “???”

    醉酒什么的还会有这样的作用吗?整个人都变得奇怪了啊喂!快把我家可爱的小中也还回来啊!

    还未及沢田纲吉有什么回应,中原中也忽然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一脚就朝着沢田纲吉踹了过来。

    长久身处战斗之中,沢田纲吉的动作快过大脑,一手格挡抵消了中原中也的力道,另一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腕。

    然而中原中也显然并不只是想踹那么一脚而已,身体在空中骤然旋转,另一脚直朝着沢田纲吉的脸上飞了过去。

    即使没有使用重力,中原中也的体术也是相当高超,一时间两人便在这方并不宽敞的房间之中打了起来。

    周围的物品显然都遭了殃,玻璃制品摔碎在地板上,桌椅之类的也都东倒西歪,眨眼之间,整个房间便已经一片狼藉。

    因为要顾及着不去伤到中原中也,以及尽可能别把家给拆了,沢田纲吉打的颇为束手束脚,但最终还是结结实实地把中原中也压倒在了床上。

    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中原中也终于没了反抗的能力。

    随便扫了一眼周围宛若台风过境一样的环境,沢田纲吉把视线落到了身下的男孩身上。

    单论破坏力,这孩子真的是丝毫不输自家那群自然灾害们。

    “「这世界上我只爱你一个」,嗯?”

    被压制的中原中也倒是没有继续反抗,脸上浮现出一个极其讽刺的笑容。

    “什么?”沢田纲吉这次是真的懵了,自家孩子喝多了之后怎么就净说胡话呢?

    “男人在床上的时候廉价的承诺,嗯?”然而中原中也仍然在继续说着。

    沢田纲吉沉默了。

    也许他应该对中也的教育问题再上点心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孩子都接受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教育?

    然而沉默这回事,对沢田纲吉来说是无语,对中原中也来说可就是默认了。

    脸上的讽刺愈发明显,嘴角被拉扯开扭曲的弧度,幽蓝色仿佛被薄雾笼罩的眼睛迸发出愤怒和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难过。

    “沢田纲吉,你到底对多少人说过这样的话?”

    歌剧一般的腔调变得沙哑,沢田纲吉只觉得中原中也的眼神中有太多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情绪。

    “中也。”

    毫无理智的状态下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沢田纲吉并没有试图解释什么,只是平静地直视中原中也的眼睛。

    啊,又是这种眼神。中原中也扭曲的面容停滞了一瞬,而后重新恢复成那个讽刺的笑容。

    那双金红色的眼瞳,那样温和的、包容一切的,让人只看着就不由得想要去相信的眼神。

    好像再多看一眼,就要深陷其中,再无挣扎的余地。

    “我讨厌你这样的眼神。”

    中原中也闭上了眼睛,他拒绝再继续看下去。那些不甘和愤怒已经在他的心底积聚了很久,他不想再这样积聚下去。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大脑因为过量的酒精而刺痛,四肢百骸因为长时间毫无节制的暴力宣泄而失去了力气,神志并不清醒,维持着他所有行为的都是出自于本能的不甘和委屈。

    对,委屈。

    尽管中原中也永远也不会承认这样的事实,但实际上他知道的,如此爆发的根源在于他根本无从表达的委屈。

    他不是那个该死的绷带浪费机器,他做不到在清醒的时候赖在沢田纲吉怀里撒娇,诉说着自己的渴望,追寻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醉酒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他以这样暴力的方式近乎笨拙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渴望着沢田纲吉能够给他他想要的东西。

    哪怕实际上,他自己其实并不相信太宰那个混蛋说的那些鬼话,但此刻他还是对着沢田纲吉质问了出来。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怎么做,所以他用酒精抛弃了理智,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本能。

    沢田纲吉会给他的,他所想要的一切。

    身下的男孩渐渐地归于平静,但沢田纲吉并没有起身。

    他确实不明白中也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但他能够感觉到此时此刻中原中也的心情。

    无数的复杂情绪混合起来的,任性而难过的委屈。

    就好像一个摔摔打打让别人都走开,眼神中却充满着“我生气了,快来哄哄我呀”的小孩子。

    虽然看似全然不同,但沢田纲吉就是从中原中也的眼神中读出了这样的情绪。

    中也在渴望着他。

    渴望着他的安抚,他的承诺,想要从他这里获取温暖和安全感。

    这样的认知让沢田纲吉觉得百感交集。

    一直以来在他面前的中原中也都太过乖巧懂事了,以至于让他有时候甚至忽略了中也其实不过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这样的事实。

    一个需要陪伴的、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明明可以更加任性一些的,可这个孩子却一直都没有那样做。

    看似克制而疏离,努力接受他的一切,却又害怕被讨厌。中原中也一直以来都在以自己独有的方式表达着对他的在意。

    这么一想的话,他还真是个相当糟糕的大人啊!

    自以为是的细心和体贴,实际上却都根本没有深刻地探究中也的内心。

    “真的是……很对不起”

    沢田纲吉放开了对中原中也四肢的钳制,而后俯下身子紧紧地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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