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非常认真而有力的拥抱，力道大到让中原中也感觉到有一点呼吸困难。
对于一向温和而平静的沢田纲吉而言，这样的情绪表达实在是极其少有的激烈。
似乎都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汹涌的情绪了。
“真的是……很对不起。”
这样的话语让中原中也重新睁开了眼睛。
似乎是感觉到了身上这人难得澎湃的情绪，本身就尚未清醒的中原中也有些无措起来。
“没，没关系。”
声音干干巴巴的，和方才凌厉的质问和辛辣的讽刺仿佛根本不是出自同一人之口。
没有办法，他真的永远也不可能真的去怪罪沢田纲吉。
这个男人是他生命的起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爱和归宿。
哪怕前一刻他还在朝着这个男人发着脾气咄咄逼人，但只消一个眼神一个拥抱，他又从那只发狂的野兽变成了乖巧的小动物。
啊，也许太宰治那个混蛋说的确实不错，他就是一只被圈养的小动物。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舍得沢田纲吉。
这个男人在对他道歉，可他却为其而感到心疼。
这算什么？从一开始就被吃的死死的了，根本就没有挣扎的余地。
也或许，他根本就没想过挣扎。
被圈养那就被圈养好了，他心甘情愿被戴上项圈。
中原中也有些犹豫地伸出双臂回应了沢田纲吉的拥抱。
一瞬间巨大的满足感席卷了他，那些暴虐的情绪通通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抓住了这个男人，所以其他的似乎也都不那么重要了。
这个拥抱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也许是这样的氛围实在是太好，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松开对方的意思。
月亮银色的清辉落在床上，其上是两人交叠的身影。
直到中原中也实在忍不住动了动，沢田纲吉这才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他一直都是把中原中也压在身下的。
于是迅速从中原中也身上弹开，沢田纲吉在内心深刻地鄙视了自己的行为。
把孩子压在身子底下这么半天，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咳，中也你还好吗？”沢田纲吉有些尴尬地开口，准备翻身下床。
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回头看去时对上那双瑰丽的深蓝色眼睛。
黑夜之中，那双蒙着薄雾的眼睛美丽到惊心动魄。
“我很好。”中原中也这样说，“你不要走。”
“我没打算走，我只是……”打算从床上下去而已。
毕竟在此之前的这些日子里，中原中也似乎都在极力避免着同他过分亲密的接触。
也许中也不喜欢他过分的靠近，沢田纲吉是这样以为的。
“不准！”中原中也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又重新任性了起来。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睛，没有再动。
不可否认的是，他喜欢这样任性的中原中也。
他所宠爱着的孩子，当然有权力在他面前肆意妄为，这样小小的任性体现着对他的依赖，可爱到让他忍不住想要再次拥抱这个孩子。
但他还是没有那样做，实在是前些日子的疏离让他生怕吓着中原中也。
害怕被讨厌的可不只是中也啊！哪怕实际上是已经活了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他也是害怕着被自己重视的孩子所讨厌的。
揣摩着中原中也的意思，沢田纲吉小心地在其身侧躺了下来。
而后橘色头发的小少年就像个小炮弹一样猛地扎进了他的怀里。
双手揪住他的前襟，橘色的小脑袋埋下去不去看他的表情，本就小巧的中也在他怀里缩成一团，紧紧地贴合着他的身体。
就好像生怕他会跑掉一样。
这样的表现不由得让沢田纲吉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而后又转化成无边温柔的笑意。
他抬手臂揽住了中也的身体，橘发的男孩跟随着他的力道，又将身体往他怀里埋了埋。
虽然从他的角度看不到男孩的脸，但红的仿佛要滴血的耳尖还是泄露了男孩的心绪。
这样的温暖，实在让人无法放手。
“那个混蛋……真的是你的情人吗？”
半晌之后，中原中也的声音再次传来。因为埋着脑袋的缘故，声音闷闷的。
“修治？”
怀里的脑袋动了动。
“怎么可能。”沢田纲吉十分无奈。
所以这就是今天中原中也爆发到这种地步的原因？太宰治那个顽劣的小家伙到底对他家中也说了什么？
“不是？”怀中的男孩抬起头看着他。
“不是。”虽然有些让人啼笑皆非，沢田纲吉还是认真回答了中原中也的问题。
“这样啊……”似乎是相信了沢田纲吉的回答，中原中也又重新把脑袋埋了回去。
“那床上的承诺呢？”
“床上的承诺？”这都是什么糟糕的话题？“虽然我不清楚中也指的具体是什么，但如果硬要说的话，我只对中也你做出过那样的承诺。”
“什么啊！”
男孩发出一声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无力反驳。
“难道不是吗？我带你回家的第三天，在我的床上。”因为害羞而愠怒的男孩实在是太过可爱，沢田纲吉不由得就多了几分逗弄的心思，“我对中也承诺过，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存在。”
“难道中也忘记了吗？”
“那种事，那种事谁会……”
“中也如果忘记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虽然明知道是故意的，但这样的话语、略显悲伤的语调还是让中原中也把所有的反驳吞了下去。
“不过没关系，中也忘记的话，我会再说给中也听的。不管说多少次都没有关系。”
“能够遇到中也，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为美好的事情了。”
霎时间整副身体爆红了起来，像是煮熟的虾子。
做什么就忽然这么煽情了起来啊！以为自己在演玛丽苏偶像剧吗？他又不是女主角！说什么不知羞耻的话啊！
虽然满脑子都是这样的吐槽，但羞愤之中的中原中也反而是更加往沢田纲吉怀中埋去。
给他个地缝让他钻吧！
沢田纲吉露出一个仿佛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他家的中也果然是无敌的可爱啊！虽然修治那种天真而顽劣的、乱步那种倨傲又单纯的类型也很可爱，但果然都比不上他家中也！
自己家的孩子永远都是天使。
“那你的情人呢？”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今天的中原中也真的是相当坦诚，那些往日里有所纠结的问题全部都要问个清楚。
嗯，寻根究底的中也也可爱！
“我没有情人。”
大概？
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江户川乱步“你是我的”的宣言以及与谢野晶子那仿佛在看渣男的眼神。
不，那个绝对不算！
“可港黑的人都说你有，十二三岁长的很漂亮的男孩。”固执的中原中也抬起头来看着沢田纲吉，“不是太宰那个混蛋的话，是谁？”
“咳。”如此认真的眼神让沢田纲吉不由得躲闪了一下。
中原中也眼神一动。
“真的有？是谁！”
揪着沢田纲吉前襟的手不由得加大了力道，男孩的脸朝着沢田纲吉贴过来，近在咫尺地盯着他的眼睛。
距离相近到鼻尖都碰到了一起，但执着于答案的男孩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认真执着的眼睛摄人心魂，男孩的呼吸还带着明显酒精的味道，顺着沢田纲吉的鼻腔被吸入肺里，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恍惚起来。
“是你。”
直到面前男孩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茫然神色，沢田纲吉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不，我的意思是，这是个误会。”
“之前带你回家的时候被港黑的人看到了，按照他们的思维模式，非亲非故能够被带回家的通常都是些暧昧的关系，所以谣言就那样产生了。”
沢田纲吉慌忙解释着。
他可不想被中也误会成馋他身子的变态大叔。
“所以，没有情人？”橘发的男孩确认着。
“没有。”
男孩的眼神动了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也许是尚未清醒的大脑让「思考」这样的行为变得太过艰难，男孩晃了晃脑袋，放弃了这种毫无用处的思考。
“如果你想要有一位情人的话……”
“我不想。”沢田纲吉果断打断了男孩的话。
这种假设是毫无用处的，他不是那种会因为□□的交易而选择情人的人，能够让他做出这样选择的必然只能是因为爱情。
但他想要回家，他不可能在这个世界里拥有一个恋人建立一个家庭。
他的目标从来都那样清晰，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前进的方向。
即使要花上更多的时间，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他也想要回到自己的家人身边。
他的家族，他热爱着的，愿意为之献出全部的彭格列的家人。
男孩看着沢田纲吉，似乎并不清楚男人忽然间神色的转变是因为什么。
但是在那一刻他忽然感觉有些惶恐，好像他所在意的这个人就要离他而去了。
“不管你要选择什么，也不管你要去哪里。”
男孩的声调空旷而寂静，却带着仿佛穿越时间般沉重的情绪，像是末世之中空无一人的剧院舞台上的歌声。
“我都要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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